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不想说话的一天》
文/慕枝枝
2018/10/22
许萌萌坐在聂敏敏身边，紧攥手，低垂脑袋。
聂敏敏把重新打乱的魔方再一次递给她，看见她被吸引后身体放松，才小声跟驾驶座的丈夫继续说：“咱们家萌萌精着呢，早上开始就不愿意出门。”
许易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许萌萌，点点头，语气透着忧色：“突然要换医生，也不知道萌萌能不能适应？毕竟七年了，这突然间的，我实在担心她”
还没等他说完，斜后方冲出一辆车，吓得他猛地一个急刹车，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只是他这样，四面八方不断传来急刹车的声音，明显那辆车的随意插空造成了所有车辆的困扰，顿时叫骂声c喇叭声和刹车声成了最响亮的三重奏。
许萌萌还是低头玩魔方，没受丝毫影响，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陆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许萌萌的。
这天早上他很不顺利。
去停车场开车，发现轮胎瘪了，这胎是最近刚换上的备用胎，车里别说胎，拆胎的工具箱都不知道给搁哪了。
打电话喊人来拖车，但号码拨出去就显示自己手机停机，连个提醒缴费的通知短信都没有。最后折腾了半天才把车安排好，打的往一附院去。
早高峰的路况惨不忍睹，好不容易到绿灯的时候顺畅了点，结果后面飚出的车横冲直撞，跟不要命似的。
陆衡坐在后座，面无表情。
从接触心理学开始，陆衡对自闭症一直都非常感兴趣，一度想研究这个课题，但至今没碰上，无门可入。
他和师兄合开了家心理诊所，最近师兄出车祸进了医院，手上有个高功能自闭症患者，养病期间这个患者交由他治疗。
今天去医院跟病人和家属见面，说实话，一早的不顺利让他愉悦的心染上了阴霾。
是的：），公认的工作狂魔陆衡也只会为工作感到烦了。
就这么个当头，他突然转头注意到身边停的车里的许萌萌。
车窗开到三分之二，女孩低着头翻转魔方，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近乎白到透明，清晰可见里面青色的血管。嘴唇很饱满，低头满足笑的时候，一下子仿佛有只猫爪在他心里使劲挠着。
他掏出烟来，含在嘴里。
“介意抽烟吗？”他问驾驶座的司机，看到司机摇头后，手里拿着打火机正要点燃香烟。
右边的少女突然朝他这里看过来，眼睛黑白分明，目光不带有任何意味。
没等他回过味来，对方所坐的车就开走了。
唇，真的很饱满。唇珠分明，色泽粉嫩，肉嘟嘟的。
甚至比杂志里日系少女涂上口红的嘴唇还好看。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嘴唇，久久愣神，拿着打火机的手不自觉放了下去，烟最后也没被点燃。
何医生住在双人病房里，另一床的病人是个年岁不大的小男孩，也不闹腾，拢着一堆益智类玩具在床上玩得不亦乐乎，旁边看顾的大人也不知道去了哪。
许易夫妻带着许萌萌，拎着一堆水果补品出现在病房的动静让半阖着眼，心思不知道飘到哪的何一鸣登时睁开眼，咧唇笑起来。
许萌萌没听他们说话，一开始还好奇地绕着何一鸣床边，仔细研究了会儿他被石膏绷带缠着的右腿，久了就有点兴致缺缺。
后来，她的目光顺着角落里搬运面包碎屑的蚂蚁，跟着走了几步，当看到另一张床上男孩玩的九连环时，她眼睛顿时放光。
她站在病床边，眼巴巴地盯着男孩手里的九连环，目光随着他手的翻动而不断移动，明明想要也不说话，就使劲盯着。
男孩被这炽热的目光盯着，犹豫了一下，问：“姐姐你也想玩吗？”
看见她点头，他把九连环递过去，邀请：“给，我们一起玩吧！”
何一鸣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对许易夫妻笑着说：“是陆医生，他到了。”
许易点头：“麻烦你们了。”
他看着那边和男孩玩九连环玩得开心的许萌萌，叹了口气，心里微涩。
陆衡比自己预计到的时间迟了二十分钟。
他推开门走进病房，毫不意外地看见何一鸣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来，阿衡，这是许易先生和许太太。许先生c许太太，这就是陆衡陆医生。”何医生靠坐在病床上，笑容灿烂地为几人做介绍。
“你们好。”
“陆医生你好。”
几人握手问好。
寒暄片刻，陆衡电话响了，他向旁边走了几步，到窗口前接通了电话。
“喂”刚说一个字，他发现了另一张病床旁的许萌萌，然后吞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没有理会电话那头的人不断喂喂喂地追问，他在愣神中直接就把电话给掐断。
许易发现了陆衡的目光，他走上去介绍：“陆医生，这就是我的女儿许萌萌。”
陆衡点头，旁人丝毫看不出他内心巨大的波动。
其实他现在脑子是空白的。
作为心理医生，陆衡医好了很多人的心理障碍，但几乎没人知道，他其实也有心理障碍。
他对自己认定的好看的嘴唇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拥有渴望。
一看见好看的嘴唇，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和思想。
经过多重治疗，他的症状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而且这种心理障碍，至今他没找到治疗的方法。
只能通过不断暗示调节，从而减缓。
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接下来要接手治疗的自闭症患者，算得上是自己的“病源”。
严格来说，陆衡读博才正式接触各种心理障碍，相比较那些心理界的人精，他的资历不上不下，但迄今为止，治疗史上还没有过失败。
然而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接受直接上门寻求治疗。所以诊所的患者都是提前在网上预约，提交了治疗相关信息和个人照片，再决定由他还是何一鸣接单。
——为了避免碰见好看的嘴唇。
没想到，这次因为对自闭症的治疗兴趣导致他当时根本忘了这一茬，从而出现了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情况。
也是他大意了。
“一鸣哥哥生病了，萌萌要去看看他吗？”聂敏敏温柔地摸着女儿脑袋，凑到她跟前，对她咬耳朵。
许萌萌一开始没有反应，只专注于手上的九连环。后来在聂敏敏不断的呼喊中，她才眨了下眼回神，直愣愣地看向何一鸣的病床，最后点头。
她发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但是气味她不讨厌，还有点好闻。
不是香水的味道，是衬衣洗干净之后放在衣柜里熏的檀木香。
许萌萌偷眼瞄了下那个男人，鼻子吸了吸。
然后就被何一鸣吸引过去，他手里拿着她的魔方。
——那是她的五阶魔方。
她直勾勾地盯着，也不说话。
何一鸣伸手要递过去，在看见许萌萌眼一亮的那刻，手一转，递到了陆衡手里。
然后恶作剧般大笑，偏生笑容还特别灿烂。
许萌萌有些生气。
跟何一鸣相处的时候经常是这样，他总故意作弄她，惹她生气，一点都不像个医生。
她抿住嘴唇，整张脸都散发不高兴的气息。
“好了，小气包许萌萌。”何一鸣捏了把她的脸，让她顺着自己指出的手指看向陆衡，“给你介绍个小哥哥。”
仿佛没看见她后退一步的脚，陆衡罕见地笑了：“许小姐你好，我是陆衡，陆地的陆，衡量的衡。”
许萌萌本来低着头，听见他介绍后不自觉地抬头看他，鼻子还吸了下，又闻到檀香。
她舔了舔下唇，似乎想说话，又犹豫。
“许小姐想说什么？”陆衡还在笑，他的语速放得略慢，声音也有点轻，偏生他的声音是极富有磁性的，本身就比较低沉，在刻意的压低下，听着便是十足的蛊惑意味。
“你身上很好闻。“许萌萌盯着鞋面，飞快地看了眼他，又忍不住问了句，“是什么味道？”
陆衡愣了下，很快恢复：“檀木香，可以凝神静气。许小姐喜欢这个味道？”
许萌萌“哦”了声，没再回答。
“改天送你一份，怎么样？”
听了这话，许萌萌呆了一瞬，立马摇头。
陆衡淡淡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她：“喜欢九连环？”
许萌萌“嗯”了声，声音有点小。
“可以解给我看吗？”
许萌萌犹豫。
陆衡语气放缓：“我也挺喜欢的，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许萌萌看看周围，都是熟悉的人。
她的心安定，又闻到对方身上的檀香，也没在对方话里察觉到不对，她点头。
许易夫妻看着也才第一面，就可以引导女儿沟通交流的陆衡，心里暗暗点头。
其实刚才见面的时候，看陆医生太过于年轻，神色也看着怪冰冷的，他们内心产生了质疑，但出于对何医生的信任和良好的教养，他们都没有唐突问出口，只打算之后看看治疗水准再另做打算。
还好，没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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