江玉烟大婚那晚,众人在迎春苑里一直喝酒喝到了天亮。
直到太阳已经爬上山, 休憩一夜的店铺全部开了张的时候, 那帮人才摇摇晃晃的回了家。
“跟楼主说!”有几个已经喝的晕头转向的大汉一边撑着门框一边回过头嘱咐那帮姑娘们, “明天我们再来看她。”
“知道了, 知道了!”楼里的姑娘冲他们摆摆手绢,脸上带着调皮的笑,“赶紧回去吧几位爷!”
这声爷叫的可谓千回百转,比喝进肚子里的那点烈酒还要让人暖和。
大汉们心里美滋滋的, 扶着墙根回家了。
等人全部走完,风华这才上前一步关上了迎春苑的大门, 把街上的一切喧嚣全部屏蔽在了门外。
都热闹一天一宿了,怎么着也得好好休息休息才行。
“都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晚上听楼主安排,有事再告诉你们。”她转过身来对姑娘们说。
姑娘们连忙应了一声, 踏着轻盈的步子纷纷回了自己屋, 该卸妆的卸妆,该洗澡的洗澡。
洗洗涮涮弄完就直接睡上一觉,连个梦都没有。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 从这天之后,她们再也没有见过江玉烟。
也再没见过宁淮了,就连总在江玉烟那屋和后院两点一线跑来跑去的猫也没了踪影。
唯独留下来的,只有一份信。
信上印着江玉烟经常随身带在身上的章, 字儿也是她的字, 好看到极致的那种。
迎春苑里总共没几个认字的, 风华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人,最后还是把前一阵一直要死要活的月娥给拽了出来。
“给我们读读呗,好妹妹。”风华冲她笑笑,搬了个小板凳给她,让她坐在台阶上读。
底下一帮姑娘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非常认真的想听听信里说的是什么。
“那我读了”月娥叹着气,清清嗓子拉开信纸从头开始念。
第一句就是:“在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姐姐已经走了。”
江玉烟带宁淮回了她用几百年的时间搭建出的那座小楼里。
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周围围了好多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放眼望去一片亮晶晶。
“都给我出来说话!”江玉烟皱着眉头吼了一句,声儿大的把宁淮都吓了一跳。
江玉烟回头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来给她呼噜了两下毛。
在那只手抬起的瞬间,宁淮又看到了戴在她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很漂亮,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
宁淮盯着那枚戒指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了才将目光收回来,眼底带着笑。
江玉烟吼的那句很有效果,从草丛里顿时刷刷跳出来一大堆狐狸。
什么色儿的都有,红的黄的粽的灰的,还有白的。
“躲什么躲,没出息!”江玉烟开口训他们,把放在宁淮头上的手收回来放在了她的腰上。
“啧。”宁淮感叹了一声,回过头来看她,声音很小,“不好吧,这么多人狐狸看着呢,里边还有小孩儿。”
“那有什么。”江玉烟说着,低下头凑到宁淮脸颊上亲了亲,“看看怎么了,以后咱们就要一直住这儿了,他们早晚都得看见。”
“而且我纠正你个说法。”紧接着她说。
“什么?”宁淮抬眼问。
“这可没有什么小孩儿。”江玉烟笑着说,“这里边随便拎出来一只都能比你岁数大个几百年。”
“都是一堆老妖精。”
宁淮听见她这句话不由得笑了:“他们要都是老妖精,那你是什么?”
“老妖精的头儿。”江玉烟笑了笑说。
宁淮没说话,面带笑意的看着江玉烟拍了拍手,让那帮狐狸们并列站成了一排。
“叫嫂子!”她大声说着,巴掌拍的啪啪响。
那帮狐狸们闻言站直了身体,齐声道:“嫂子!”
“再叫!”江玉烟又拍拍手,扭过头来冲宁淮眨眨眼睛笑,“说嫂子好!”
“嫂子好!”那帮狐狸们继续喊,声音很大,整个山头都飘散着回声。
宁淮看着旁边的人,觉得她幼稚,又觉得很心动。
“爱你哦。”见宁淮在盯着自己看,江玉烟便连忙俯下身凑到宁淮鼻尖上亲了一口。
“也爱你哦。”宁淮也笑着反过来亲了亲她。
脸上带着满满的幸福。
心里也是,暖和和的,像是穿了一件小毛坎肩。
宁淮和江玉烟在这座小楼里面住下了。
楼里什么都有,楼外也什么都有。
江玉烟又找那帮狐狸们造了条船,时不时带着宁淮去划划船钓钓鱼采采莲藕。
有的时候还会一头扎进山里抓抓山鸡野兔找找野果蘑菇。
日子很悠闲的过着,一下子过了好多好多年。
之后,宁淮率先一步老去了。
她比江玉烟修炼的时间要短,变成人后更是直接懈怠了。
而且系统曾经说过,即使她不会老去,也终有一天要离开。
没有具体的时间,没有具体的方式。
比起这种让人心里没着没落的离开,宁淮更情愿选择老去。
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她可以和江玉烟走到生命的最后。
宁淮先是白了头发,之后皱纹也冒了出来,个子也变得越来越低了。
完完全全一个小老太太,放在人堆,不,狐狸堆里都会因为个儿矮而很难被找出来。
但即使是这样,江玉烟每次还是能一眼就发现她的踪影。
“宁淮老太太!”江玉烟大声叫她,声音绕着整个山谷回荡,“咱们回去吃饭吧!”
因为老了,宁淮耳朵不太好使,每每都要凑到江玉烟面前再听她说一遍。
“什么?”宁淮竖着耳朵过去,贴在她嘴上。
“吃饭啦。”江玉烟说着,将她像是抱小孩似的从地上拎起来抱回了屋。
日复一日,从未厌烦过。
直到,宁淮终于走了的那天。
是老死的,死的样子很安详,手里还揪着尚未给江玉烟做完的半截衣服。
倒不像是走了,更像是睡着了,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
江玉烟一进屋就看到宁淮以这副样子躺在床上。
她身形一顿,呼吸慢了半拍。
紧接着她脚步轻柔却又速度飞快的来到床边去试了一下宁淮的鼻息。
没了呼吸,死了
那一天,江玉烟在屋子里坐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狐狸见她抱着宁淮往山南头去了。
后边还跟着几个狐狸,手里拿着铁锹。
“您去干什么?”有个小狐狸多嘴问了一句。
“埋。”她听到江玉烟这样说道。
小狐狸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抬着头往她眼底望去。
她见江玉烟眼底平淡如水,却又柔如绸缎。
再之后,没有人,也没有一只狐狸再见到过江玉烟了。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那天跟着一块去埋的狐狸们知道她的行踪。
那句埋不光指的是埋掉宁淮,也包括埋葬了她自己。
宁淮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
她做了梦,梦到自己老了死了,然后被江玉烟埋进了黄土里。
但她却并不觉得孤单,因为江玉烟就躺在她旁边抱着她,像她们平时一样。
宁淮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她忙不迭的擦掉眼泪,抬起头四处看去,果然已经找不到江玉烟的影子了。
就连那座小楼也不见了,她现在正坐在一个漆黑无比的小屋里,刚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
“这是哪儿?”宁淮觉得头很痛,便抬起手来一边揉着头一边向系统询问。
系统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跟破罐破摔似的告诉她你别问我了,自己往外看吧。
“看”宁淮愣了愣,心底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在漆黑的屋子里适应着去寻找窗户所在的位置。
窗上挂着个黑帘子,几乎要与周围的黑色融为一体了,一时间宁淮竟然没分辨出来。
看着面前的那扇窗,宁淮定了定心神,站在原地来回做了三组深呼吸。
之后她慢慢向前走去,贴在墙上将窗帘稍微扒开,悄悄凑上去看了一眼。
只不过就这一眼,她便瞬间瞪大了眼睛。
外面竟然也有个人在往里面看。
那人没有瞳孔,眼眶里全是一片白色,脸上也有着不同程度的溃烂,嘴角上还挂着深红色的液体。
不用猜宁淮就知道,那绝对是鲜血。
在那个瞬间,她的心脏顿时慢了半拍,拿着帘子的手指都僵了。
外头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她,反正暂时还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这是什么?”宁淮捂住了嘴,胃里有点难受。
“丧尸”系统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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