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梅里莎的伊甸园[民国] > 106.危如累卵
    此时夜已深了,因为没有什么光线,回城的道路并没有多困难,城外还有不少市民居住着,只要躲过飞机,这一路尚且还算得上顺利,但进入城中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瀛岛的飞机从长江上飞来,在城中投下一大片,加上城门口攻城的军队,春城笼罩在火海和炮弹之中,各种各样的炮弹和子弹在头顶呼啸而过,即使是春城最大养殖场的母鸡下的蛋也没有今天扔在春城内的炮弹更多,爆炸声像新春的爆竹声一样此起彼伏,那种似是而非的硝烟味,在某种程度上竟然让人忘记了这个季节的寒冷。

    随着主力部队的撤离,余下殿后的部队在没有长官的情况下,用血肉去填春城城门的炮火,但这种悲壮面对瀛岛车坚炮利的现代化部队,便只剩余了悲壮。

    瀛岛果断的发动冲锋,蒋氏中府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火线转瞬之间土崩瓦解,瀛岛肃清了镇守春城大门的军队,攻入了城中。

    梅里莎与顾念一家人在路上奔跑,越是这种时候,梅里莎就越是后悔没能弄出一辆汽车来,她只有一辆自行车,也载不了这么多人。

    她们在炮火中乱滚带爬,越是往内城就越是萧条,经过这一个月的轰炸,曾经富饶的春城破板不堪,这原本是蒋氏中府权力聚焦的地方,许许多多商人、政客都幻想着将这里打造成华国的政治中心,在这里手握权力指点江山,将一座华国城市展成堪比巴黎、伦敦、华盛顿那般繁华的大都市。可他们的憧憬就在近日被粉碎在地成了一片狼藉,千年历史的沉淀,一代又一代人努力经营的成果,俱在今日被碾压成了粉尘,昔日的荣华富贵与权力尊严就像女人手中的玻璃镜,一朝落地,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他们奔跑到一个小巷子时,梅里莎骤然停住脚步,一种心悸的感觉突然袭击了她,就像上次在沪城保卫战,她躲过了瀛岛军的搜查。

    “等等!”梅里莎伸手拦住了身边的人。

    顾念立刻挺住脚步,同时拉住了妈妈,将康子挡在身后,她惊慌的低声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人。”梅里莎贴着墙角蹲下来,同时示意其余人也这么做,“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顾念点点头。

    梅里莎将身上的行李取下来放在地上,手上拿着m1911,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

    夜深,人却未静。借着微弱的星光,梅里莎看到,前方距离金陵女大已经不远了,这里正是她第一次见到华群女士的地方,那个时候她带着很多女学生和自费请来的医生为穷人看病。但那个时候梅里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条小巷子,就是他们今日藏身的地点。

    从这个小巷子向外看,前面大约五百多米的地方就是十字路口,昔日平整的马路被炮弹轰炸出连绵不绝的弹坑,其中还有斑驳不堪已经结冰的血水,还有被大火烧出的黑黢黢的涂层。

    大约五个人东歪西倒、嘻嘻哈哈的站在马路边上,用枪指着一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那种尖利的笑声即使隔了很远,梅里莎依然能清楚地听到。

    那些被欺压的同胞趴在马路上,趴在泼着自己、家人、亲戚、朋友的血的马路上,一动不动,而那些拿着枪的人,他们在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不时被胳膊腿什么的拌一下,这时他们会更开心的大笑大嚷。

    梅里莎听不懂,也听不太清楚,只看到他们说了一阵,突然就开了一枪,对着地面的人。梅里莎心里一沉,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他们在检查有没有人活着。

    等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检查完了,其中一个人拿出了小本本,嘟嘟嚷嚷的记录着什么,梅里莎虽然听不懂大部分日语,却能分辨出某些发音在指代什么,他们是在数数。

    数杀了多少人吗?

    楞了一下,梅里莎突然想明白了,他们在记录战功,把平民当作蒋氏中府军的士兵拖到大街上杀掉,然后把死亡人数记录下来充为战斗伤亡,数着人头记录自己的战功。

    梅里莎紧紧攥着拳头,将牙龈咬成了一片血红,但她还是留在这个墙角,没有动手。

    她不能冲动,在这种情况下,她一个人不可能战胜五个瀛岛士兵,何况身后还站着朋友和朋友的家人。

    那边的几个士兵数完战功之后,坐上停在路边的军用机车,唱着歌,一起结伴往梅里莎所在的这个方向走来,速度不慢。

    梅里莎惊恐的向后退,贴近了顾念他们:“快,往回走!前面有瀛岛人!”

    顾念和妈妈齐刷刷捂住了嘴,惊恐的向后跑去,但他们的动作在惊慌失措之下变得慌乱,加上身上的行李,响亮的脚步声让梅里莎全身都凉了。

    一声暴怒的吼声在身后响起,那群瀛岛人用急速的日语在后面喊着什么,机车加速冲进了巷子里,梅里莎正面对上了着群瀛岛人。

    完了梅里莎绝望的发抖。

    “等等!”一个响亮但是生硬的声音响起,“等等,他们是我的家眷!”

    梅里莎一愣,却看到旁边房子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外国人从中走了出来,挥着手臂,挡在了梅里莎前面。

    瀛岛人停住了。

    领头的日本人大喊了一句什么,然后用磕磕绊绊的英语问:“你的是什么?”

    “我是德国人!”这个外国人喊道,“我是德国人,他们是我的家眷,你不能杀他们!”

    “纳尼?”刚才说英语的日本人咕哝着,怀疑的眼神在梅里莎和德国人身上扫视着,“她是你的什么?”

    “家眷,”这个德国人断然说道,“她是我太太,我们正打算离开城市去外面。”

    “太太?”日本人怀疑的看着他,“证明?”

    梅里莎神经一紧,立刻开口用流利的德语道:“我们是一家人,他是我的先生。”

    “说什么?”日本人一愣,回头问同伴,“她说的是什么语言?”

    “听不懂,”另一个日本人说,“但是是外国语言,不是支/那的话。”

    “是德语,”梅里莎立刻换成英语,道,“这是德语,我先生家乡的语言。”

    “是的是的,这是我家乡的语言,”德国人高兴的看了梅里莎一眼,对日本人道,“日本和德国是友好国家,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家人。”

    “真的是一家人啊,”日本人的脸色缓和了,“你说得对,日本和德国是友好国家,你的家人我们不会伤害,但是你最好不要收留其他人,否则很难说清楚你的立场。”

    “我明白的,”德国人高声叫道,“我明白的。”

    “那么祝你夜晚愉快。”日本人说完,转身上了机车,一起离开了。

    梅里莎目送着瀛岛人离开,顿时感觉到心里的一根弦刹那间松了开来,感觉手脚发软,身上背着的行李一下子跌落在地面上。

    “你没事吧?”德国人关切的看着她。

    “谢谢您,尊敬的先生,您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梅里莎控制不住自己,她用发抖的手擦去一滴惊惧的泪水,勉强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体面些。

    “这是必须要做的,”德国人说,“我的信仰不允许我像个懦夫一样看到女人和孩子在我眼前被杀,你们是要出城吗?”

    梅里莎摇摇头:“出不去了,我们刚才外面逃回来,要去金陵女大。”

    “该死的,出不去了,”这个德国人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这群畜生连平民都不放过,该怎么才能离开呢。”

    “如果是您的话,他们不敢为难吧。”梅里莎说。

    “不行啊,”德国人无奈的说,“我也是刚才从外面逃回来的,我想离开,但是被封锁线的日军像赶鸭子一样赶回来了,看在德国的份上,他们没有杀我,但是要求我出示通行证,没有通行证的华国人都被杀了,唯一生存下来的我只能逃回城内了。”

    梅里莎惊恐的攥紧了手指。

    “你们要去金陵女大?”德国人反身回到他房间的门口,从里面拿出一顶帽子带上,道,“我送你们去吧。”

    “真的吗?”梅里莎惊喜的问,“你愿意护送我们。”

    “当然,既然我没有危险,为什么不呢?”德国人说道,“金陵女大距离这里不远,我们赶快走。”

    “谢谢,先生,请问怎么称呼您呢?”梅里莎问。

    “约翰拉贝,”德国人说,“我还有一个华国名字,艾拉培。你们等等,我去开车。”

    乌云蔽日,也看不见星光,原本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因为灼灼火光拉出了摇曳的影子,就像鬼怪在街角招手。

    乘坐上拉贝的德国汽车,他们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驶着,向着金陵女大的方向进发。春城的战斗仍然未曾平息,反而随着更多瀛岛军后续部队的开进,让这座人文古城更加混乱不堪。

    此时的春城早已是一片萧条,映入眼帘的尽皆是尸横遍野的惨景,经过这数月的大炮轰击、飞机轰炸,里面再也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屋舍,残垣断瓦夹杂着人类的肢体,在点燃的烽火下发出焦臭的气味。

    街道上到处可见鲜血和弹壳,还有被炮弹炸碎的残垣断瓦,汽车轮胎时不时碾压在这些障碍上面,颠簸的像是行驶在海上的破船。

    尸体、废墟、弹片,还有摇曳在火光中的影子,这让行驶在大街上的梅里莎几人看来,就仿佛进入了鬼蜮一般。

    他们还遇到了好多瀛岛士兵,幸亏有拉贝先生,他们并没有对车上的众人有太多刁难,最多对梅里莎和顾念口花花几句,看到她们惊恐的脸色哈哈大笑,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毕竟,这座城市有太多美丽的少女,不必对外国友人的家眷挂念太多。

    经过中山门的喋血战斗,瀛岛军踩着蒋氏中府军的血肉进入了城中,数个月的针锋相对,数十天的喋血战斗,经此一役,瀛岛的士兵彻底从被华国军队压制的的情况中解放出来。

    被驱逐出沪城的耻辱、被拦在紫金山下的耻辱、被拦在中山门外的耻辱,这群该死的支/那/人,他们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片富饶的大地,本就不该属于这种低下的民族!我们,我们才是被神选中的子民,我们才是被神庇佑的存在,我们才应该永久的居住在这片富饶美丽的大地上,就该把这些低下的东西踩在脚下,将他们从这片大地上彻底净化!

    瀛岛军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见到美丽春城的一刹那得到了彻底的释放,这种释放后无限膨胀的情绪占据了他们的大脑,他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种疯魔般的狂热和混乱,全军上下尽皆疯魔起来。这支来自狭小岛国的士兵,其大部分军纪素质极其低下,在他们看来打了胜仗就已经对天皇效了忠,就是神明也该称赞和赏赐自己,那么捞点好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为了得到更多的财物犒赏自己,必然是要亲自动手的。

    于是率先进城的部队不顾上级抢占城中重要位置的指令,如同嗅到了血腥的苍蝇一样到处乱钻,士兵们迫不及待的沿街抢劫,军官则带着手下奋不顾身、身先士卒的直闯银行、公库,找到值钱的东西全部收入私囊,就连大厅里的镀金花瓶也被他们刮下了金箔,只在花瓶上留下了狗舔一样的痕迹。

    后续而来的部队看到先行者的步伐,唯恐被丢下少拿了好处,更是像脱了缰绳的疯狗一样狂吠乱咬,唯恐稍微慢了一步就会被同伴抢去了战利品。

    军官尚且如此,士兵更加不堪入目,纷纷三五个人结伴而行,有的专寻大宅深院破门抢劫,有的不辞辛苦挨家挨户的搜刮,甚至连家养鸡鸭猪羊都没能躲过搜刮,纷纷打死了拖走,直接就在大街上屠宰烹煮起来。

    乱兵抢劫这种战争衍生出来最寻常的行为,对于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来说,或许还是最好的遭遇,若是就如此过去了,他们或许只会骂上几声,然后逆来顺受的做自己的良民。

    可偏偏瀛岛军与众不同,残暴不仁、疯狂野蛮在他们中不是个别的稀少现象,而是普遍现象,除了抢劫破坏之外,他们还奸/淫/掳/掠,不管是谁家的女人,年老或者年幼,貌美或者貌丑,只要是女人,都成为了他们的目标,但凡遇到稍微的抵抗就拔枪招呼。

    梅里莎和约翰拉贝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一路前行来到了金陵女大,这一路上比他们曾走过的任何路都更艰难,这一路就像走在黄泉之上,死者的灰烟飘散在空气中,被他们吞咽在了肺里,再也没有人更够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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