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沧月明溪 > 正文 61.惊变
    昏暗的一点光亮都没有的房间里,玉渡站在一个阵法之前,阵中之景若是有意去看,便可发现那里正是长渊仙牢。

    天罗启明阵法缓慢运转,玉渡看着慕长白将真的叶易青卸了仙锁,再看他们失望的看着夜笑南,最后不得不先离去。

    仙牢之中只剩下夜笑南一人时,玉渡本想将天罗启明隐去的,却不料再听到夜笑南无聊的讽语:“你看够了?”

    玉渡眉头顿时一皱,天罗启明阵法青光大盛,那仙牢中夜笑南环顾石壁四周,书生模样的他心府似乎很深,只对空无一人的仙牢,再次出声道:“我刚才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

    “你说的当真!”玉渡终于开口了,声音从他这边传去,又在仙牢那边响起,玉渡眼中看着夜笑南更加深沉了。

    夜笑南眼中微亮,脸色忽然一正,只道:“若是你肯放了我,兴许我还可以再说一点儿。”

    “这不劳你想了。”玉渡好歹见过几百年世面,何尝不知道夜笑南心中小计,当下直接否了他的话,“我相信你也不知道的。”

    玉渡声音决然,夜笑南听完之后,身子不免微僵了一下,最后倒也放弃了一些挣扎,干脆躺在石壁上,似乎之前想要急切离开长渊的心愿在这时没有那么强烈了。

    就这样静静等了片刻。

    玉渡回想往事,再看阵中景内的夜笑南,眼光终于一亮,又说道:“你身上并无天生的妖气魔息,据你所说,又依你年纪,倒像是十七年前一段时间里被妖魔大肆抓捕的幼童了,不曾想如今竟成了他们的獠牙了。”

    玉渡说的声音不大,却被夜笑南一字不漏的记在了心里,他望着石壁上方,眼神很是奇怪,空洞中带着无关紧要,那是经历过怎样的过往,才能对一切视而轻负,随后他意深淡笑地说着:“十几年听你们口口声声说匡扶天下c救助苍生,到头来怎就忘了我们这些人呢??”

    “自此之后,我不信正。”仙牢中,那一道有些孤单的身影,倚着石壁,平声气静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也不信邪,唯独信我自己。”

    让玉渡心中着实一惊,他想着当年的事情,并非一切没有去做,只是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做,到头来只会是事倍功半罢了。

    当年三尊齐下山,会晤天下诸派,共挡妖魔肆掠,无奈妖魔从来都是先了一步,仙门诸派紧随其后,致使绝大多数幼童落入了妖魔之手,从此没了下落,只有少许经他们救了下来,之后断断续续两三年,如今回想起来,算起年纪,长渊上掌教门下弟子大多是那时带回来的,诸如苏素馨c古一纹,甚至沧离了!

    那件始末,也算落了帷幕!

    “你到头来都未能阻止那人一步。之后呢?”夜笑南无所谓再接一句话,直接让玉渡心弦忽紧。

    玉渡怔然立于房内,无人知晓他此时的心境,夜笑南忽然说出那个人来,他竟一时没有防备,皱目思虑,没有再答话。

    “三界恐有大事!”

    这一句话紧接夜笑南脱口而出,玉渡刹那间身形再度一顿,眼中沧桑冥思的神色愈发浓重,脚步微微不稳。

    夜笑南继而又淡笑了几分,挥了挥手便闭目不语,自说道:“我累了好些时候了,是该睡上一睡了。”这头说完,下一刻真的就呼声响起了。

    玉渡见终于没有什么好说,才将天罗启明隐去,转身在房内转了起来,心思缜密想了许久,可想到的,却仍是夜笑南之前那一句直冷人心的话。

    “三界恐有大事!”

    这句话不过几字,却听得令人心惊胆战,夜笑南说出这话,明显是他只消说给玉渡听的。

    夜笑南藏身长渊十几年,奉的就是那个人的命,可世上有多少人知道那个人的身份,自己暗暗查了许久,一点头绪都没有,五百年前的一切过往仿佛尘封入土,了无音信。

    除去百年前云游远去的上代掌教,如今只有玉渡,也只有他才有可能知道,统御妖魔的大祭司,谋划了几百年的心血动机,到底是什么?

    仙牢中传来一两声很轻的痛苦低吟,夜笑南在某一刻猛然睁眼,脑中不停传来虫蚁噬咬的感觉,疼的他咬牙直拧脑袋,不由的跪伏在地上将头使劲撞了几下,颤抖的身子胸前,抖出一小药瓶,这不见也许忍忍就过去了,一见到心中怒气便积怨起来,夜笑南甩起药瓶就往石壁扔,药瓶应声而碎,里面全是小石头。

    夜笑南浑身如有万虫啃咬,脑袋只剩了嗡嗡的痛感,他怒目看着散落的小石头,如纸一样白的唇角咬出几个字来:“耍的好手段啊!”

    既已知扰了长渊数日之久的血案告破,当慕长白在三清殿前无奈愧疚的说出血案真凶时,无论是谁,都无法使自己的心思保持镇定。三尊众长老立于殿中,数千弟子站在殿外广场,此时的心情都是无比复杂的。

    对于休宁来说,师徒情分到底算有?还是没有?十几年辛苦教诲,到头来不过是真真切切的背叛。

    对于长灵峰来说,同门情谊难道只是夜笑南用来伪装的表面东西?多少年的时光付诸流水,剩下的该伤心的,又是谁?

    对于长渊来说,他背叛了长渊,他从不属于正道,却不知不觉埋了一个隐患。

    那么对他的结局是什么?

    仙门正派从来秉承“宁可放过,不可杀之”的原则,除非不到万不得已,否则是万万不能开杀戒的。

    所以经过几个时辰的商量,从正午高阳到暮时黄昏,掌教最后也决定了对夜笑南的处罚,一旁的休宁手心微微出汗,眼中尽是担忧,一边听着掌教的话一边无奈心痛,自己教的好弟子,到头来什么也不是了。

    夜笑南什么都没对他说,但他可藏着一堆话无处可说。

    休宁合拢的嘴唇微微抖着,一路上,慕长白眼里,长灵峰诸人眼底,直到他说自己累了,回了宫里,没了身影,坐在一处地方眺望千丈山谷云海,怔怔无言。

    最深的情分如云散去,师徒两人一句话不曾有过。

    所幸万幸,休宁心中仍有宽慰,夜笑南关在仙牢里,暂无生命危险。

    夜时明月当空,浅云随风飘走,现出一片繁星,点点缀缀,如锦簇花团。

    明溪从后山御剑归来,稳当当落在天机阁前,今天她一天都在照料沧离的伤势,对于三清殿众人商讨的决策,她也只是耳有听闻,心中对那夜笑南印象虽是不深,可饶是如此,从仙门正派的身份瞬间成了妖人魔众,不免让人心生感慨。

    旁人终是旁人,明溪心里嘀咕了几句,想起了少年骨血裂开的伤口,再想起几日来无端没了性命的弟子,受了蒙冤的慕长白,也对夜笑南没有多少深切的感受了。

    未曾有过交集,何曾会像长灵峰诸人疾首痛心?

    明溪想完就要往阁中走去,可稍暗些的崖边,忽然传来一两声轻咳,明溪回首看去,玉渡微偻的身子在崖边青石旁显得有些无力,夜风不断从谷中吹来,二月末三月初的风,到了夜里,就是有些冷了。

    明溪定神看着玉渡,只瞧他抬头举目,无声无息一般看着夜空,山谷向南的天上,星辰宏图犹如沧海一粟,只是风再一吹来,玉渡又忍不住掩口咳了几声。

    眼前的老人,当真是曾经那个收自己为徒的长渊仙尊吗?

    明溪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她终究还是走到了崖边,玉渡的身后,轻声敬道:“夜深风冷,师尊何不入阁休息了?”

    玉渡正出神的望着夜空,听到后面明溪的说话,瞬间侧身转过来,苍容浊目混着月光星点,他停了停,笑了笑,右手抬起直指中央天空,只道:“看见了天上最亮的星星了?”

    明溪瞬着手势看去,当真有三颗最亮的星星呈东西中一线分布,随即点头应道:“嗯,看见了,有三颗。”

    玉渡只叹了声,接道:“可是前些日子还有南边一颗的,许久之前更是有五星齐聚的。”

    “那是什么意思?”明溪只问。

    玉渡沉思良久,像是在盘策着什么,他看着明溪,又望向阁中采苓c林千枫的阁室方向,一阵思虑之后才说:“其实为师不希望你们知道太多前尘往事的,可有些时候它想要重来,为师是阻止不了的。”

    明溪微微疑惑。

    玉渡接着说道:“时候一到,为师就遣你们下山历练。天大地大,正是你开纳眼界的时候,可不能辜负了你的心愿了。”

    明溪心中一顿,只觉玉渡说话莫名其妙,但嘴上还是应了一声“是”。

    “回去吧。”玉渡和蔼的说了一声,又抬头看向了天空,那里月光如水,星辰如海。

    明溪闻言,敬了一声就退了开去,神情微凝又疑惑的走回了天机阁,石崖边又剩了孤寡老仙人一个。

    玉渡目光慈和,又定在了明溪离去的身上,他想着一切与这个弟子的缘分,从上得山来,到教习她学习玄术仙法,直到今日她站在这里,玉渡想着明溪秀眉之间的地方,那里曾经出现过一点灵犀的地方,低低的沉声道:“明溪啊,你年纪最小,资分在你师姐师兄之上,悟性极高。假以时日若师尊把担子不负责的挑给了你,你可不要怨师尊了。”

    “不要怨师尊啊”

    最后一句话重复说了两遍,声音沙哑,音调有些颤,尚还单纯的少女没有听到,今生今世多半也不可能再听到了。

    时日流走,浑然不觉,七天一过,当天空往南的地方有仙鹤齐鸣而来,轻巧落在长渊广场之上,数千弟子齐齐围观,三尊众长老出殿迎接,最后为首的仙鹤化为鹤仙,将一封羽信传给掌教卓云天,又翩翩而起,消失在云端外。

    信中寥寥几行字,却真的应了夜笑南之前所说,事情在之后几日震惊了整个三界,天下不安,众派诸仙皆是凝首向南。

    信中只说:

    南岭青华遭灭顶之灾,无涯真人仙逝归西去,镇守神物乾坤古镜失落,妖人魔众尚未离散,广布仙侠令号召群英,共赴青华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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