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妆佞 > 正文卷 第一百十四章:时来运转
    下首地上的碎瓷片曲着冒着利尖扎进韦良的膝盖内,看着血淋淋的,韦良不敢直起身,身子一直,所有力道又都回到膝盖上,他这么弯着背,脚尖还能分担点力道。

    谢林春在上首看着下头跪在碎瓷片上弓背的韦良动作,面上痛苦的表情令谢林春通体舒畅,许久,他朝那些下人及萧远山道:“你们都下去吧。”

    萧远山不放心的抬头瞧了一眼谢林春,又看着跪在地上的韦良道:“大娘子,这……”

    谢林春抬抬手,复又说了一遍,萧远山才敢带着家仆离去,这客室内就仅剩韦良与谢林春了。

    谢林春看人全走干净了,青葱的指尖掠过案上红珊瑚笔格内悬挂着的兔肩紫毫笔,笔管相击,发出木风铃的清响,韦良见人都走光了,看着上头梳着螺髻的谢林春,想着所有人都叫谢林春大娘子,也跟着旁人一般,对她道:“大娘子,我年纪大了,膝盖疼的慌。让我坐会。”

    他还知道疼,就还稀罕这条贱命。

    谢林春假若未闻,径自拿起笔格上的笔,俯眼看着笔身上细密如流水的字,居然是唐时岑参的〈送人赴安西〉,她独自喃喃道:“上马带吴钩,翩翩度陇头。小来思报国,不是爱封侯。万里乡为梦,三边月作愁。早须清黠虏,无事莫经秋。”

    这喃喃声被韦良听见了,跪着凑话到谢林春口上,道:“大娘子喜欢岑参的诗?”

    哟,这还是个懂诗书的泼皮无赖呢,不过,也不稀奇,她记得韦氏的阿爹是教书先生,自己父亲谢奉之便是韦氏的阿爹教的,那儿子懂诗书也是常理。

    谢林春依旧自顾看着笔身,将手一抬,对韦良道:“起来吧。”

    韦良重重的嘘了口气,呲牙咧嘴艰难的起身,盘着腿坐在簟席上嗷嗷喊疼,谢林春将笔搁回笔格中嗤笑道:“行了,别装了,这碎瓷片伤皮不伤骨,比你身上那些烂疮毒脓轻的多了。”

    韦良继续摸着疮口,凹陷的双眼在眼眶子里一转,道:“我也是没办法,这五石散的后劲烧的我直疼,只有吃些方才缓解。”

    五石散可是魏晋风流客常用之物,谢林春在史书上见过这东西,更在一些杂录中有记载,当年安禄山也曾用五石散附庸风雅,可是也没记录说他有这症状。

    谢林春不是医者,这些药散的事更是不懂,她目的很明确,她问韦良道:“既然如此,我倒是也愿意帮你一帮,只是……”

    “只是什么?”韦良来了劲头,全然忘记了膝盖的疼,伸着脖子问谢林春。

    谢林春支着头,指尖拨弄着挂着红珊瑚笔格内的笔,听着似木风铃般的声响,悠哉哉地直入主题,道:“很简单,我给你两日时间,打听长歌营牛参军的家中情况,这还只是其一,做完这事还有旁事,只要做完我所说的这些事,你往后的五石散,我谢家出,如何?”

    往后的五石散全有人出,多好的事!

    韦良膝盖也不疼了,拿袖子擦了擦膝盖上血渍,追问道:“牛参军全名叫甚?”

    谢林春的手指收了回去,挑眉问道:“牛镰轲,做还是不做?”

    原是因这才不敢真打死他,这就更好办了。

    这是多好谈条件的机会!

    韦良搓搓骨瘦如柴且脏污的胸口,露出无赖的笑,对谢林春道:“先给钱,不然不做。”

    给他三分颜色,还蹬鼻子上脸了。

    谢林春手掌重重的拍在案上,震得笔格上挂着的笔微微摇摆,她朝门外的家仆,道:“来人!拖出去打死。”

    门外的家仆闻令,推门而入,撸袖作势要架起韦良拖出去,韦良见这阵势,明白他根本没有谈条件的理由,若不应下,只有死路一条,慌的与将被拖去宰杀的雏鸡似的乱扑腾,口中讨饶,道:“大娘子饶命,好好好,我做我做。”

    对嘛,人就该懂进退,知分寸。

    谢林春这才朝家仆摆手,家仆得令瞪了韦良一眼,韦良看着他们手中的棍子,倒吸一口凉气,直到家仆退出关门,他这才松了口气,歪坐在地,顺匀呼吸,半晌缓过劲,对谢林春道:“可是,大娘子,若旁人问起来,谁派的来打听,我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这个问题问得好,她得找个替死鬼,谁好呢?

    谢林春起身漫无目的地走到书架旁,书架上搁着的都是一些兵书与木料的书,尖润的指甲触滑过书脊,思绪全然不在那些密密麻麻的书上,又似不在看,韦良见状,探究地提醒道:“大娘子?”

    谢林春未想好,暂回不了韦良,只是随意拿了本兵书翻看,其中围魏救赵四字点醒了她,这人才是她所有计策的替死鬼。

    谢林春将书放回去,对韦良道:“便说是权贵人家说不得。”

    韦良道是,又过了一会儿,尴尬的开口道:“我这身上身无分文,大娘子要打听事也要给我些钱去差派人。”

    所幸她早有准备,带钱太不方便。

    谢林春从袖笼中拿出从未佩戴带的银臂钏丢在地上,上下瞧了眼韦良,道:“将这东西当了,最起码有两千文钱够你差派人去打听,余下的自行支配,对了,两日后在北门郊外半山腰处的柏树下相见,到时我再说其他。”

    韦良拿着一吊钱,急切切的塞进袖笼中,起身要走,又被谢林春唤回,道:“我会派人盯着你,别使坏。”

    韦良捂着臂钏,瞧着谢林春阴冷的神情脊背泛凉,唯唯诺诺地说道:“不会不会,大娘子放心。”

    这还差不多。

    谢林春停了片刻,韦良陪着万分小心的轻声问道:“大娘子,我可以走了吗?”

    谢林春本想让他从后门走,想着韦氏身边李庸安插在谢府的婢女定也是知道韦良的存在,倒不如光明正大些,她朝门外家奴喊道:“来人!”

    家奴与萧远山又入了堂中,谢林春指着韦良,对家奴道:“将他从正门给我扔出去,便说此人厚颜无耻,再来打死。”

    在一旁的所有人包括韦良都想不明白谢林春葫芦里卖什么药,又不好违背,只能架着韦良从正门丢出去。

    萧远山看人远去,默然不语地跟着谢林春出了客院,刚一出客院,风骤然大了,谢林春拿袖遮风,天色也没先前明媚,乌沉阴暗,廊庑下婢女在降一面面卷帘,骤风而过,系着帘底的如意吉祥穗子被吹得左摇右摆。

    绕过一处拐角,正巧遇着拢霜在前头走着,谢林春喊住了拢霜,拢霜停下步子转身望去,是谢林春,便迎上前去。

    谢林春看她手里头端着药碗,这碗上冒着热气,便顺口问道:“医者如何说?”

    拢霜与谢林春一路走着,拢霜眉头深锁,回谢林春的话道:“夫人在屋里哭了好一阵了,医者说是忧伤过度惊了孩儿,这不我才安抚好。”

    哭了好一阵,也实是伤心了,摊上这么个兄长,那她刚从客院过去不是……

    谢林春脚下停了步子,对拢霜道:“那我便不去了,省得瞧见我又要难受一阵,再说我看这天要下雨了,我还得回商王府。”

    拢霜点头应好,转身望向谢林春远去的背影,低头瞧着木托上冒着热气的药碗,又抬头仰视着乌压压的天空,纵然天色易变,但总算是有个遮蔽风雨,冷暖人知的地方。

    拢霜忽然笑了,自言自语地说道:“夫人,先夫人给你找个好靠山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