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听侯府以前在后院管理花草的那个下人讲故事，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那么多妖神鬼怪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的，我那时候胆子又小，但偏生有喜欢听一些鬼故事”
季无由微笑，唇色苍白，想寒露一直没有变过，从不会因为胆小而放弃什么，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尝试一下，寒露是个特别勇敢的人。
“晚上，我睡在床上，特别害怕那个索命的女鬼来找我，就缩在被窝里发抖，外面风又大，就好像有人在哭似的，我更害怕了，闭上眼睛就是一个穿白衣的女鬼根本睡不着，结果就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我就站着在打瞌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
说到这里，寒露笑了一下，给雪白的纱布打了一个结，道“侯爷跟我说我站着睡着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怕鬼故事了。”
故事讲完了，寒露回头看季无由，他沉默着，没再盯着自己看，但也没有闭着眼睛，垂着眼睛，将情绪藏在了里面。
药还没有喝，寒露将季无由扶起来，那知季无由直接倚在了自己身上，寒露也没在意，把药拿给了季无由。
季无由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是这辈子最柔弱的一天了，如果让寒露再一勺一勺喂自己喝药，那可能自己在寒露心中的形象就会一去不复返了。
“我自己来。”季无由嘶哑着声音去端药碗，好在右手去端，扯动的伤口也不疼，药还温热着，季无由不怕苦一下子把整碗喝了下去，心里腹诽怎么这么苦，欧阳大夫往里面放黄连了吗。
季无由靠在寒露的肩头缓了缓，嘴里的味道还是哭的眼睛发红，寒露一动不动，想起来什么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糖酥，是刚刚在街上季无由给他买的，是蜜桃味的。
寒露塞了一块糖酥到季无由嘴里。
“睡一觉吗”寒露问在自己怀里的人。
季无由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贪恋此刻寒露身上传过来的温暖，也留恋专心照顾自己的寒露，那时寒露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疲惫感和安定感一起涌上来，季无由沉入了睡眠。寒露替他盖上了被子，又替他擦了擦脸，睡着的季无由嘴唇微抿，眉毛乌黑，头发却是有些棕栗色，他的下巴中间有个微微的凹陷，此刻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寒露回了屋，由于带着血腥气，几只小猫都围着他叫得十分激烈，寒露叫人打了水，脱下血迹斑斑的衣裳，沉入浴桶中，彻底放松了下来。
等洗了澡，已经是深夜了，已经是丑时了，月亮弯弯的一轮挂在空中，像是用微黄的笔画了冰凉的一笔。
“表少爷，”赵管事迎上来，一脸担忧，“欧阳大夫特意叮嘱了少爷那里时时刻刻都离不了人。”
寒露“您的意思是”
赵管事脸上是试探的表情，迟疑道“表少爷也是练武的人，奴才也老了，晚上睡觉也不安稳。”
寒露明白了赵管事的意思，点点头，道“我可以，搭个小床就行。”
赵管事就等这句话了，表情立马不再迟疑，道“床已经搬过去了，垫的褥子也很厚实，只是小花和几只小猫就不要带过去了，万一它们晚上皮踩到少爷的伤口就不好了。”
寒露挠了挠小花的下巴，把它放到了猫咪睡觉的篮子里。
到了季无由的屋子，果然床已经搬进去了，只是两张床离得格外的近，近到中间只够放两双鞋的距离，寒露躺在床上伸手就可以碰到季无由。
但此刻已经很晚了，寒露打算直接睡了，等明天白天再调一下自己的床的位置。屋子里漂浮着浓重的药味，味道嘴里就发苦，寒露在这味道里，闭上了眼睛，十九岁这年的过年真是终生难忘啊。
昨日睡得晚，初二是个好天气，一早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季无由房间朝阳，寒露被照在脸上的阳光的暖意唤醒。
脸上有点痒，一睁眼，寒露对上了季无由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脸对脸睡觉，季无由已经醒了，他没法侧身睡，只好扭过头去看寒露。
寒露的眼睛逐渐清明，道“你这样，脖子酸不酸”
季无由笑了，转过头，看着屋顶的房梁，没有回答，自顾自笑着。这样早上起来第一眼就能看到眼前这个人的脸庞，近在咫尺，真是太好了。
寒露伸了个拦腰起了床，期间季无由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搞得寒露有点害羞，季无由的目光让他想到了小花。
早上厨房给寒露做的是鸭汤面片汤，黄澄澄的一碗，香气扑鼻。而季无由这边就是一碗灰扑扑的药膳粥。
寒露看着那卖相就觉得肯定味道不怎么样，满足地喝了一口浓汤，故意给季无由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季无由喝着药膳，一股子中药味，心里因为寒露的笑容而痒痒的。
吃了早饭，季无由又一口喝了把药喝光了，寒露闻着那味道都有些佩服这样干脆利落的季无由。
喝完了季无由就继续躺在了床上，寒露笑着说道“幸好是冬天，虽说伤口好的慢一点，但是相比夏日躺在床上总没有那么难受。”
“夏日睡凉席，冬日睡被褥，总是要舒服一点。”
季无由知道寒露在安慰自己，笑着说道“这伤口也不过就个把月就能下床了。”
“昨日你怎么会被那人伤了明明那人的武功不如你，我看的明明白白。”
季无由心道为了你啊。嘴上还是正经说道“他放了暗器。”
不想再聊这些，季无由试探着问了一句“寒露，昨日你说今天你要回侯府，若是你”
寒露摆了摆手，道“没关系，下次吧，也没什么要紧事。”
季无由放下心来，若是寒露还是要回，他就打算伤口再深一点，一个病重的自己肯定能留住寒露。
季无由笑了笑道“若是有什么要紧的，可以让靖飞跑一趟，他平时很闲的。”
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昨天晚上审刺客审了一晚上没睡，并且听了一晚上那个女刺客刺耳的咒骂的正好跨进门的靖飞
寒露看到靖飞走进来，心下一阵好笑，冲着季无由挤眉弄眼，季无由咳了咳，沉声问道“何事”
靖飞弓着腰道“大人，刺客们不松口，审问了一晚上，什么法子都用了。”
寒露感觉靖飞可以强调了“一晚上”三个字，心里就更加想笑了。
季无由假装没听到，正经地点点头。
知道两个人是要谈公事了，寒露自觉地把两个人吃剩的碗端出去。
“寒露。”
寒露顿珠脚步，转身回头看向唤他的季无由，听到他说“回来的时候去书房把桌子上的几本书带过来给我，好吗”
寒露点点头应了，转身去了厨房。
将军府的厨房是寒露一直想要来的地方，但是这么久了拖到现在才来，到了厨房，这里果然很特别。
几个丫鬟和小厮正围着桌子打马吊，面前摆了一些瓜子花生还有金桔之类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此起彼伏。这是寒露在将军府看到的下人最多的时候，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将军府就他和季无由，还有赵管事住着。
“表少爷” 一个下人看到了端着碗走进来的寒露惊叫道。几个人见了他赶忙把牌放下了。
“别，继续打你的。” 寒露也不想打扰他们，放下了碗，环顾了一圈，就走了，想着下次等到厨子正在烧菜的时候再来好了，看一下厨子的烧菜的过程顺便学两手。
跨出厨房的门，就听到里面的几个人又继续打起了马吊。
外面阳光正好，寒露信步穿过灰突突的花园，推门进入到季无由最常待的地方书房。
季无由爱好看各种书籍，也喜欢收藏古籍，所以他书房里一面墙都是书柜，摆得整整齐齐慢慢的全是各种类型的书。寒露想起来那本被压在自己衣服里带到了现在房间里的书，曾经让自己看了印象深刻的深院秘事，自己很少看书，哪知一看就看着一本这么厉害的。
季无由是个对自己常常所在的地方的环境要求挺高的人，他不在乎室外的风景，但是室内必须达到他的要求，从他的书房和卧房就可以看出来，给寒露布置的卧房也是这样。
季无由身上有文人常带的雅兴，也有武者天生的豪气，两者结合在一起。所以乍一看他，他并不像是一个已经经历过上百次战役的将军，但也不像是一个口若悬河的文弱书生。
他的书房里挂了许多画，一张张全是真迹，价值连城，书柜、桌子、椅子和床边的小榻都是配套的，由上好的核桃木做成的。桌子上摆的青花瓷器里，插了几副卷起来的画。砚台旁的笔架上挂了几只毛笔，其中有几只笔杆是镶玉，继续用用的纸张也都印着芙蓉阁的芙蓉花标志，芙蓉阁是全京城买文房四宝最贵的地方，当然材料做工也是最好的。
寒露嘀咕着，该不会是因为季无由对室内的要求这么高把钱用完了，所以对于室外将军府才会这么粗糙的吧。
书桌上正摆着几本书，有几本摊开，寒露没有多看，把它们叠在一起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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