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在煮沸的锅里翻滚着，香气四溢。
“差不多了。”王三嘴里嘟囔着，拿起身边的长木勺，从锅里舀了一口汤，咂吧着尝了一口。不错，汤已入味，火候刚好。他又从事先准备好的木碗里抓起一把调味料，捻搓着轻柔的撒入锅里。这自制的调味料是王三引以为豪的独门配方，主要是桂花末，八角，山椒粉以及其他一些不知名的香料。不能放的太早，不然会入味太重，遮蔽狗肉的芳香。在肉熟后的恰当时刻放入，正是这道狗肉汤的画龙点情之处。王三闭上眼睛伸长鼻子闻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入伍前他是个厨子，多年的手艺从来不曾放下。
“巡海大人。”他转过头招呼了一声，“菜得了，过来坐吧。”
被称为巡海大人的是个半百老人，正趴在塔楼的瞭望筒前仔细的观察远处的海面。此时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沉重的仿佛会随时跌碎在地板上。王三不由得一怔。“怎么了我的巡海大人？脸色这么难看。”
“唔”半百老人迟疑着，“海上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巨大的黑影在海面下蛰伏，而且逐日增多。”
“这么黑您都能看见？”王三嗤笑了一声，现在可是半夜时分啊。
“当然！不然怎么我是巡海使而不是你呢！今天是满月。”
王三回过头顺着瞭望台方向望出去，清朗的月光洒在海面。可是在他看来，大海依然乌黑一片，像块巨大的铁板。
“您报告中都了吗？”他应付的问道。
“肯定！这半年来我一直在不断报告。”不过老人心里知道，尽管他的报告一个月比一个月措辞激烈，但是中都却基本没有理会。只在最近回应了一下，内容是“无需多虑，继续巡视”八个字。也是，那么长时间以来，风平浪静，大海又一望无际，哪有人在乎海中多出那几道暗影呢？
王三给巡海大人满满盛了一碗。老人在锅旁的一个圆木墩上坐下，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往嘴里放去。但是他的筷子突然停住了。因为楼下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以及呼喝声。
王三变了脸色，扔下碗筷，抄起身旁的佩刀冲下楼梯。巡海大人也利索的起身，跑到楼梯口向下张望，但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下面不断传来的打斗声，还有，惨叫！
瞭望塔楼有二十米高，由坚硬且不易腐蚀的花岗木搭建而成，外面涂满厚厚的黑色桐油。每座塔楼都有数千年历史。一道螺旋阶梯从底部通向楼顶。楼顶是至多容纳二十人的环形屋阁，有一个开口，正对大海，形成瞭望台，而巡海大人刚才使用的瞭望镜就是安放在这个开口上。老人看不见楼下的情形，只能倚在顶端的楼梯旁，侧耳听着。他可不想下去，战斗不是他的事情，他也没有这个本事。他所拥有的是远比常人锐利的眼力，看的更远，黑暗中也看的更清楚。凭借着自己的眼睛，他得到了巡海使这个令所有人钦羡的职位，薪俸高，地位尊崇，直属中都。传说巨兽世代曾有一千名巡海使，每个巡海使专职负责一座瞭望塔，但是现如今整个中央大陆只有不到一百名，来回逡巡着沿海岸线一字排开的那一千座塔楼。尽管是个美差，但是一个人要负责十来座瞭望塔，也不是一份轻松的差事。当然，有很多塔楼已经废弃，不再派兵驻扎，只有那些具备战略要冲意义的至今还在运作，一百年，又一百年。眼下这个塔楼正是如此，编号五三六，俗称望月塔。这个名称取自西北面不到二十里地的望月丘。虽说只是个小丘陵，但突兀而起，俯瞰着整个平原，是方圆三百里内的制高点。据说望月丘是著名的古战场，诗歌中传唱着在巨兽世代，中央大陆的先祖在此与叛军决战，取得最终胜利，将叛军的残部尽数赶入海中，结束了旷日持久的黑龙战争。而最后胜利的一役，被称为望月大捷。
楼下的打斗声逐渐消失，直至完全终止。黑洞洞的阶梯下方传来陌生的脚步声。巡海大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拔出腰间佩刀，竖立在胸前，人却缓缓后退离开了楼梯口，后背顶在了阁楼的木墙之上。两个黑衣人出现在了眼前，黑色的粗布斗篷，里面是黑色的贴身皮甲，脸上蒙着黑布，头上罩着连接在斗篷上的兜帽。从头至脚，全然墨黑，仿佛夜色凝结而成。其中一个人手上毫不费劲的提着王三，随手一扔，丢在巡海使身前。王三双眼圆睁，胸前的皮甲被开了一个大洞，可以看见血肉模糊的胸膛，血水还在汩汩冒出，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里还有最后一个。”空双手的黑衣人沉声说道，从斗篷下面抽出一柄硕大的铁锤，暗沉的金属光芒对比主人一身的黑色，反而显得发亮。
最后一个！巡海使当然明白对方说的是自己，那么也就是说，驻扎望月塔的二十名塔卫士已经全部阵亡，包括王三这个队长。老人突然瞥见黑色兜帽翻起的一角上有一个标记，那是用银丝绣成的一头老鹰，虽然仅仅露出了半个鹰身，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黑鹰！”他厉声叫道，“你们居然敢对塔卫队动手！死十次都不够你们抵罪！”
黑衣人显然没心思听老头子啰嗦，铁锤直接砸飞了那柄挡在胸前的佩刀，然后在老人胸口开了一个和王三身上同样的洞。生命在巡海大人的眼中消失，瘦削的躯干无力的躺倒在地。凶手最后扫视了一下窄小的阁楼，确认了这里的空间不可能遗漏掉任何活人后，便大踏步的下楼去了。螺旋阶梯尽头的塔楼底层，有一个宽约两人的门洞可以通向塔外。月光散落在瞭望塔周围，依稀可见围绕着塔楼搭建的一排平板房，同样是用花岗木建造，黑色的桐油斑驳，宣告着它们的古老。这是塔卫队的营房，门窗洞开，到处是尸体，有的死在门口，有的死在门外的台阶上，有的倒卧在窗户上，大多都是胸口被铁锤砸穿，只有两个喉间有割伤。
塔楼与营房交错的阴影里，站着第三个人。与他的两个同党不同，他身上穿着一套灰色贴身水靠，不知道什么材质，但是显然滑溜异常，柔软而坚韧，隐隐泛着鳞光。他没有蒙面，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浓密的胡须，遮住了整张脸的下半部，衬托出两只黑色而有神的眼睛，一道明显的伤疤切断左边眉毛，划过鼻梁，延伸到右眼下方。听到塔楼阶梯上咚咚的脚步声，他点燃了一支火把，迎上前去。两个黑衣人从塔楼走出，朝他点点头：“完事了，很干净。”
“事情还没完。”疤脸冷冷的说道，“你们在这里把风，不要进来。”说完他径直进入了塔楼那道两人宽的门洞，并随手带上了门。因为门闩已经在之前被黑衣人一锤砸断，所以只是虚掩着。
两个黑衣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耸耸肩。“我不喜欢他，总摆着张臭脸。”
“他是主顾，而且是大主顾。这趟生意够我们黑鹰吃上三年。掌翼人亲自下的命令，绝对服从和依令行事。所以你省省吧，别找财神爷的不痛快。”杀手甩动着手里的大铁锤，就像甩着根树枝一般轻松。
疤脸借着火光环视着塔楼底层。整座塔楼是筒型，所以底层和顶层的圆形阁楼一样大小，换言之，地方很局促。中间的楼梯更是占据了相当多的位置。就这么丁点大地方，他来来回回看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将火把插在木墙上的铁环扣中固定好。他手指搭在螺旋阶梯侧面的扶手栏杆上，依次掠过，一根又一根，仿佛这些不是楼梯栏杆，而是会奏鸣的琴弦。不经意间，他停了下来，猛然转动一根栏杆，喀的一声，栏杆居然转了个方向。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的同时，他继续转动，时左时右。然后，底层一角的地面，突然凸起一块石砖。整座塔楼全部由花岗木搭建，除了底层的地面。地面是用火长石砖铺就，石砖上曾经刻有铭文，但是由于年代久远，且常年踩踏，早已不可辨识。而现在，一块石砖，随着栏杆的转动，赫然凸出。疤脸又找到了另一根栏杆，转动，又一块石砖冉冉升起。最后总共九块石砖凸起，恰好是底层一角的一个方形。疤脸将这些石砖一块接一块的抽出。不同于普通扁平的砖头，这些石砖呈长条形。九块石砖都抽离以后，原来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洞，疤脸从墙上摘下火把，在洞口一晃，一道石阶出现在视野里，一直向洞口深处延伸。没有犹豫，他举着火把走下石阶。
石阶很长，很长。不知道行进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尽头，一条横向的甬道。疤脸高举火把，审视着甬道周遭的石壁。依然是一块块火长石砖垒砌，但是体积巨大，已经不能说是砖了，而是大块的方形岩石。墙面平整，布满铭文，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字体。他顺着甬道快步前行，这次没走多远，他寻找的事物已经出现在视线中。前方再次出现横向的甬道，并且同时向两边延伸，形成一个丁字。在交界处，地势忽然开朗了。头顶压抑的甬道石壁向上隆起，在交界处形成了一个高耸的穹顶。疤脸发现自己突然就身处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中，石室的中央，一根巨大的黑色柱状体贯穿上下，连接着石室的地面与穹顶。瞬间他觉得自己有点透不过气。并非是通风不良的缘故，横向的隧道两端都有微风拂来，这间深埋于地底的石室意外的气流通透。他的窒息是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的是什么。疤脸高举着火把的手剧烈地颤抖，他艰难的挪动着双腿，缓缓挨到了黑柱边上，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小心翼翼的按了上去。骨质的手感再一次证实了他早已知晓的事实。巨龙骨！扑面而来的远古神迹让他喘不上气，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双膝一软，他跌坐下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等到呼吸渐渐平复，疤脸才缓慢的站起身，将手中火把置于脚边，从腰间拔出一柄轻盈的短剑，剑身在昏暗的火光下反射森森寒气。剑在自己左臂上切下去，穿透灰色水靠，割破肌肤，血大量涌出来。他将手臂紧紧贴着龙骨，血液顺势流下。
两名黑衣人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时间过去太久了，而雇主依然没有从塔楼走出。其中一人道：“五哥，我进去看看吧？他在里面搞什么哪，那么久！”
五哥一直在百无聊赖的甩动着铁锤，此刻却停了下来，伸出手阻拦：“老九，别找事，我们就在这里呆着！”
老九还想说什么，话未出口，塔楼的门吱嘎一声打开，疤脸出现了，脸色比原来更白，身形有点摇晃。被叫做五哥的黑衣人立马将铁锤挂回腰间，腾出双手扶住了他们雇主的肩膀，沉声问了句：“怎么了？有敌人？”即便在微弱的月光下，他也已经看见了面前的人整条左臂被鲜血浸染。他一挥手，老九迅速的靠近门洞，同时拔出了一把弯镰。
“没有敌人，别担心。”雇主轻轻架开了扶住他双肩的那双粗壮的手，下达指令，“把马牵来！”
五哥迟疑了一下，朝老九点点头。原本埋伏在门洞边警戒的黑衣人收起手中的弯镰，快步没入了黑暗中。不多久，传来了马蹄轻微的“得得”声，三匹马自夜色中现身，缰绳握在老九手中，迅速来到塔楼前。马蹄铁上都包裹了硬牛皮，所以蹄声才会那么细微。疤脸走向其中一匹，从斜挎在马鞍上的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牛皮袋，交到五哥手中。“把塔楼烧了。”他吩咐。
五哥蒙面黑布上方的眼睛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同样的眼神也出现在了老九的眼中。
“这是瞭望塔楼！”五哥这次显然是有点怒了，“谁都知道它们无法被点燃！”他心中涌上一个念头，这位神秘的雇主在让他们办一件不可能的事。他是不是要以此作为不支付报酬的理由？
疤脸轻蔑的哼了一声，对方的心思他一目了然。他右手一翻，两颗龙眼般大的黑色珍珠赫然躺在掌心。“拿去吧，另一半报酬。”他说道，“我没蠢到跟黑鹰做生意耍诈。袋子里装的是火鲨粉，有了它，没有东西烧不掉。在塔楼里洒上，别说一座，三座都烧得掉。”
接过黑色珍珠，五哥立即释怀了，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番，收入怀中。但是刚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头剧烈地跳动。他早知自己的雇主身份特殊，因为掌翼人已经告诉过他，这次收取的回报是深海的异宝，产自于与一艘三桅帆船大小等同的黑帆蚌孕育的珍珠。然而现在疤脸提及的火鲨粉，这是只在虚无缥缈的《神史》中出现过的东西，与现实的距离比怀中的黑珍珠更遥远，甚至没有人相信它的存在。如果他没撒谎，自己手里此刻正拎着满满一牛皮袋呢！而且将用来烧掉眼前这座矗立了几千年的塔楼！神秘的火鲨粉，历史印章般的塔楼，将统统付之一炬。这个雇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鹰的老五竟然犹豫了，手捧着牛皮袋，不知所措。老九察觉到了异样，他谨慎地打量着五哥，轻轻推了推他。五哥恍若自梦中醒来一般，不禁暗自惭愧。居然要让以沉不住气闻名的老九提醒自己让他略微有些难堪。“毁天灭地，唯我黑鹰。”他默念真言，提醒自己不要再失态。
两名杀手点亮火把穿过门洞进入到塔内。地板已经被恢复原状，所以他们并没有察觉异样。五哥伸手从牛皮袋中抓出一把火鲨粉观察，血红色的粉末，火光映射中泛着幽幽的光泽，看上去并没什么特别。他手一扬，火鲨粉落在螺旋楼梯最下面几格台阶。然后在木墙上也撒了一圈之后，他拾阶而上，整个楼梯，直至最后顶上的阁楼，全部洒上。牛皮袋已经空空如也。两人迅速下楼，来到塔外。在将火把从门洞扔进去之前，五哥回过头试图再次确认。疤脸坚定的点了点头。于是火把划出一道明亮的曲线，飞进了黑呼呼的门洞里。三个人迅速牵马后撤。火鲨粉被点燃了，火势开始蔓延，但是立即受到了木头表面黑色桐油的阻挠。不过没关系，火鲨粉可以持续燃烧很久，而且温度越来越高，最终桐油会妥协，耐火的花岗木也会妥协。其实烧的慢点反而好，疤脸目前并不希望火光太过明亮吸引了不必要的注意，他今天晚上的活还没全部干完呢。
“好了两位。”他转向黑鹰的杀手们，“我们的生意结束了，很快我会继续找你们合作。代我问掌翼人好，转达我的谢意。最后，请把你们马蹄上的牛皮去掉，马上离开这里。”
老五，老九同时舒了口气。五哥摸了摸怀中两颗黑珍珠，即便隔着厚厚的牛皮甲，他也能感觉到它们的轮廓，以及那份厚重的财富感。两个人按照吩咐，卸除了马蹄上的牛皮，翻身上马，齐齐作了个揖，没有再说任何废话，掉头离去。
蹄声远去，终至不闻。疤脸放下心来，心知那两人确实离开了。得赶紧，他对自己说，地底巨龙骨上的血要是干掉的话，就前功尽弃了。他抽出腰间那把短剑，快步走向海边。夜色变的明亮了些，月光下短剑的轮廓很清晰，剑身是水蓝色的，上面有两道血槽。从剑的颜色就能知道，这把短剑是羽铁打造，其不菲的价值自然无需多言。海岸线已经在眼前了，接着那一排黑色的死亡地带也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在紧靠大海的沙滩上，横七竖八的耸立着无数黑色刺状物，似乎是从沙滩里长出来的。根部大约有两条人腿粗，而尖端锐利，比手指还细，长度能有两个男人的身高。他们无序的从沙中钻出，伸向四面八方，拥簇成堆，沿海滩伸展，形成带状，左右望不到尽头。从空中俯瞰下去，洁白的沙滩仿佛飘扬的裙摆，上面镶有一道黑色的滚边。
龙骨防线！是的，在不为人知的年代里就已横亘在了海岸线上，没有止境，把大海和陆地完全隔离。一些古籍指出，《神史》曾提到过，这些黑色龙骨，在巨兽世代末期出现，由中央大陆的先祖们架设，并加持神力，目的是抵御来自大海的黑暗和恐惧。无论任何活物，只要靠近这道死亡防线，龙骨便会展开攻击。至少这最后一点已经被无数次证实。龙骨防线夺取的生命数不胜数，有走失的牲口，有躲避追捕慌不择路的逃犯，有无知的孩童，有丧失希望一心求死的普通人。最后一具具尸骨高悬在龙骨上，旌旗般飘扬。人们早已把海滩看做修罗场，除了驻守瞭望塔的塔卫队和巡海使，距海岸百里之内，都没有人烟。这里是生命的尽头，死亡的墓场。
左臂的疼痛让疤脸的脸部肌肉抽搐，过多的失血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这都没能阻止他坚定地走向死亡龙骨，挥舞起手中的羽铁剑。龙骨意外的安静，没有任何反应，一条人腿般粗壮的龙骨在削铁如泥的羽铁剑下断落，一触地，便悄无声息的粉化了，残渣迅速没入沙中。疤脸一步不停，左劈右砍，已经在这道死亡防线上斩开一道相当宽的缺口。
就在他步入龙骨丛中的同时，原本宁静的海面煮沸般翻腾，一道巨大的暗影在水面下飞快向海岸袭来。海水向两边褪去，高耸的背脊已经全然露出水面，海水从两侧倾泻，形成两片水幕。黑暗中，浮现出巨大的头颅，森森的白牙反射着月光，大如盾牌的鳞片熠熠生辉。一只巨型海鳄现身了，身体大部分依然在海水中，长鼻上的瘤状突起却已经触及沙滩。龙骨防线有反应了！临近的骨刺缓慢的调整方向，锐利的尖端纷纷朝向海鳄的位置，在局部形成了万箭齐发的态势，凝然不动，静候来敌。海鳄没有再上前，夜色中，金色的瞳孔就像两团巨大的鬼火。海鳄那几乎有三辆马车大小的头部上，端坐着两个人，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出，他们的装束跟疤脸一致，一身灰色贴身水靠，腰悬短剑。两人的视线，齐齐集中在龙骨丛中的疤脸身上。黑色的龙骨防线被切断了，出现一条通道，宽度刚好够海鳄那巨大的身躯通过。
疤脸最后挥了一次剑，一根龙骨应声落地。足够了！他告诉自己，往前跨了一步，龙骨防线已经全然在他身后，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巨大的海鳄。他闪在一旁，朝海鳄头上的两个人摆摆手。其中一人起身，准备从海鳄头上跳下。
“快走！没时间了，龙骨会复生！”疤脸断然大吼。那人一愣，立即坐下，伸手在巨兽的头顶拍了拍。海鳄低吼一声，四爪撑起，庞大的身躯从海水中完全现形，向前勇猛直进，对着那道缺口冲去。
确实，龙骨在复生。缺口两边的龙骨被斩的七零八落，只剩下粗壮的根部裸露在沙滩上。切口部位此时微微颤抖着，在渐渐的伸长。龙骨就仿佛一颗活的树那样在生长，而且速度显而易见。海鳄的步伐极大，在沙滩上留了下巨大的脚印，沙尘飞扬。在即将脱离那条雪白通道时，一根复生的最快的龙骨尖端划到了庞然大物的身上，两枚盾牌大小的鳞片被崩飞，砸到附近的龙骨丛中，继而滚落在地。巨兽吃痛，发出了一声惊人的吼叫，同时整个身躯已经完全冲过了龙骨防线。吼叫声是如此响亮，在寂静的沉沉黑夜中传播向了四面八方。
海鳄的脚步不曾停止，继续飞奔。头颅上端坐的两人回过身，异口同声说道：“大人保重！”态度极其恭敬。疤脸朗声道：“我没事，不必挂怀，你们多加小心。”
“当不辱使命！”一人响亮地回答，伴随着海鳄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疤脸凝视着庞然大物漆黑的身影，紧绷了整晚的神经此刻彻底松懈。失血过多导致的疲乏侵占了身体，他感到站立都很困难，只能缓缓坐下。身后的海面下又浮现出另一道巨大的暗影。两个人从暗影中跳落沙滩，齐齐奔到他身边：“总领大人，您情况如何？能走么？”
疤脸点点头，挣扎着要站起却没能成功。两人交换了眼色，一人托住总领大人一条胳膊，小心的搀扶着他撤向海中。沙滩上不远处的望月塔已经在熊熊燃烧了，火势冲天，浓烟纷飞。夜空泛着红光，仿佛也被点燃。
时隔多年重新开始写作，希望能有所突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