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修真小说 > 此间仙尘 > 正文 第20章 君子如玉(一)
    大月氏两界司换春山下很少有牧民到此定居,也不是不适宜放牧,恰恰相反这里名为换春山,四季如春鲜草肥美。只是换春山原先乃是万妖聚集之地,被两界司清理之后派人镇守。现在不时仍有魔怪侵袭,这里也算是吃力不讨好的一份苦差,肖玉良到这里被人说是贬谪不是没有道理的。

    偶尔有人路过换春山看见漫山遍野的绿色,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的天幕曾经暗无天日。

    原先驻居此地的是上界使末席刘子溪,彩云洲人士,年方二八。此人生而感应,据说其母梦中御龙到仙宫和仙王相遇怀有身孕,乃是天上神仙投胎。

    不过十六岁破天门如此奇才哪怕和神仙比也是他折腰屈尊了。

    世人都说当今天下剑首谢秋雨,入世传奇吕相以及南燕仙路以下古今无敌的白衣武夫,看似一时无二锋芒毕露,实际上都是日后要给刘子溪造势的悲情人物。四院道首岳麓书院的大先生曾经如此评价他:唯有水桥施妙计,早生千年避子溪。言语之中似乎在暗示水桥也是畏惧刘子溪天资才早生一千年避开他,可见刘子溪天赋绝伦令人称叹。

    刘子溪入两界司以来一直都不在平阳国内,威名不显。如今叶母将其调离大月氏到天阙山述职,恐怕平阳国的那些所谓的天骄奇才如今都要被他打压下去。

    肖玉良自然不在乎这些,他历来不爱出风头。若是心有不甘执意要求一个虚名,当今剑首的位置轮不轮得到谢秋雨还真是两说。三山四院的位置多高,在他眼里也不如多看一眼如画山水来的重要。只是命运把他推到这里,愿不愿意都得背负重担。

    如果可能,肖玉良宁愿做一个文人墨客,读书写字,论诗赋词。再退一步,做一个平凡的农夫也无不可。只要安安稳稳,得空可以玩弄自己的闲情逸致。

    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顺心如意的好事。就算他这希冀看似简单,造化弄人偏偏就不许他如愿。

    肖玉良回神以后依旧停留峰顶。一来大月氏两界司几乎不管事,草原上有事都求朱赤二天王,很少有人想到两界司,就连王帐之中也是如此。二来,原先刘子溪在这里就很少处理事务,如今虽然新老交替但依旧没有更改,都是手下两位两界使忙活。

    这些日子,肖玉良比在天阙山还要自在。除了人烟稀少风景单一,倒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最重要的是他这次来说是被叶母调离,其实也是自己带着目的。伍师一去二十年,只有吕姓女子见过一面转告他当年原委,此后每次露面自己过去都是扑空。

    肖玉良想到当年离别时伍师说:“如果有缘再见,我会找你。”仔细思量后明白要想碰面只能等他来找自己。于是离开平阳到大月氏,如果要来找自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这一等就是许多天。“肖大人,”身后有人说话:“换春山下有人要见你。”

    终于来了。肖玉良转身,看见来人乃是两界使岳安宁,轻声问道:“知道是谁?”

    岳安宁站在原地摇头说道:“不知,看样子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肖玉良心中惊动,有所感应。他对岳安宁说:“麻烦了,我一会就去。”等到岳安宁走远,肖玉良散开神识,感应天地。果然在换春山脚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老人背负双手闭目养神,听见天上流星呼啸般的风声渐渐靠近才十分疲惫地缓缓睁开双眼,那一对眼皮上犹如压着天阙三山格外沉重。那阵风还没有落地时,四周的草木已经匍匐在地恰似万民俯首,恭迎来者。

    “当年黄毛小儿,如今这般风光。”老人自顾自地感叹:“我只说自己眼光好,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到头来,被无心放走的你才是我线上最大的那条鱼,现在回想真是可惜可叹啊。”

    风停人歇,肖玉良卸去浑身灵气,注视着面前有些陌生的老人说:“不知老先生有何贵干。”

    老人放声大笑,眼里掺杂着愤怒和鄙夷。他看不起肖玉良,从一开始他就认为在肖家自己掌控的一切都不会改变,也定不会出现任何纰漏。至少凭他肖玉良一个丧家之犬绝无可能翻身,所以他放心让肖玉良去横剑山,却把吕家姑娘放到白鹿洞书院。

    他认为肖玉良是废柴,是一个用不到时自己随手丢弃,需要时哪都能捡到的物件。挑中他是为了穿一根线到吕家姑娘身上,留着他就像碗里放着鸡肋,若不是栽培了那么多年说扔早就扔了。

    可是就是这个自已瞧不起眼的人,坏了自己那么多年的谋划。可以说当初有多看不起他,现在就有多少倍愤怒。

    “我这一辈子只做了两件错事。”老人说道:“你可以猜猜。”

    肖玉良知道继续装糊涂意义不大,就顺着老人的问题回答:“先生说话太绕,想的也多,我就不去猜了。”

    老人看肖玉良还在跟他假装糊涂,咬着牙根狠狠说道:“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如此能耐。”

    “恐怕是因为先生凡事都太考虑自己,不愿顾及他人,所以顾此失彼,难免不察。”

    老人横眉冷对,厉声呵斥:“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肖玉良躬身抱拳说道:“先生做事一向考虑周全,学生佩服。”

    这哪里是佩服,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取笑。老人却怒极反笑不再发火而是平静下来,带着寒暄的意味说:“近二十年不见,你比吕家姑娘老多了啊。”

    肖玉良眼神一变像刀子一样死死盯着对面的老人恨不得把他活剥生吞:“你敢为难她,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何必与一个女子见识,更何况,碧水东流我早就拿回来了。”老人说完等待着肖玉良反应,看他就要发作于是取胜般笑了笑:“你不想拿回去?”

    肖玉良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不屑道:“那几把剑对你这种废人有用,对别人来说,可有可无。”

    老人点头,短暂的沉默中像是回忆又像是感伤。他侧身西望:“那我给你的剑可以还给我了?”

    肖玉良也是干脆回答道:“可以。”

    “什么条件?”老人可不相信他会如此好说话。

    肖玉良也是侧过身子,闭眼伸手淡淡说道:“拿命来换。”

    老人眉眼满是杀意:“你觉得我来,是过来送死的?”

    肖玉良头也不回还是闭着眼说话:“你来做什么并无区别。我要你死,你绝无生路。”

    “哈哈哈!”枯瘦如柴的老人双眼突然灵光乍现,就像回光返照一般:“今天,我不会死,给你的剑也要拿回来!”

    他视线所及,西方天摇地动,地面滚动如同海浪此起彼伏。换春山不远处几个稍小些山峦如同在巨浪中被掀翻的轻舟,甚至来不及呼号自救就被汹涌连续的江水淹没。绿海沉入地面,草木断折后被泥土埋葬,久不见天日的顽石淤泥喷泉似的上涌。飞鸟可以趁机远离,而陆地上奔跑的走兽没有机会反应,随着陆地的上下翻滚掉进深渊无法生还。

    而天空,万里无云平静地像是空波海的水面。两相对比,完全不同,这灾难中的场景却让人感到十分震撼甚至忘记那些逝去的生命。

    “不去救人吗?”老人玩味地看着肖玉良,似乎有些期待他的抉择。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肖玉良不为所动只是微笑:“先生依旧是好大的手笔。”

    老人收拾笑容,冷冷说道:“杀你还是要费些功夫啊。”

    肖玉良右手出袖,双指尖送出一道剑气。这一突然发难,老人只在两三步外,肖玉良自问天下绝没有人可以躲过。

    刘子溪刚过彩云洲就停住,在平阳边界住了多日。

    平阳地大物博经贸繁荣比其余诸国强盛但重文轻武,也为南燕人不齿。边境兵营常年迁移,就连其中驻守城池的官兵除了本地人几乎都是半年一换。这对百姓来说征兵力度不强,所以家家户户都能团圆,十分美满。可正因如此,某些地域驻兵实力甚至比不上训练有素修行武功的山贼。

    这里只有西凉是个例外。凉州在平阳最西最北,天气恶劣土地贫瘠,六部之内没有联络军饷一削再削,还要不时提防彩云洲外族游兵掠夺。所以这里的男孩生下来第一件事不是读书,而是学打仗。怎么拿笔不重要,学会握刀才行。当年彩云洲借道给南燕合四国之力为‘倾阳’而来,南方三州守兵望风而逃,不到半月全部失守。只有西凉,攻城的是兵强马壮的南燕精锐,生生是一寸不让一尺不退。

    攻下其余三州的彩云洲三国合力围攻西凉敦煌城。死人数以万计,家里人把尸首堆在城下,血肉模糊分不清男女老少,只是为表决心外敌不退,无家可葬。

    史书记载,圣安十五年十月,南燕c彩云贼兵十数万屯武威,武兴二郡。西凉诸将守敦煌,据石谷,塞运河。高垒深壁,勿与战。

    次年三月,王师胁商丘,彩云三国立定。

    同年四月,南燕力战数日,亦引兵还。

    书上几行,却是一城人为全天下守了半年之久。

    吕相布衣走天下前往横剑山时路过西凉,感知有杀气不散千古余烈。于是慷慨手书“遗威护国魂,西凉不动州”。

    而刘子溪就住在敦煌,两界司没有派人催,他就不急着回去。

    也不是他害怕辛苦,到了天阙山公务繁多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十六岁到天门境,可不是单单靠着天赋的。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走之前肖玉良拜托他一件事,很难,所以肖玉良只是说一声,而且他和肖玉良并无交情实则可以拒绝。

    至于他为什么会愿意麻烦自己,天下人以后才会知道:刘子溪这个人,爱管闲事,越麻烦越好。

    去敦煌山里,在洞天福地,找个神仙的麻烦得多有意思。

    刘子溪睡在床上,心里思量着:不知道这俗人拜的神仙有多厉害,自己的剑刺不刺的穿。

    阿娘说过,这天下规则不全,想靠着天地惠泽成仙根本不可能,除非是水桥和自己这样天才。可是前些天都说平阳横剑山的苏三已经踏上仙路,看那肖玉良也是相差无几。如今还有个吃香火的神仙,我刘子溪倒要看看,什么样的都能叫神仙不成?这些人怎么敢排在我前面去?

    “敦煌山里的洞天福地,有个很厉害的鸟人,是当地拜的神仙。如果可以,你帮我挡住他半天。他虽然境界比你高,你想走他还是拦不住的。所以也不用担心安全,当然,你不必一定出手。”肖玉良如是说。

    刘子溪从床上起身,披着青衫就靠着窗户向外看,嘴里嘀咕着:“这鸟人到底还出不出来,肖前辈不会骗我吧?”

    突然,北方灵威浩荡,似乎有什么通天大能出世。刘子溪大喜过望:“没骗我没骗我!什么鸟人修行到如此地步?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完扯下身上披着的青衫顺手丢回屋内,看到佩剑就在脚下足尖抬起剑柄,然后拔剑飞起,向北寻那个鸟人去了。

    脚下小城眨眼就在身后,刘子溪往那巍峨群山遁去,没有遮掩身上灵威,好像在示威一样。

    还没到敦煌山中,那远方威压越发沉重,而后居然也向自己这边移动。刘子溪嘴角藏不住的喜悦:来了来了!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天上风云变幻,南北两面有人相对而来。隔着不到百米时,双双停下。

    刘子溪看不远处那人,身上彩裙艳服,头上还扎着几缕颜色各异的发带一时半会被弄得懵住了。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八尺男儿,更不明白为何要穿如此古怪的奇装异服。

    脚边风起,那人裙摆还在一阵一阵飞舞,阳光反射下七彩斑斓刺眼极了。

    刘子溪准备了一肚子话,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人似乎也是不明白他的来意打算按兵不动。

    “喂,你是那个,鸟人吗?”刘子溪半天以后说话。

    对面那人立刻被惹毛愤恨生气,大声道:“你是来找死的?”

    “你管我来干嘛,你就说是不是。”

    那人吸了长长一口气,尽量平稳心态冷冷说道:“是不是你去问阎王吧。”说完从袖口里扔出几根玉针。

    那玉针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刘子溪自然不敢大意,一边说:“我又不是来杀你的怎么动怒了。”一边持剑舞出剑花来想要格挡开。可是剑刃刚触碰到其中一根玉针就如同脑袋撞到墙上率先被弹开,剑花也是因此一顿而消失。刘子溪惊讶之余却没有慌张,身形迅速变化,避开其余几根玉针。

    等到回过神来才又发现,手底触感冰凉,整个剑身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刘子溪冲对面问到:“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厉害的还在后头呢。”那人连手都没露出来过,似乎完全看不起刘子溪认为他根本用不着出手一样:“既然你不是来杀我的,我也放你一条生路。你先待在这里,我先走一步,等办完事情回来放你走。这几天就当给你个教训,以后和人说话客气点。”

    刘子溪心说不妙,还是大意了。身后脚底感觉到的都是冰冷的空气,眼睛还看不见但是神识感应到,四周天地全是冰壁,越结越厚就要把他包裹起来。只有头顶一点空隙。

    原来那人扔出的玉针根本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结阵然后用冰牢把自己困住。除了头顶那根被剑阻断耽搁一些时间其它地方都已经无缝可寻。

    刘子溪当机立断,御剑向天。怕时间不够,先是蓄力挥出一剑。那剑气之磅礴难以计量,肉眼所见居然如同刘子溪随手放出一条奔流大河来。准备从冰牢上方离去的男子感觉下方有一道天谴惊雷向自己袭来,低头一看就被那无穷无尽的剑气惊住了。

    水桥剑断三山不过如此了吧?

    刘子溪奋力向上,眼见那股剑气已经阻挡住了冰牢关闭,然后气温陡降,像是有人关上门一样切断了这条剑气大江。四周的冰牢结的更快了,马上就要将他冰封空中。

    冰牢之上,那股剑气也已经被束缚住,结满冰棱,刚刚触及男子裙角。他提起裙角,用脚点了两下,掸落冰片。他看着下方已经成阵的冰牢,与脚下云朵一般白洁无暇。

    “小小年纪,手段倒是惊人。平阳什么时候出了这种人物?”男子清理好衣服,感叹了一句。看到冰牢之中果然再无动静,满脸倨傲就要离开。

    “一剑定乾坤!”

    高声动天地,剑气惊鬼神。刘子溪再出一剑,万丈冰牢如同纸篓塞满剑气以后炸裂开来,化作千万亿朵冰花飘向敦煌群山。

    原先只是远近少数的修行之人感知到这阵交锋,如今敦煌飘雪的奇景让寻常人都翘首以待,想要看看是什么神仙施法,也无意中使得今天这一战传遍整个平阳。

    刘子溪持剑赶来拦住男子去路,横剑说道:“喂,鸟人,我可没让你走。”

    男子面目狰狞,狠狠说道:“既然想死,我就帮你超度。”

    刘子溪伴着身后漫天飞雪,心神沟通又是送出一剑。

    “一剑诛仙人”

    敦煌今日落雪,刘子溪自此天下闻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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