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明是被车子颠簸醒的，他晕晕乎乎的揉着脑袋坐起来，眼睛还睁不开，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一动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才发现自己耳朵两边套了个塑料袋子。
“醒了啊？”
杜清明扯下袋子，眯着眼睛看前头，辛攸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他浑浑噩噩的还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半天才想起她是谁。
黎晏正坐在驾驶座开车，听到动静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外面天光大亮，杜清明开了窗，冷风窜进来，吹的他彻底清醒，外头雨早就停了，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天气十分阴沉。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哑声道:“现在到哪儿了？”
“刚出发。”辛攸递了一瓶益达过来。
他拿了两粒丢进嘴里:“不是开了一夜了吗？”
辛攸噗嗤一笑:“你是在车上睡了一夜。”
杜清明瞪大了眼睛回想昨天的场景，只想起自己隐约嚎了俩嗓子，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扒拉着椅背，挤到两人中间:“什么情况啊？你俩趁我昨天喝多了欺负我，把我扔车上了？不怕我冻死啊？还有那塑料袋是打算把我憋死吗？”
“那你得问你哥。”辛攸无奈的摊了摊手，“我说让你上床睡觉，他嫌你太沉，懒得把你扛上酒店，塑料袋是我给你挂的，他怕你把他的爱车吐脏。”
杜清明用强烈谴责的眼神望着黎晏，意思让他给个交代。
黎晏面色不变:“你现在不是没冻死憋死吗？”
杜清明被他噎了一下，忿忿的向后靠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换上一副贱兮兮的嘴脸。
“我知道了！你们俩昨天该不会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坏事”
猛然一个急刹车。
杜清明没防备，整个人向前栽去，差点没撞到玻璃，又因为惯性向后仰去。他咽下了没说完的话，反手揉着后背。
“行行行，我闭嘴。”他投降。
他忍了半天又忍不住，趴到副驾驶看辛攸聊微信，辛攸微信上联系人寥寥几个，杜清明看到的备注就哥哥c老板c邵鹿c丁三水。
杜清明突然想起什么:“妹子，咱们也算是一起进过局里，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辛攸按掉手机，对他笑道:“我叫辛攸，艰辛的辛，性命攸关的攸。”
“这名字好听，我叫杜清明，杜甫的杜，因为在清明节出生所以叫清明。”杜清明又指了指黎晏，“我哥叫黎晏，黎明的黎，海晏河清的晏。”
说着又拿起手机凑上去:“来，我们加个微信。”
辛攸没有拒绝，打开手机二维码让他扫。
“你现在是跟我们回海港吗？”
“是啊。”
黎晏对于他们之间的对话听而不闻，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终于到了服务区。
杜清明憋了一路，到这儿忙着下车找厕所放尿，黎晏没去，靠在车旁抽烟，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服务区开进来好几辆车，清冷的气氛也逐渐变得喧闹。
辛攸咬着鱼丸站在便利店门口发呆，看着屋檐下的蜘蛛织网，那只蜘蛛吐着丝，耐心的在已具雏形的网上慢慢攀爬。
骤不及防，一张破碎的c面目全非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吓得一口鱼丸哽在喉咙里，差点没被噎死。
“大叔，你出现的也太突然了。”她使劲拍着胸口给自己顺着气。
“我当然可以看见你了。”
“你半拉脑袋都没了得多疼啊”
辛攸正和面前的鬼说话，没注意到前方走来一个长发女生，女生似乎也在想心事，直直的撞上她的肩。
辛攸一时没抓稳杯子，整杯鱼丸倒覆在地上。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女生恍然回神，迭声说道。
辛攸看着一地狼藉，轻轻叹口气，摆摆手说没事。
女生满脸歉意的抬起头看到她的脸，突然怔住。
“辛攸。”杜清明喊了一声，手里拎着三袋包子和豆奶。
女生听到这个名字，面色瞬间苍白。她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辛攸对他招招手笑了一下。
杜清明走近看到那女生，觉得她神情有点古怪，转向辛攸道:“这是你朋友？”
辛攸这时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只是轻轻的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不是，她刚刚不小心撞到我了。”她对女生轻轻笑了笑，“我没事，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杜清明看到地上的鱼丸笑道:“你大早上吃鱼丸？诺，这个给你。”
他把其中一份早餐递给她，她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跟他并着肩聊天慢慢走远。
走到半路杜清明回头看了看，那个女生还在看他们，脸上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他不知道的是——刑思琳的确是见鬼了。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刑思琳才哆嗦着掏出手机拨了徐柠的电话。
“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徐柠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大概是被她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干什么？你不是跟姜现去临州小恒川玩吗？”
“柠子，我看见攸攸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大早上的扰人清梦——”徐柠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长长的沉默。
“你看错了吧？”徐柠说。
刑思琳捏紧了手机，口气肯定:“刚刚她就在我面前！四年的闺蜜，我怎么可能会看错？”
“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的前两年暑假我跟阿现去海港游乐园，阿现非说看到了攸攸在里面扮玩偶，一个一个的找过去，结果人没找着，被赶了出去，那一次我们大吵了一架，都闹到分手了。”
“我记得，最后还是我和林涛给你们牵桥搭线才和好的。”徐柠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
刑思琳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怀疑，阿现那天看到的就是她。”
徐柠大吃一惊，高声道:“这怎么可能？攸攸她她已经死了啊”
刑思琳冷静下来:“如果她没有死呢？”
徐柠愣了愣:“思琳，这不可能，我们是亲眼看到她尸体的。”
“柠子，我好害怕。”刑思琳眼中有泪涌出来，“攸攸是我们最好的闺蜜，如果她真的没有死，那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可是现在我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如果攸攸真的没有死，她回来了，那么我这些年付出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他心里我会有一丁点的位置，可是经过那次我才明白，他对我只是感动，他的心里不会再容下任何人，可是哪怕是这样我也情愿，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
刑思琳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掉落，哭得泣不成声:“柠子，我怕她会把阿现从我身边抢走没有阿现，我真的会死的柠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刚刚那个女生你真的不认识吗？”杜清明上了车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辛攸打开塑料袋，拧开豆奶盖子，小口的喝着:“不认识，怎么了？”
杜清明挠挠头:“我看她那表情好像认识你。”
又补上一句:“不过更像见了鬼。”
辛攸回头笑了笑，可不是吗，你现在脸上就贴着一只鬼。
突然黎晏打开车门，趴在杜清明身上的鬼瞬间像逃避什么一般的消失了，她惊讶得睁大眼。
杜清明看见黎晏进来，乐呵呵的把手里的早餐递给他。
黎晏拿过包子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老爷子给我打电话了。”
杜清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手上拿的包子也没胃口吃了，他拢了塑料袋捏在手上，小声道:“老爷子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杜清明不相信:“真的？”
他这辈子就怂俩人，一是杜老爷子，从小做下的规矩，不听话就揍到你听话为止；二是黎晏，平时还好，发起病来连活鸡都能手撕——当然这是他脑补出来的，从来没看见过。
“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接手家里的生意了。”
杜清明一听这话就皱眉道:“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是做生意的料啊”
黎晏斜着眼睛看他，他立刻不吭声了。
辛攸没管他们的闲事，开了窗透气，她随意的瞟了一眼，看见方才见过的女生和一个男生在说话。
刚才没仔细看，女生长得挺漂亮的，身材又高挑；男生也看上去很干净，气质很好，两人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女生正说着什么突然看见了她，整个人僵住了，表情比见了鬼还惊恐。
辛攸有些不解，她哪里来这么大的反应，出于礼貌还是对她笑了笑，只是这一笑，让女生更加惊骇，辛攸摸不着头脑，索性转过身子关上窗。
姜现发现刑思琳的不对劲，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辆车从他们身边驶过。
他拍了拍刑思琳的肩:“怎么了？思琳，你看到什么了？”
没想到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抽泣道:“阿现，你不要离开我。”
“思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姜现手足无措的问道，他最怕女孩子哭，每次女孩子一哭就心软。
“你答应我，阿现，你答应我”刑思琳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里说不出的惶恐和悲伤。
姜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辛攸看着后视镜里相拥的一对男女，不由笑着摇摇头。
年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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