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重生之据说本宫命不好 > 61.第六十章
    *

    月牙儿应了一声:“在园子里呢, 银宝瞧见了项公子就走不动道儿了,缠着人家不肯走,我叫琼玉守着, 这便来寻姑娘了。”

    “项钤?”

    解婉荣咬唇,银宝可不是什么荤素不忌的狗,能叫它这样的......

    解修倧也有些惊讶, 别看银宝对着谁都能“汪”上两声再撒个娇, 但是真叫它缠着谁, 除了荣荣可就再没旁人了, 就连自己这个买了银宝的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走走走, ”解修倧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荣荣快些,咱们赶紧去瞧瞧。”

    解婉荣有些心虚的缀在后面, 她还记得之前在慧济寺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没瞧清正脸的人。当时银宝也缠着那人亲热的厉害。后来她还怀疑过那人是项钤呢, 可是那时候项钤分明在众人面前说自己没能进去梅林么。

    重要的是, 她曾经对着那人喊了一句“偷狗贼”,理直气壮,气势磅礴,响彻梅林的那种。

    离得挺远就听到银宝撒欢的声音, 走近一瞧, 果然, 银宝吐着舌头绕着项钤的腿转悠, 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项钤估计也是被逗笑了, 忍不住蹲下身子打算把银宝抱在怀里, 这一个动作跟解婉荣记忆里的那一幕完全重合了。

    解婉荣:“......”

    “偷狗贼!”

    项钤动作一僵。

    走在前面的解修倧脚下一个踉跄, 差点平地摔跤,扭过头去一脸惊讶:“荣荣你混说什么呢!”

    解婉荣这会儿也不心虚了,她面色难看,脑子里全是那句“才出院子,还没到地方”,呵,果然是偷狗贼,想偷银宝还不承认!

    你个大骗子!

    项钤直起身子,看向解婉荣的眼神黑沉沉的,他能读懂小姑娘眼神中的意思,那种气愤和受伤。项钤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吐出来没有任何意义和说服力的三个的:“我不是。”

    解修倧把荣荣拉在自己身后,朝项钤拱手:“抱歉啊项大哥,荣荣不是故意的。她平日里最宝贝银宝,许是见银宝这么喜欢你,小姑娘心里醋着不开心了,才说了那样的话,还请项大哥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才是。”

    “不会。”抱着银宝的那只手在隐蔽处紧握成拳。

    项钤自然知道解婉荣生气是因为什么。

    他当时撒那一个谎,一则是不希望解婉荣初次见面就对他有了偏见,二则是因为他当时身子还没有调养好,若是叫娘亲知道自己走了那么远,怕是又能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到天亮。

    项钤往前走了两步,隔着解修倧看向他身后的小姑娘,他对银宝是真的没有觊觎之心,就算觊觎,也是觊觎它的主子。

    当时对银宝亲近些,不过是回想起上辈子被银宝陪伴着的旧事。

    “抱歉......”因为当时慧济寺的一个谎,也是因为上辈子的阴差阳错叫银宝离开了她的身边。甚至于后面的那些年,因为记忆恢复的太少,他没能认出来这个小姑娘,就一直把银宝养在自己身边,没有还回去过。

    解婉荣突然红了眼眶,也不知道自己在心酸什么,只是心中酸涨的厉害。

    撇下解修倧等人,解婉荣将银宝从项钤手中抢出来抱在怀里,还不忘推了她一把,扭身就往回跑。

    这夜,解婉荣做了一个说不上是喜还是惊的梦,她梦到自己还在平昌郡时,她正坐在窗边跟月牙儿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月牙儿手里的绣活。

    她的女红一向拿不出手,前几日突然灵光一闪,就画了银宝的画像叫月牙儿帮她绣在帕子上,这会儿快要绣完了,瞧着活灵活现的,跟真的银宝一个模样。

    她心里正开心着呢,就听到二哥闯了进来,嘴里咋咋呼呼的:“荣荣,那傻子回来了!”

    解婉荣心头一跳,站起身就瞧见院门口出现了一个人,脚边蹲着一条银白的小狗。

    “银宝?”解婉荣不可置信。

    那狗“汪”了一声,撒丫子就往她身边冲,一头撞进她怀里。

    掌心温热,解婉荣垂下头,就见银宝直起身子,后肢着地,狗头凑过来舔了舔她的脸,脸上一片温热,叫解婉荣心里欢喜的紧。

    那傻子也走到她身边停住,似乎长高了不少,语气低沉:“荣荣,你抬头。”

    解婉荣一愣,声音好似有点耳熟。

    项钤的脸突然冲进她的视线里,眼神黑沉沉的:“我不是偷狗贼!”

    “啊!”解婉荣猛地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胸口喘不上气儿,低头一看,就见银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脚踏上爬上来,卧在她胸口睡得正酣。

    今日宿在外间的事月牙儿,许是刚刚打了个瞌睡,这会儿被吓醒了,嗓音还有点沙哑:“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解婉荣把银宝放到一边:“我没事。瞧瞧茶水还热不热,帮我倒一杯过来。”这一个梦真的有些吓人了,虽说银宝回来是好事,但是傻子变项钤也太可怕了些。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项钤一直住在边境,和平昌郡隔了一个大雍呢,绝对不可能是他!莫要自己吓自己,解婉荣拍着自己的胸口想到。

    外面点了灯,屋子瞬间就亮堂了起来,月牙儿很快端了茶水进来,顺手把帘子撩起来挂在挂钩上:“姑娘,这水是温热的,润润嘴就是了,若是喝多了,后半夜怕是睡不着了......”

    解婉荣低头喝水:“无事,我只是用来压压惊罢了。”

    月牙儿眉头一皱:“姑娘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儿不成?昨日就没有睡好,今晚还做了噩梦,这样下去可不行,果然还是得听昆玉姐姐的,给姑娘熬上安神汤才是。”

    不等解婉荣拒绝,月牙儿又自顾自地接上了自己的话茬:“若是姑娘心里有事儿,就是跟奴婢说了没用,也可以跟昆玉姐姐说说啊。”

    解婉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就不能长进点?当初那个怕被昆玉抢走地位的月牙儿去哪了?”

    月牙儿脸红撒娇:“哎呀,奴婢那不是年少无知不懂事儿吗,再说了,都是姑娘的大丫鬟,姑娘还能把奴婢当看不见不成?”

    “那你是长得挺快的,”解婉荣将杯子还给月牙儿:“明日你陪我去拜访外祖家,吩咐琼玉重新请了兽医来替银宝瞧瞧,这几日虽然瞧着精神了些,身体上的伤处看起来却没好转多少......这事儿避着点世安苑。”

    月牙儿一愣。

    解婉荣叹了口气:“我自己在后面折腾折腾就算了,总不能叫大哥二哥也跟那两个人一般见识吧?放心,你家姑娘我吃不了亏。”

    月牙儿见她闭了眼,轻声应了,连放杯子的声音都是轻的。

    烛火灭了,解婉荣缓缓睁开眼,摸了摸还躺在自己枕边的银宝,唇角缓缓露出一丝笑容,银宝还在,这一切就都是真实的,她便能什么都不怕。

    “银宝真乖......”

    *

    翌日一大早,兄妹三人便乘了马车往徐国公府去。

    昨日就去了信,是以今日一大早,徐国公府的管家就领着人在门口迎接了,瞧见从前后两辆马车上下来的三个少年人,鬓角微白的管家险些老泪纵横,屈膝便要跪:“老奴见过二位表少爷,见过表姑娘。”

    解修僙先一步架住管家的手将人扶起来:“福爷爷不用多礼,修倧荣荣过来,这是府里的管家,你们和我一样叫福爷爷就是了。”

    福安被这话惊着了,顶着发红的眼睛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老奴......”

    解修僙拦着他:“自是当得的,纵是修僙当年年幼,也记得福爷爷对修倧的照拂。”

    说是照拂也不是很恰当,许是因为娘亲徐氏是舅舅一辈唯一的姑娘的缘故,在徐国公府自是备受宠爱的。后来他经常随娘亲往外祖家来,可能是因为爱屋及乌,他过的比府里几位表兄还要滋润些。

    解修倧和解婉荣对视了一眼,齐生喊了一声:“福爷爷。”

    福安的眼神从兄妹脸上划过:“没曾想这么些年过去了,修僙少爷还记得老奴,是老奴的福气啊。”

    “快快快,咱们赶紧进府,”福安忙擦了擦脸:“老夫人和几位夫人都等着呢......”

    可不是等着呢,从晨起到现在,徐国公府的老夫人所住的延寿堂不知道已经往外派了多少人了,等在里头的人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从前在平昌郡时,娘亲徐氏就跟她讲过徐国公府的事情。比起齐国公府,徐国公府的人丁更为复杂些。

    只说徐芳荃这一辈,上头竟有四个哥哥,连最小的那一个都比徐芳荃大了七岁。这么些年过去,又各自有了儿女。解婉荣细细数过,不论嫡庶,她光是表姐就有六个,表哥八个,表弟两个。

    解婉荣:“......”

    解修倧只当妹妹怕了,凑过去捏了捏她的手:“莫怕,有些舅舅和表兄我都是见过的,性子好的很。”

    解婉荣一愣,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二哥你什么时候见过?你之前不是也没有来过京城吗?”

    解修倧像个大人般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咱们家没有人回京,但是这些年逢年过节的节礼都是有的。有几年都是舅舅和表兄去送的,想必是心里惦念着,想瞧瞧娘亲过的如何,不过那时候你还没有回来,所以没有遇到。”

    解婉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延寿堂门口站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瞧见这边软轿来了,那婆子忙推了丫鬟一把,叫她回去报信,自己走出去迎了几步:“老奴见过二位表少爷,见过表姑娘。”

    解修僙细细想了下:“可是宋嬷嬷?”

    被称为“宋嬷嬷”的婆子应了一声:“不曾想老奴还有这个福气叫表少爷记着。”

    解修僙领着弟妹在宋嬷嬷地引路下往院子走:“嬷嬷说笑了,小宋嬷嬷一直在娘亲身边伺候的,荣荣也多亏她悉心照顾。”

    宋嬷嬷眼眶一红,自姑太太一家搬去平昌郡之后,作为贴身伺候的小宋嬷嬷,她的妹妹自然也跟着去了,这许多年,连往来信件都是少的。

    宋嬷嬷嘴唇微动:“表少爷,她......”

    解修僙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解婉荣身边的月牙儿,唇角挂着笑:“嬷嬷莫急,待见了外祖母和舅母,嬷嬷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修僙定然知无不言。”

    “老奴失态了,”宋嬷嬷躬下腰:“表少爷,表姑娘请。”

    延寿堂里,老夫人严氏听了丫鬟的禀报,挥挥手叫人退下了,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叹了口气:“从前只觉得过得慢,没想到慢慢熬着,倒也熬过去了......”

    现任的徐国公夫人曹氏是个大方爽利的性子:“瞧娘亲说的,这才多久啊,娘您身体康泰,是长命百岁的身体,过的是享福的日子,怎么能说是熬呢?还是说娘对咱们妯娌几个有什么不满,二弟妹,是不是你伺候的不周全了?”

    二夫人姜氏是个温婉的女子,就是胆子有些小,这么多年也没能养大一点,叫着一声质问吓得眼泪扑朔扑朔往下掉:“大嫂,我、我不清楚,一直都是娘说什么我做什么的。”

    严氏脸一黑,朝着曹氏就是一顿中气十足的怒吼:“你做什么又吓唬你弟妹,你不知道她是老鼠胆儿啊,就是真惹了我生气,也是你这个混不吝的!”

    曹氏只当没听见:“娘就会偏着二弟妹,我才说了一句。”

    严氏“哼”了一声,到底给搅得没了伤春悲秋的情绪,坐在下手的曹氏和姜氏对了个眼神,姜氏挂着眼泪笑了出来。

    兄妹三人到了廊下的时候就听到这么一声,解修倧给吓得往后蹦了一步,倒是解修僙和解婉荣没有多大反应,甚至还有一些怀念。

    宋嬷嬷忙撩了珠帘进去:“老夫人,几位少爷小姐到了。”

    严氏忙正襟危坐:“叫他们进来吧。”

    解家兄妹一进门便叩首:“不孝孙(孙女)见过外祖母。”

    严氏看着下面跪成一排的三个小辈,到底没忍住:“都起来吧,过来叫外祖母瞧瞧。”

    视线落在解修倧和解婉荣脸上的时候,严氏有些怔然。当初小女儿怀的是个双胎她是清楚的,毕竟族里也有怀过双胎的例子。这本来是件大喜事,只是妇人生产本就艰难,虽说芳荃不是头胎,可生修僙的时候也多少有些损伤,养了许多年年才养好的。

    若是叫她知道了自己是个双胎,指不定心里多慌呢,是以她跟国公爷商量之后,便做主瞒着女儿,只说是孩子大了些。

    后来就出了那事儿,女婿带着女儿远走平昌郡,别说守着女儿看她生子了,就连这两个小辈她也是不曾见过的。

    她特地安排了有经验的接生婆过去,人叫女婿扣下了,只传回来说芳荃只生了一个儿子,她便知道出事儿了。

    本来这些年都无事,谁知道某一日大儿媳突然脚步匆忙地闯进来,跟她说芳荃怎么生了个闺女不曾跟家里说过,她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着人去细细打听了,更深夜重的时候,她和国公爷看着那些信,只觉得荒唐,荒唐至极!可是第二日,仍旧唤了大儿媳过来,细细的吩咐了,那孩子就是芳荃的小女儿,叫她安排下去,也跟家里的小辈都说一声。

    严氏掩下眼中的泪意,一手拉着解婉荣,一手拉着解修倧,瞧着这差不多的两张脸,心中不住地感叹造化弄人。罢了,也许这就是命......

    “瞧瞧,从前你们几个一直在我面前把家里拿几个皮猴儿夸上天,”严氏瞧着下首的几个儿媳:“叫你们瞧瞧,看看你们以后还能不能厚着脸皮夸下去。”

    这话说得不假,徐家的几个孙辈的长相都随了他们爹,也随了老国公爷,也就能说一句“相貌堂堂”,不像解修倧,皮肉细嫩,唇红齿白,乍一看跟个姑娘家似的。

    解修倧皱着眉头,按着老夫人的手:“外祖母,您要夸就夸妹妹好了,不要夸我。我觉得男孩子长成这样不好,要长成二表兄那样才行,实在不行,像小舅舅也可以啊。”

    他口中的二表兄是如今的徐国公徐进虚的嫡次子徐兆昶,有一张最正不过的国字脸,前些年往平昌郡跑得勤快,跟比他小上七八岁的解修倧也能玩到一起去。

    至于小舅则是徐进谷,算是除了徐芳荃之外,外貌和严氏相似之处最多的一个了,身材高瘦,五官清秀,但架不住他黑啊,原本的五分俊美凭着这个肤色,愣生生地给降成了二分。

    严氏嘴角抽抽,倒是曹氏拍掌大笑:“好小子,有眼光!”

    三夫人小严氏是严氏的娘家人,听了这话心中不痛快:“孩子是叫修倧吧,可别听你大舅母的,若是你真的长成你几个舅舅那般,以后有你哭的。”

    她本就看不上徐家老三徐进若的相貌,若不是有这徐国公府,她才不愿意嫁呢。都是因为他,带累了她的两个儿子,每每回娘家,这相貌的事儿都得叫妯娌几个拿出来说道一番,忒的气人。

    解修倧看了看外祖母,到底没说话,但是他看向解婉荣的眼神在明晃晃地表示着他不喜欢三舅母。

    严氏清了清嗓子:“怕是修僙也记不清了,刚刚说话的是你三舅母,下头那第一个是你大舅母,再往下是你二舅母,你四舅母如今住在国子监陪你四舅,没赶得及回来。”

    解修僙忙拱手:“外祖母说笑了,修僙和弟妹是小辈,岂有叫舅母来回奔波的道理。”

    严氏将俩孩子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面上带着笑,连精气神好似都好了几分:“荣荣留在这儿陪陪我这个老婆子,你外祖父还在前面等着呢,叫福安带着你们去。”

    解修僙应了声“是”,便带着解修倧出了延寿堂。

    等人走没了,曹氏一把将解婉荣从婆母手里拉过来,没忍住捏了捏解婉荣的脸:“娘,您还别说,荣荣这孩子当真是跟小妹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瞧瞧这眼神也差不多。”

    曹氏嫁进来的时候徐芳荃才三四岁,也算是叫她这个长嫂一手带大的,如今曹氏仿佛是又见着了小时候的小妹,心里别提多快慰了。

    解婉荣叫捏的不好说话,也不挣扎,只因她知道大舅母的为人。只是嘟嘟囔囔地和上首的严氏告状:“外祖母,您看大舅母。”

    曹氏哈哈大笑,冷不丁地在解婉荣那张莹白的脸上亲了一口:“好姑娘,还会跟你外祖母告状,信不信大舅母一会儿就把你偷回家养去,再不叫你回去了。”

    听了这话,解婉荣猛地往外一挣,转头就钻进了严氏的怀里,露出了一双灵动的眼睛:“我才不怕呢,娘和大哥说了,这里也是家的。”

    这话不止解修僙说过,从前娘亲也是这般叮咛的,甚至是上辈子每每在徐国公府小住时,外祖母和大舅母也是这般说的。

    这话宛如捅了马蜂窝一般,叫严氏潸然泪下:“你娘那个缺心少肺的,这才不是她的家,哪有为人子女一走年不曾回家的!”

    曹氏和姜氏听了这话,俱是心酸不已,她们当初都是把徐芳荃当成半个闺女疼的,本以为自此之后,就是一家阖乐,谁曾想过会有那样的变故。

    解婉荣忙踮起脚给严氏擦泪:“外祖母别难过了,娘亲说了,等过些日子回京了,到时候带着爹爹来府里负荆请罪。”

    严氏见她踮着脚累的慌,忙微微弯了腰:“你爹想通了准备回来了?”

    解婉荣只做一知半解,一只手按着炕桌,一只手伸直了捏着帕子往严氏脸上蹭。

    严氏叹了口气,接过解婉荣手里的帕子:“老二家的,你回头跟老二说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徐家二老爷徐进怀在吏部,任郎中一职,主管官员功绩升迁。

    姜氏站起来福了一礼:“儿媳知道了。”

    看着解婉荣的眼神亮晶晶,她膝下有一女二子,女儿是个稳重的的性子,早早地就不用她操心了,更是在前两年就嫁了出去,这叫她一腔爱意无处安放:“荣荣到二舅母这来,二舅母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叫严氏推了一把,解婉荣慢慢走了过去:“婉荣见过二舅母。”

    “哎,”姜氏脸上红了一片,从袖中抽了一个荷包出来,声音细细的:“二舅母送你个好东西,这是‘铁画银楼’的牌子,日后你去逛,但凡是去买首饰,都方便的很。”

    解婉荣一愣,这倒是跟上辈子的见面礼不同了。这铁画银楼她知道,是京里一个老牌首饰坊,许是几代人积累下了名声和手艺,如今大部分客人捧着钱连门都跨不进去,这牌子,拿出去万金都不换的。

    小严氏语气有些酸:“二嫂你可真大方,这牌子可少的很,就连咱们国公府,也只有你一个人有呢。从前我家湘琳出阁的时候,二嫂也不过借来用了一次,不成想如今竟然送给了荣荣。”

    姜氏这会儿脸可不是红了,而是开始变白起来。

    曹氏冷哼一声,探过身子从解婉荣怀里把牌子抢过来,在小严氏幸灾乐祸的眼神里——装进了解婉荣的小荷包里。

    “瞧三弟妹说的,这铁画银楼是卖首饰的地方,咱们都是老树皮了,留着她作甚。看荣荣这面皮细嫩的,自然该是用些好东西,难不成你这个三舅母还要跟荣荣抢不成?”曹氏面上含笑。

    小严氏僵着脸,手上的帕子缠了又缠:“大嫂说下了,我是这等眼皮子浅的不成?”

    “你不是那就行,”曹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把解婉荣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瞧瞧大舅母给你准备了什么?可别有你二舅母珠玉在前,就瞧不上大舅母准备的。”

    解婉荣摇了摇头,发髻上的流苏跟她一起打摆子:“不会的,就算舅母只给荣荣一方帕子,荣荣也是开心的。”

    “瞧你嘴甜的,”曹氏戳了戳她的脸,从袖中拿出来一张纸:“这是京郊的一处温泉庄子,地方不大,胜在奇巧。京里冬日冷到骨子里,你刚回来肯定不适应,等年底天冷了,你便去庄子里住着去。听人说这泡温泉还能强筋健骨呢。”

    解婉荣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不止二舅母给的见面礼变了,怎么就连大舅母的也变了?这温泉庄子......如果她没有记错,上辈子不是五表嫂的么?那时自己还在庄子里跟五表嫂的娘家妹妹斗了一番嘴,把人家小姑娘气得嘤嘤哭着跑走了。

    解婉荣有些恍然,怪不得三舅母心里不舒坦了,算算日子,五表嫂该是年底就要嫁过来了,这些该不会是六五的见面礼吧?

    别说,还真有可能。

    想到上辈子五表嫂瞧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解婉荣突然就理直气壮了,笑起来眉眼弯弯,眼中仿佛有满天星辰:“荣荣谢谢大舅母,唔......等到了冬日荣荣来唤大舅母跟荣荣一起去泡温泉,养身体。”

    “好好好,到时候大舅母就把家事丢给你二舅母,专门陪着荣荣。”曹氏笑着道,她就喜欢这般懂事儿又良善的孩子。

    解婉荣脸上红了一片:“荣荣也给外祖母和舅母准备了礼物的。”

    被说到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皆是惊喜。

    解婉荣招了招手,候在门口的月牙儿就捧了一个长长的匣子过来,矮身半跪在主子身边。解婉荣打开盒盖,里面有几卷画,分别绑了不同颜色的带子。

    解婉荣先去了一个送到上首严氏处:“荣荣的女红拿不出手,就听了娘亲的准备了这个,还望外祖母和舅母不要嫌弃荣荣。”

    严氏一愣,叫身边的丫鬟展开来看——是人像画,像她又不是她。

    几人面面相觑。

    解婉荣软濡的声音响起:“荣荣此前没有见过外祖母和几位舅母,但是在平昌郡的时候有画像,荣荣就求着娘亲教我了。”

    连一向爽朗的曹氏都红了眼眶,她手中的那卷是自己的:“我倒是没想到,在小妹眼中,我竟是这般模样,可比我本人好看多了。”

    说完还看了看自己的腰:“也瘦多了。”

    就这一句话叫悲情的氛围散开了不少,就连小严氏都僵着一张脸拿了自己的那一卷跟姜氏凑在一起嘀咕。

    明明人都在......却再不是当年的那一个了。

    解婉荣往严氏身边蹭了蹭:“外祖母可不许说荣荣画的不好。”

    严氏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透过这张脸,仿佛可以看到当年芳荃的影子,也是这样凑在她身边撒娇。

    “不曾想,咱们荣荣还是个小才女,”严氏夸赞道,毕竟年龄摆在那里,这画虽好,却也不到惊采绝艳的地步,只能说比大多数人都好上太多了。

    在笔触,画技方便尚可,叫人觉得眼前一亮的是抓住了重点,叫人一眼瞧过去,就知道画的是谁:“比你娘当初有出息多了。”

    解婉荣耳尖红红地低下头,这是她的一片心意,也是久不回家的娘亲的一片心意。她至今犹记当初看到娘亲在画祖母的画像的时候,眼中的愁绪浓得仿佛要溢出来将整个人都包住了。

    许是因为叫这几幅画勾起了多年前的回忆,小严氏也难得说了两句好话,喊了解婉荣到身前来:“三舅母也没什好玩意,比不得你大舅母二舅母,呶,这地契拿去,是个种花养草的院子,没事儿去赏赏景儿也行。”

    这话一出,剩下的几人俱都有些心惊,那院子可是当初老夫人严氏给她的。倒也不是说有什么大用,但是素日里用来结交夫人,赏花宴客的也是足够的。这一回,怎生得这么大方?

    众人哪里知道,小严氏这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前头两个妯娌都下了血本,她能如何?只能悄摸地把原来准备好的一个水头不错的镯子换下去了。这几年她也不怎么出去应酬了,这园子离得又远,自然是被荒废了。

    连严氏都高看了三儿媳一眼。

    解婉荣赶忙道谢:“荣荣多谢三舅母。”

    曹氏和姜氏对视了一眼,忙岔开话题,生怕老三家的再后悔了要回去,那可就丢大人了。

    曹氏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来,叫给身后的丫鬟:“荣荣可有打算好好学画?”

    解婉荣愣了一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般。

    曹氏笑出了声:“我不过就问了一句,你这般激动作甚。我还想着,若是荣荣有兴趣,四弟这一身本事倒也有人继承了去。”

    严氏摇了摇头:“老四一年到头也不一定有时间离开国子监回一趟家,哪来的时间教荣荣,更何况就凭他那性子,我害怕把我的乖孙女教成一个小古板呢。”

    “还是娘想的周全,”曹氏笑着应了,她也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话罢了,既然聊到国子监,曹氏眉头一拧:“修倧可是要入读国子监?”

    大雍朝百年尚文,私人的书院不知凡几,但是总体而言,一般权贵家的子弟还是会送去国子监读书,出来之后路也好走些。有些学子在书院里读了几年,身上有了功名之后,也愿意费时费力再去那国子监走上一遭。

    像她们这般家中有爵位的,手中自然是有推荐的名额的。

    如今适龄在国子监读书的,不过二房的徐兆晖和三房的徐兆暽兄弟俩,若是想再送一个人进国子监并不是难事,更何况四老爷徐进谷可是在国子监授课的老师,这点面子可是要给的。

    想到这里,曹氏和婆母对了一个眼神,相比修僙也是打得这个主意。

    曹氏想了想:“娘放心吧,这事儿大老爷定然会放在心上的。”心念一动,曹氏把眼神落在一旁小声跟解婉荣讲悄悄话的姜氏身上。

    如芒在背。

    姜氏浑身一僵,眼眶微红,声音都有些抖:“大嫂?怎么了?”

    曹氏了解她的性子,只当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我前个儿不是听你说准备去国子监瞧瞧兆晖么。”

    姜氏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是有这个想法,上次国子监的长假,兆晖耽搁了就没能回来,我就想着,自己去瞧瞧,免得他来回奔波累得慌。”

    “那就是了,”曹氏笑得一双眼都眯了起来:“我瞧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待用完午饭之后你便去,顺便带着荣荣和修倧一起,也叫修倧提前去看看。毕竟他年岁还小,虽勉强能够进国子监,到底玩性儿大,还不一定愿意去呢。”

    什么时候去倒是没有问题,于这种事情上,姜氏一向是听大嫂的,是以曹氏嘴巴一张,姜氏就下意识地应了。

    “好,那就依大嫂的。”

    小严氏想了想,正要开口说自己也跟着一起去,毕竟自己儿子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啊,虽然丑了些。

    曹氏眼睛一瞪:“三弟妹,你有什么要带给兆暽的就一起给了你二嫂吧。正巧你前几日不是说自己闲的慌吗?我这儿刚好有事儿叫你来帮个忙。”

    迎着曹氏的眼神,小严氏登时就偃旗息鼓了,不去就不去,她还不愿意去呢!

    解婉荣看了一眼上首的外祖母,严氏摸了摸她的头:“既然你大舅母安排好了,你便跟着去瞧瞧便是,反正离的也不远,晚饭之前便能回来了。”

    解婉荣点了点头,午饭是直接在延寿堂用的,听前院的人来传话说,解修僙二人直接留在老国公的院子里用饭了。

    直到午饭之后被送上马车,解婉荣还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她分明就是来拜见外祖家的,怎么就成了去参观国子监了?

    延寿堂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严氏敲了敲桌子,皱着眉头看着大儿媳:“你把她们支走,是想做什么?”

    曹氏难得笑得不好意思:“那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叫修倧去国子监瞧瞧也是好的,再说呢,有四弟一家人在,娘你也不用担心。”

    “你就胡编乱造吧,等真出了事儿,别来求我这个老婆子给你兜着,”严氏一拍桌,她这个大儿媳什么都好,持家、人情往来、教养子女,样样都是拿得出手的,唯有一点她不喜,就是这人总是时不时地闹出点幺蛾子,打得你一个搓手不及。

    这话曹氏时不时地就能听上一回,威慑力确实不大,只是这回这事儿吧......曹氏抿唇想了想,往老夫人身边挤了挤。

    “这不是我前几日跟娘你提过,我娘家侄女儿要来咱们府上小住。”曹氏朝着老夫人眨了下眼睛,可把人膈应的不行。

    老夫人往边上挪了挪:“是又如何,不是因着修僙兄妹几个要过来,叫你推了么。”按说国公府地方大,各房也分得开,住个亲戚也没什么。但是她总是觉得,外孙才进府,还是能避则避比较好,这才跟曹氏说拒了。

    道理曹氏都懂,但——这不是有意外么:“我没说。”

    严氏脸一黑:“你!”

    “娘,娘您别生气,”曹氏赶忙挽着婆母的手:“我这不是想着做一回红娘么,我那侄女,就冉馥,您看?”

    曹氏的娘家是都御史曹家,她口中的冉馥,是曹家如今唯一一个还待字闺中的姑娘,不过十三,是个才女来着,性子也极好。曹氏很是喜欢她,时不时地就叫来府上陪着她,一来二去的严氏也认识这个小姑娘了。

    “这......”严氏有些犹豫,倒也门当户对,人姑娘的品性也不错:“你就不怕修僙性子左了?”

    曹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示自己看人也是有一手的:“再说了,怎么说都是小妹教养长大的......还有就是,这事儿吧,其实也挺急的,毕竟谁知道上头是个什么意思。”后一句曹氏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指尖点了点屋顶。

    严氏瞪了她一眼:“事儿办完了你才来说,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了!”

    曹氏赶忙讨饶,连连称错:“再者说了,修倧才多大,娘您就不想抱抱曾外孙......”

    一箭正中红心,严氏张了张嘴:“那你做得隐蔽些,没得事儿没成,反倒坏了两个孩子的名声。”

    “哎,媳妇儿知道了。”

    叫老国公吃完饭又拉去书房议事的解修僙:“......阿嚏!”

    话说解婉荣一行人,出门不过行了半个时辰便入了成贤街,远远地就能瞧见国子监那三开间的大门和“集贤门”的竖匾。

    许是因为成贤街又称为国子监街的缘故,这一条街上只有几家卖笔墨纸砚的店面,街头处是三间酒楼,再之后是六间客栈,街道两旁是粗壮的古槐,偶有飒飒风声穿拂过细长的叶子,除此,便没有旁的了,可谓清静至极,干净至极。

    解修倧怔怔地瞧着那个“集贤门”的牌匾,在心中和岳麓书院做了下对比。

    解婉荣下了马车,站到他边上,多少能猜到他心中在想什么,思忖了片刻:“怕了?”

    解修倧朝她龇了龇牙:“你怕不怕啊。”

    解婉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怕,有二哥在什么都不怕!”

    这话充分满足了解修倧的英雄心,拍了拍胸口:“那是,我自然会护着你的!”

    徐国公府已经跟身在国子监的徐若谷通了信,这会儿国子监还在上课,徐若谷只安排了一个小厮在门口等着,国子监内有专设的院子提供给学子的家眷,总比在外头站着体面。

    一行人从“集贤门”的牌匾下跨过门槛走进去,没走出几步,解修倧突然拉了一把解婉荣。

    “前头的那个,是不是那个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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