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晴朗，丁三水拎着盒饭从外头跑进来，满头大汗的拿手扇着风，嘴里还不停嘀咕着:“晒死了，太热了”
辛攸笑着倒了杯水递给她:“我都说点外卖了，你非得自己跑出去，来，喝点水。”
丁三水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抹了嘴道:“我正好可以认认路嘛，好了，姐姐快过来吃饭吧，我买了红烧仔排c番茄炒蛋还有小炒肉。”
辛攸帮着她一起把塑料袋拆开，揭了盖子，一股香味就飘了出来，闻得她食指大动，迫不及待的掰开筷子去夹菜。
她吃了两口，抬眼看见辛攸眼下浓重的两团青黑，不禁奇道:“姐姐，昨天你把我送回店里之后去干什么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脸色也很差，还有手上的伤，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吗？”
辛攸不自觉的摸了下脸，笑了一下:“我家那边路灯失灵，昨天晚上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痛的晚上没睡好。”
丁三水听了点点头，脑袋一歪又问道:“姐姐，你知道最近海港那桩凶杀案吗？我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听到有人聊起，说那个婆婆的孙子知道真相后接受不了自杀了，往自己身上戳了好多刀，可狠了不过幸好抢救回来了，哎，好可怜啊”
辛攸闻言笑了一下，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的碗里，轻声道:“嗯，听过，有段时间了。”
“真的是可怕，没想到凶手竟然会是那女人的婆婆。”丁三水咬着筷头皱眉道，“现在心理有问题的人真是太多了，唔对了，我还听他们说明州接连发现两具小男孩的尸体呢，都是被人虐杀致死的，死状残不忍睹啊，其中一个好像还是海港人”
辛攸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无奈道:“三水，你在吃饭的时候跟我说这些真的好吗？”
丁三水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埋头吃饭。
辛攸见她不在谈论这些，忽然想起孙梓楠瘦弱单薄的背影，那个学生啊
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辛攸回神，放下碗筷拿起一看，是杜清明发来的微信:辛攸，我哥醒了。
她没有回消息，端起碗筷扒拉两口饭。
丁三水捧着饭盒吃的正欢，陡然看见辛攸搁下筷子站起身对她道:“三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看下店，记住楼下教辅，楼上名著，楼梯拐角处的那俩架子都是现言。”
丁三水一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她跑了出去，她疑惑的挠了挠脑袋，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安静的病房里忽然传出一声怒喝:“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杜清明怒目而视的对象此刻正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削着苹果，刀切入果肉发出沙沙声，她削的很好，不一会儿一条完整的果皮掉入篓中。
“你瞎叫什么，这里是医院病房，麻烦你声音小一点。”杜元宵咬了一口苹果，漫不经心道，“而且，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好歹我也是黎晏哥的妹妹，哥哥出事妹妹难道不应该过来看看吗？”
杜清明恶狠狠的瞪视着她:“黎晏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种讨人嫌的妹妹！你这个丑八怪！”
“你说谁丑八怪？”杜元宵炸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瘦的跟条麻杆儿似的，摆明了纵欲过度，你小心y！”
“你才y！你自己瞅瞅，你这鼻子下巴打了多少玻尿酸，往阳光底下一站，都透着光，你再整下去迟早得死哎哟，杜元宵你敢拿苹果砸我！”
“我砸得就是你！杜清明有你这么当哥的吗，这么损自己亲妹妹！”
“我去杜元宵你说归说，上手是几个意思啊”
接着就是一阵空咚哐当的声音。
“你们闹够了没有？”一直躺着的黎晏终于忍无可忍，拿手按着自己生疼的脑门，“要吵出去吵！”
杜清明和杜元宵同时松手，两人望着黎晏讪笑着，他捂着额角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他，捋着自己散乱的头发。
黎晏叹了一口气，每次都是这样，这兄妹俩从小不对盘，一见面两人就要掐上，不损对方到两败俱伤决不罢休。
杜元宵跑到床边娇声道:“哎呀，你都听到了啊，是杜清明这个二百五先人身攻击我的。”
“谁是二百五？你给我说清楚！”
“谁问谁是！”
黎晏的脸微微抽搐了两下:“你们是嫌我活的太长了吗？出去！”
他们二人被他的吼声给吓住了，消了会儿声，杜清明嘿嘿笑着还想说话，黎晏盯住他就一个字:“滚！”
杜元宵见他脸色确实不好，赶紧推了杜清明出去，边推边小声嘟囔:“都怪你，臭不要脸！”
“嗷杜元宵，你还踩我！你真是没大没小”
“砰”
门关上了，隔绝了聒噪的吵闹声，黎晏皱着眉头合上眼睛，伤口处隐隐作痛。
“杜元宵嗷”
杜清明被杜元宵拧着耳朵走，疼得他大呼小叫，抓住她的手正想扯开，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辛辛攸？”杜清明停下脚步叫道，忙不迭打开了杜元宵的手。
辛攸看见他笑了笑:“我收到你的消息过来看看。”
杜清明赶紧殷勤道:“我哥现在就在病房里呢，你快进去吧，不过他现在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你注意点儿。”
辛攸没有多问，对他点了点头就向他身后走去。
杜元宵站在一边侧眼看着她走过，问道:“这谁啊？”
提起这茬，杜清明瞬间忘记了与她之间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八卦道:“她是我哥新交的女朋友，叫辛攸，林嫂估计就跟你说了半段儿，我跟你讲啊，昨天我哥被方敬杉那小子拖走之后，我这小嫂子立刻追上去，把他们两人打的落花流水，结果那孙子使阴招想要对她不利，我哥刷的一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替她受了这下”
杜清明说的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除了颖仪，你还见他对哪个女人那么上心过？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我哥对她有意思，还关心她吹不吹干头发嘿嘿嘿，我这小嫂子真是有本事，不动声色就把我哥搞定了”
杜元宵的脸阴沉下来:“就你话多，什么小嫂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往嘴上挂。”
杜清明被她说的一愣:“你怎么说话的？哎，我说我的，你生什么气？我去你该不是还存着那点小心思？”
杜元宵的一下子涨红了，伸手欲打他:“杜清明，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杜清明上蹿下跳，一边还指着她嬉笑道:“哦哟，恼羞成怒了，你要没什么脸红啥”
辛攸听见走廊那端传来的打闹声，轻轻合上了门。
“怎么又进”黎晏听到动静睁开眼，话音戛然而止，他顿了顿道，“是你啊。”
辛攸慢慢走近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道:“杜清明说你醒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黎晏垂眸看到她手臂上的擦伤，他淡淡道:“多谢。”
同样，辛攸也看到了他面部大大小小的淤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气氛就此沉静，只有暖风在房间里缓缓流动。
“为什么要帮我？”辛攸蓦然出声。
黎晏反问:“那你又为什么帮我？”
辛攸扬了扬唇角:“我并不是为了帮你才动的手，就像我跟方敬杉说的那样，一开始我只打算袖手旁观，是他的朋友过来招惹，帮你只是顺带。”
“嗯，那么你也可以把我为你挡的这一下，看作是我对你向我伸出援手的回报。”说到这里，黎晏唇角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我必须那么做，因为我要保护我的，女朋友。”
辛攸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戏谑。
她按下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脸颊微红:“这是杜清明自己误会的。”
黎晏懒懒道:“那你是说了什么才导致了这个美丽的误会呢？”
“我”辛攸咬唇，她停了会儿忽然道，“方颖仪是你已经去世的女朋友，昨天打你的人是她的堂哥方德杉。”
黎晏眼中的光亮慢慢退去，两边的唇角也压了下来:“杜清明把所有都告诉你了。”
辛攸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既然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制止他，任由他这么对你。”
“如果我说就是我的错呢？所有的事情你不是应该清楚吗？”黎晏目光倏然变得冰冷，犹如一把利刃直直朝她射去。
辛攸一愣:“我清楚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晏移开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的错，是我害死她的，所以无论怎样的结果我都会承担。”
辛攸看着他高肿的脸没有说话。
他抬眼看她:“我想休息了。”
这是很明显的逐客之意了，辛攸嗯了一声转身，等到了门口她又回头看了看，发现他已闭上眼睛。
他的态度似乎从她提到方颖仪开始变得冷漠，不过那一句莫名其妙的你清楚是什么鬼？她应该清楚什么？方颖仪去世的时候她才十七岁，也压根儿不认识他们，她能清楚什么？
在走出病房之前，她轻声说了一句:“这些年她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你。”
关门声响，她没有看见黎晏在她说出那句话后蓦然睁开的双眼，他吃力的侧身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条猫项圈。
他扬起手，那块猫牌清晰的垂在他眼前。
辛攸出了病房门就被人叫住了，她认出是方才和杜清明站在一起的女人，虽然不太清楚她的身份，但看她与杜清明相似的眉目，大概逃不过亲戚关系。
她问: “有什么事吗？”
“我是杜清明的妹妹。”杜元宵开门见山先自我介绍，接着又向病床里面瞟了一眼，“听说我黎晏哥是为了你受的伤。”
辛攸觉察她口气并不是很友好，这是要来算账的节奏。
她笑了笑:“那你一定是听错了，我也不知道他从前有那么一段故事，那两人找上来还吓了我一跳。”
言下之意就是你哥自己没擦干净屁股连累到我，你还好意思来质问。
杜元宵眉头一跳，冷冷的打量了她几眼:“你和颖仪姐比起来，真的是差远了。”
辛攸听得发笑:“我为什么要和她比？”
杜元宵冷哼一声，扬起头斜视着她:“他就算和你在一起，这辈子心里面也只有颖仪姐一个人，他们之间的感情，你永远撼动不了。”
辛攸弯了唇角:“我为什么要去撼动他们之间的感情，她爱在他心上待多久，哪怕是一辈子，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何种立场来对我说这番话，但是请你清楚，不管是他和颖仪，还是我和他的事，都不容旁人置喙。”
“我还要回去上班，小姐你请便。”她说完这句话，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
杜元宵气急败坏的指着她的背影说不出来一个字。
杜清明拎着食盒从转角处冒出来，正好看见辛攸的背影和在原地火冒三丈的杜元宵，他心思陡转，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过去拍了拍杜元宵的肩道:“行了，别生气了。”
杜元宵转过头瞪着他，咬牙切齿道:“这种货色黎晏也看得上？他眼睛是不是穿棉毛裤了？”
“又不是我看上的她，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杜清明委屈道，说话间揽住了她的肩，轻声叹息，“我知道你心里什么想法，但人是他自己选的，总比他背着颖仪的包袱自个儿过一辈子来的好吧？”
杜元宵闻言，眼圈倏然一红:“我知道啊，可我就是不甘心我从十三岁喜欢的他，到现在二十六了，当年如果不是颖仪姐出现了，我也不会那么快和婉儿她爸在一起，也不会阴差阳错的有了婉儿”
“颖仪姐也就算了，她那么优秀，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她，我也曾经很真心的祝福了他们可是，可是这小丫头片子从哪儿冒出来的，不声不响的就搭上了，那嘴皮子利索的跟说相声儿似的”
“我从来没觉得他会单一辈子，但我总以为他就算再找，也应该找像颖仪姐那样的，就算不是她那一卦的，至少也得不相上下，结果呵我是哪点儿比她差了？他既然能看上她，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呃其实辛攸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她还是挺好的。”杜清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杜元宵气炸了，含着眼泪吼道:“杜清明！我是不是你妹，你胳膊肘向外拐！”
见周围有人侧目，杜清明连忙安抚道:“你当然是我妹啦，可是元宵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如果他现在能放下颖仪的话，也算是一件幸事。”
他顿了顿，添上一句:“你也是。”
杜元宵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眼角有泪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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