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苏菲又站起来。她并没有发现，在她身后的那枚镜子里出现那位熟悉的老妇人。老妇人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来，轻轻地推了下苏菲，顿时，苏菲从天台上坠落下来。
风，呼呼的刮着。
苏菲看着自己的身体落下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她已经落在地上。头和身体抛出了大块大块的血迹。
死了吗？苏菲问着自己。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痛？苏菲怀疑着。我得闭上眼，这样才能算死去。苏菲闭上了她的眼睛。
“啊——啊”苏菲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她摸着自己的身体，呼喊着：“死人了，苏菲死了，她死了。”
她边说边跑，然后她就跑出了学校，回到了家门口，飞速地脱掉自己的外套，脱掉自己的裤子，穿着内衣内裤按着门铃。她显得有些暴躁，右脚不停地划动。
等了很久，门没开。苏菲又开始急躁起来，她攀上了围墙，费劲地爬了进来。
不远处，隔壁的安太太目瞪口呆地看着苏菲。
苏菲顺利地爬进来后又往钻进窗户里爬进了自己的卧室。在卧室里，她从床上掏出一件睡裙套在身上，然后蹲下来，从床底翻出一个铁盒，从铁盒里拿出一支小小的口红，站在镜子旁，仔细地涂抹在唇上。涂完后，她将口红扔到地上，疯狂地扭动着腰肢。
她边哼边跳着：“跳起来，跳起来，屁股你要跳起来；唱起来，唱起来，圆滚滚的屁股唱起来。”
一颗颗汗珠滑过她的锁骨落到地板上。她跳着跳着突然躺在地板上。
她又哼叫起来：“苏菲死了我不怕，我和苏菲打一架，打得苏菲叫爸爸。” 她发出嬉笑声。
很快，她又站在镜子旁喊叫着：“苏菲死了，苏菲，你死了，死了，死了。”她面部扭曲起来。“死了，死了，你死了。”
苏菲愤怒地瞅着镜子的自己——镜子有张古怪的脸。眼睛和眉毛皱成一团，嘴唇趴着血腥的红色颜料。她尖叫一声，冲到镜子旁，用手砸碎了镜片。细碎的玻璃从镜框上剥离下来，四分五裂。
“哈哈。哈哈。”苏菲大笑着，她脱下睡裙，扭动着白嫩的屁股。“白嫩嫩的屁股真可爱，白嫩嫩的屁股真可爱。”
苏菲边扭着屁股边拧开房门，她像个小丑般扭曲着身体跳到客厅，爬到沙发上，大叫着：“死神，我不怕你，你是我的奴仆。来，吻我的脚趾头，快点，吻上我的脚趾头。”边说着，她又跳下沙发，继续扭动着屁股。“白嫩的屁股真可爱，男人女人都爱你。白嫩的屁股真可爱，男人女人都爱你。”
扭着扭着，苏菲嚎嚎大哭起来：“我死了，我已经死了，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苏菲的女孩，她已经变成鬼了，她是个女鬼。她是个没有人要也没有人爱的女鬼。” 说着说着，她冲进了厨房，拿出一把菜刀跑到客厅里朝沙发乱砍，她嘶哑地呐喊着：“苏菲没有了，没有苏菲了。我不是人，我是个鬼。一个可怕令人憎恨的女鬼。”
她疯狂地发泄着她的愤怒。慢慢地，她的神情变得恐怖，很快又变得沮丧，马上她又痛哭起来。哭着哭着，她将菜刀放到手腕上，闭上眼。
当她刚想动手割腕时，被尖锐地尖叫声吓醒了。只见苏菲妈妈冲上来，狠狠地搂着她。
苏菲爸爸跟在后面嚷叫着：“见鬼的日子，见鬼的下班回家的日子。苏菲，你想干什么？自杀？哈！哈哈！哈！”
苏菲推开母亲，冷静地说着：“妈妈，我已经死了。现在你看见的只是我的鬼魂。”
苏菲妈妈惊恐地看着苏菲。
苏菲爸爸冲上前，甩了苏菲一巴掌，然后对着他的妻子说着：“看，巴掌印，亲爱的。她又在撒谎。”
苏菲妈妈松了口气后瞪着眼睛看着苏菲：“ 苏菲，我不想再看你蹩脚的表演。你是个学生，不是演员。身为学生，你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她停止说话，走到苏菲身边擦着苏菲唇边的口红，“打扮成老巫婆。”
苏菲笑出声：“妈妈，我已经死了。”她再一次强调她的死亡。“我从教学楼楼顶跳下来。我已经死了。”
“苏菲。这不好玩。”苏菲妈妈说着，“又有人欺负你了，对吗？”苏菲妈妈肯定着。“你应该坚强起来。捡起你丢失的勇气，它应该停留在你的心脏中，而不是被你踩在脚底下。”
“妈妈。”苏菲又叫起来，“我已经死了。”
苏菲爸爸冲上来，又甩了苏菲一巴掌。打完苏菲后，他笑着对妻子说着：“看。两个巴掌印，漂亮极了。亲爱的，她还在撒谎。”说完，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菜刀，故意夸张地夸赞着：“多么锋利的钢铁啊，在它平凡的人生里，它必须忍受着生菜和生肉这两种可怕的食材。我能赞美它的高贵品德吗？亲爱的。”
苏菲妈妈很生气：“我们的女儿说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这都怪你。”苏菲爸爸叫喊着。“你应该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至少在我们探望时她还能相信她是个人。”
“苏菲很正常。”苏菲妈妈答着，“我们的女儿苏菲非常正常。她非常正常。她会读完大学，参加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十几年后，我们会有个白嫩嫩的外孙。保罗，我不想再听见你说我女儿是个精神病患者。你听明白了吗？”
“你不能自欺欺人。你得知道家里有个精神病家属意味着她可能在半夜拿起菜刀割断我们俩人纤细的脖子。”苏菲爸爸吼叫着。
苏菲妈妈边搂着苏菲离开边冷静地回答着：“安静点，保罗。苏菲现在发高烧，她烧糊涂了，在说胡话。我得给她喝点退烧药。明天她还要上学。”
“穿着内衣上学吗？”苏菲爸爸讽刺着。
苏菲妈妈头也不回地讥讽着她的丈夫：“保罗，你的嘴唇应该涂上蜂蜜，而不是涂上毒/药。”
我们的苏菲现在迷糊着。她始终坚信她已经死了，哪怕那两个巴掌打得她头昏耳胀，她依然认为她是已幽魂的模样游荡在家里。
作为一个已经死亡的人，她想她应该再一次向母亲告别。因此，她又开了口：“妈妈，我得告诉你，妈妈，我真的死了。当然，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对，我也不敢相信，可，我死了。妈妈，我死了。”她停下脚步，看着母亲。“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你的女儿，她已经变成幽魂了。”
苏菲妈妈将外套脱下来披着苏菲的身上后才回答女儿的问题：“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的苏菲已经变成了鬼了。不用担心，宝贝儿，明天太阳一升起来，你就会变回人。”然后，苏菲妈妈强硬地将苏菲塞进卧室，把她关在被子里，用一块小帕子蒙住苏菲的眼睛，边轻轻拍拍着苏菲露在外面的胳膊边哼着歌。
在母亲的安抚下，苏菲沉沉入睡。等她醒过来，外面的天黑得看不见一丝光线。她有些慌乱地拧开床头台灯，披着睡衣光着脚踩着地板上。
冰冷的地板让她整个人舒缓起来。突然间，她想起曾经见过的绿蜘蛛。不知道它是不是还待在天花板上。真是个小巧的生物啊，一个不同于她的矫捷的生物。
苏菲莫名其妙地笑出声，像小丑一样歪着头夸张地撑开自己的嘴唇。她开始唱着歌。唱着唱着，她又无声地大笑着，笑得身体颤抖起来。她点着自己的鼻子，自问自答着：“看看，她像不像一只死老鼠？苏菲，你是死老鼠吗？哈哈。苏菲，你是个死老鼠。”她扭动着她的四肢继续唱着歌。“苏菲是只死老鼠，死老鼠是苏菲。苏菲死在老鼠窝，老鼠窝住着死苏菲。”
“哈哈。”她又笑起来。“真有趣，我是个女老鼠。”她开始学着老鼠走路，四肢趴在地板上，叽叽喳喳叫起来。
苏菲开始自言自语：“我得寻找鼠粮填饱肚子。”她头贴着地板，身体拱起，四肢飞速地在地板上爬着。
这样的行为让苏菲整个人兴奋起来。她叽叽地叫起来：“叽叽叽叽，前面有个障碍物。喳喳喳喳，快跑，快跑，猫来了。叽叽喳喳，喳喳叽叽。我是一只小白鼠，我是一只小白鼠。你得笑笑，苏菲小白鼠。喳喳喳喳。查理，滚开。这是我的地盘。”
“咦。前面有光。”苏菲趴着地板上，看着亮起灯的厨房。“有人的地方一定有鼠粮。好开心啊。偷偷爬过去，不能让可怕的人类发现我。”
她小心翼翼地爬在厨房门边，探出头查看着厨房的动静。只见一名中年妇女正在案板上熟练地揉搓着面团。她将头探回来，拱着身体小声地说着：“可怕的中年妇女正在做面包。真想吃啊。”她又将头探出去。“啊，多么美的夜晚。我马上要见到我的鼠粮了。”突然，她惊呼着：“啊，她哭了，她在哭泣。”
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啜泣声，渐渐的，啜泣声拉升了音调，变得高亢起来。
“为什么这么美妙的夜晚她却在哭泣呢？”苏菲继续进行着她对人类的观察。“面包也不能填满她的眼泪吗？”
女人的啜泣声并没有停歇，反而拉长了演奏的时间。
“为什么人类会有眼泪？”苏菲继续观察着，“这样咸涩的水珠既不能填饱肚子又不能换取金钱，为什么它还会流淌在人类的眼眶呢？”
厨房里的女人开始哭喊起来：“上帝，我该怎么办？我的女儿她疯了。我的女儿苏菲她疯了。”
苏菲一动不动地看着厨房的女人。猛然，她从地上站起来说：“这不好玩。当老鼠一点不好玩。还是做人好玩。”她开始抱怨着。“明天还要上学。”
第二天天刚亮，苏菲就起床了。她整齐地摆弄着书包，然后背着它去上学。刚走出门口，苏菲就看见安太太在倒垃圾。她打了个招呼：“安太太，早上好。”
安太太惊慌失措地跑回家，“啪”——关上了大门。
苏菲看着被关紧的大门，自问着：“究竟她看见的是人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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