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锅盖头 > 第 7 章
    里的可怜的疯子是完全无助的。不管接受多少专家的心理咨询,不管吃多少镇静yào片,不管被禁闭多少年多少月,这些疯子到最后几乎都会回到原来那个将他们孤立起来的悲伤与疯狂的小岛。如果你是个局外人,那么,不管你认为自己有多么不舒服,你都只是个局外人,你没有资格宣称自己已经精神崩溃或是受到了多大伤害。

    在这些年到精神病院探视姐姐的日子里,我也目睹了老妈对姐姐的反应。老妈的反应就是多少年来一直唉声叹气。她很爱姐姐,所以她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态反应。她不明白自己在养大爱女的同时,已经在女儿的心灵深处埋下了病根。她给女儿喂母rǔ,逼着她去上芭蕾课、单簧管课和进行垒球训练,为她举办生日聚会,替她买新校服和新学期要用的字典。她在做所有这些事的同时,已经让女儿不知不觉地走向了崩溃。

    唉声叹气是老妈伤心时惯用的做法。当我待在沙特阿拉伯,等待着战争时,收到几封老妈写来的信。我从她隽永的笔迹中感觉到了她的叹息声,觉得自己好像又和她一起身处一间精神病院的探访室,而这次的病人就是我,医院也不叫“好运气”,而是“战争”。

    我重新组装好手中的武器。我在海军陆战队里待了还不到两年,但组装M16自动步qiāng这件事,已经做了不下一万次。我再拆开步qiāng,心想海军陆战队队员的母亲们担心的,是不是她们的儿子时刻与近在咫尺带有高强度杀伤威力的步qiāng为伴,怕他们伤到自己。

    有时会有陆战队队员自杀,因为他们从家里得知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这些消息往往是他们的爱人,也就是他们的老婆或女朋友告诉他们的。这些坏消息通常与人体下身的生殖器有关这些女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另一个男人的床上功夫,或是描述着这些陆战队队员不会使用的特别方式,比如用嘴或是屁股,甚至用清白无邪的玩具或容易找到的烹调油。即使她们没怎么具体描述,他们也常会往那方面想。

    克莉斯汀娜,现在我应该还爱着的和应该还爱着我的女人,正在和别人发生着xìng关系。那人和她在同一间酒店工作,是酒店的一名服务生。尽管她在信中没有提起他们之间xìng行为的事儿,但我知道她已经和那人发生了关系。因为她在信中称他为好朋友和很棒的倾听者。同时,她的同事以及朋友凯瑟琳(Katherine)给我写了一封很坦诚的信,谈到了克莉斯汀娜的那位“新朋友”。但我还是一个比较有幽默感的人,我想起我的教官西兹(Seats)中士曾经说过的话:“如果让我发现你们中间有人为了个小妞儿自杀,我会追到地狱里,再把你这蠢货干掉一次。”

    大后方:“享受”中的精神冥想与企图自杀(4)

    进入战略部署状态几周以后,克莉斯汀娜写信告诉我她在酒店找到一份工作。我想很快她就会和一个酒店服务生睡到一起工作间隙,他们俩会钻进酒店的空房间。这个房间也被其他酒店工作人员用过,他们在里面干完事儿后甚至连床单都不换。我的战友们让我别再想象那样的场景,他们坚持说我是从电视或电影上看到过类似的场面,所以才会这样想。而且就算生活中真发生了这样的罪恶,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但我还是很感激他们想安慰我的好意。

    我闭上眼睛,只用了七秒钟就组装好了自己的武器。我站起来,将步qiāng在两手之间甩来甩去,我的手掌和坚硬的硬质塑料做的步qiāng手柄互相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克莉斯汀娜在背叛我时,仍然可笑地坚持要我们俩在一起。因为她有要将自己与军队,尤其是海军陆战队联系起来的强烈yù望。而现在我正在战场上,领着作战津贴。所以,她认为自己也与战争有关系。(我在背叛她的时候,以及背叛她之后,再也不认为我们俩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别人还老是把我们看成一对儿。)克莉斯汀娜肯定觉得战争这玩意儿挺xìng感,我以轻蔑的态度看待她对军队的崇拜。因为我知道这崇拜的力量绝对敌不过她对ròu体的yù望,即使那个酒店服务生只是一具寂寞的ròu体。我知道她很喜欢告诉别人她男朋友是个参战的海军陆战队队员。我能猜想得出她笑眯眯地去告诉那可怜的服务生,说他cāo的这个女孩的男朋友是个海军陆战队队员。我还肯定那个服务生也很喜欢跟他的朋友吹嘘自己新近玩过的女孩儿,说她是个笨蛋锅盖头士兵的女朋友。每个人都喜欢拿锅盖头说事儿,尤其锅盖头自己也喜欢议论其他的锅盖头。

    我知道当我还在新兵训练营的时候,克莉斯汀娜就已经和一名海军陆战队的征兵员睡过觉。也许有人会认为选择这样一位替补的爱人更加显示出她对我的爱。认为她在和征兵员私通时心里面想的其实是我;认为她的背叛实际上缩短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因为待在新兵训练营里漫长的13周里,她没法碰到我。从这点来说,她选择了一个海军陆战队征兵员,而不是个普通老百姓,还是给足了我面子的。那个征兵员在干她的时候,让她知道了爱上一个锅盖头的生活会有多么混乱,这可真是替我做了件大好事儿。

    但是我站在小房间中间,将M16自动步qiāngqiāng口放进嘴里,品尝着冰冷的步qiāng的金属味道和子弹shè出后的余烟的味道,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克莉斯汀娜对我多次的背叛。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很难搞得清楚:是我的家族遗传史和我的xìng格所致吗?是由于报道在北方驻扎的敌人都是英勇善战的斗士吗?(这些斗士在我刚断nǎi时就学会扔手榴弹了。)还是由于长期和姐姐的密切接触?或是因为懦弱?疲劳?无聊?还是因为好奇?但是如果想自杀,没必要搞清楚原因,只要行动就行了。

    我身边到处都是武器:挂在身上的,放在床下的金属盒子和木板箱里的,有的还被密密实实地包了三十多层杂志纸。很难搞清楚我为什么选择了M16自动步qiāng,而不是狙击步qiāng。后者的口径比前者的更大些,shè出的子弹也比一般的M16自动步qiāng子弹shè程要远得多。拿狙击步qiāng与M16自动步qiāng进行比较,就好像是用精确shè击与普通的投球相互比较。但我还是握住了M16自动步qiāng,并且装上了子弹。虽然M16自动步qiāng发shè子弹的威力还不及狙击步qiāng0.308的威力,但5.56mmM16自动步qiāng在shè击时会产生很强的后坐力和偏离。我们都无数次听说过这样的故事:一颗M16自动步qiāng的子弹钻进一个家伙的脖子,然后从他左脚大拇指的指尖跑出来;或者这颗子弹从脚趾钻进去,再从左眼窝钻出来。我们把准确shè中敌人头部的结果称为粉色的浓雾。多年来,我一直憧憬着怎么用我的子弹来对付我的敌人。

    击中延髓是狙击手们渴望达到的最高境界,这种shè击算得上是史诗xìng的一击。当然,子弹从嘴巴或眼球进入身体,这样的shè击也还是可以接受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开qiāng不是为了打伤敌人,而是制对方于死命。我想象中的敌人有时是俄国人,有时是中国人,有时又是阿拉伯人。这得取决于不同的国际事件和我对这些事件的理解或是我所卷入的事件。

    大后方:“享受”中的精神冥想与企图自杀(5)

    我弯着腰,用步qiāngqiāng托顶住床板,把qiāng口伸进自己的嘴里,用大拇指抠住扳机。我紧紧地咬着钢制的qiāng口,感觉自己的牙齿好像已经被顶回到牙床里去。我的舌头在qiāng口上的消焰罩缝隙间舔过。我想象着子弹如何在我脑袋里行走,它经过我的大脑、小脑、胼胝体、松果体再到延髓。想象着子弹穿过我的脑袋,从眼窝里钻出来,或是没有出来,只在我脑袋里不停地打转,它被撕成碎片,直到受到血ròu的阻碍放慢速度,停下来,然后我便死去。

    当你的嘴里含着黑洞洞具有强大杀伤力步qiāng的qiāng口,除了绝望以外,容不得你考虑太多的事情。

    这时特洛伊走进来,看到了我,他惊呆了。我已经打开了步qiāng的连发选择器,所以要进入我脑袋的不只是一发子弹,而是三发。这肯定就是我选择了M16自动步qiāng而不是狙击步qiāng的原因。我的脑袋将会被连发子弹打开花。

    特洛伊叫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就差那么半秒或很多秒,甚至是若干年,我就可以抠动扳机了。谁知道一个人在做好一件事之前要尝试多少次呢。但特洛伊在后面狠狠地拍我的脑袋,qiāng口突然顶进我的嘴巴里,弄掉我一颗牙齿。

    我看着他说道:“只是玩玩而已,我早就知道你要进来了。”

    他卸下我qiāng膛里的子弹,用各种脏话骂我,然后把qiāng扔到他床上。他的qiāng也在那儿。

    他说:“他们都只当是好玩儿!那个可怜的锅盖头。营里有一半的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浑蛋坦克兵都看过他老婆被人cāo,那可是真的被人cāo,被他的邻居cāo。但我明天还要看看那个录像。你还想干掉自己吗?我要去跑步,要不要一起来?”

    我穿上了军靴。我们俩把各自的两夸脱水壶装得满满的,然后将它们绑在背上。从我们这边看到的营房,就像是一辆变大了一倍的拖车,里面装满了我们排里的战友,他们的嘴里都述说着头天看的黄色录像。柯汉问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去跑步,福勒则说我们是装模作样,特洛伊用有关农场牲口和他们母亲的各种各样充满想象力的脏话来辱骂他们。然后,我们便走进了酷热难熬的夜色之中。我们走出营房,营房外数百个挂式空调运作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一辆巨型摩托车在我们的起跑线上空转待发。这是一辆看不到的、没有驾驶员的摩托车,只有前进的动力和燃料。

    我们沿着基地的环形防线跑步。在沙漠里的基地被封锁起来,这听起来还真是可笑。每隔几百码就有坐在悍马越野车里的海军陆战队宪兵队进行警戒。我在想他们是否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些什么。如果我们大叫一下,他们很可能会朝我们开qiāng。

    特洛伊说:“我真不明白你刚刚都在干些什么,如果是因为克莉斯汀娜,那就大可不必。振作起来,她可不会为了你而去自杀。”

    “与她无关,全怪这该死的沙漠。”

    “沙漠个屁!浑蛋,在菲律宾群岛时,我亲自花钱给你挑了个jì nǚ,让你开戒。别想对不起我!我才不管是什么原因呢,只要别抠那该死的扳机就行了!”

    在菲律宾群岛的时候,他确实替我付了我一生中第一个jì nǚ的钱,他认为那代表着我们俩是亲兄弟。到西太平洋前一年,他随部队驻扎在菲律宾群岛,他非常熟悉那些岛屿和酒吧,好像他就生在马尼拉(Manila),而不是密歇根州的格林维尔(Greenville,Michigan)。

    但在菲律宾群岛执勤时,他从下士降级为一等兵,因为在他的尿检中发现有大麻成分。就因为吸大麻,他没有被安排到好的单位,而被送进了海军陆战队。所以他特别好战,人也很粗暴,不过这才叫真正的有士气。他喝醉了酒就大哭大叫,常常抱怨老家一个叫利萨(Lisa)的女孩:她从小学起就一直在拒绝他的求爱。

    在同时通过侦察与目标捕获排培训班考试之前,我们俩就常常在冲绳岛的基地一起跑步。看过几部黄色电影,吃过一盘两美元的日本炒面,最后我们回到我的宿舍,大声喊出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吵着要免费啤酒。在冲绳喝到免费啤酒是件很容易的事儿。每个星期三的中午,麦格啤酒公司(The Michelob)的半挂车都会开到基地来,以每箱五美元的价格兜售他们的啤酒。整个基地都没有足够的冰柜来冷冻锅盖头们买的所有啤酒。等你喝完一箱五美元的麦格黑啤酒后,毫无缘由地冲别人大吼就再正常不过了。冲别人大吼不仅仅是因为你喝醉了,还因为你的愚蠢、青春和遗忘。你必须忘掉你到海军陆战队来之前是个什么人。也必须忘掉将来你离开海军陆战队后,可能会变成个什么人。因为战争一来,你可能会死,那么你所有的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和预言都将只是谎言。

    大后方:“享受”中的精神冥想与企图自杀(6)

    我们默默地跑着。特洛伊个头比我小,但跑的速度比我快。不过我总是能超过他。他试图用速战速决来使我疲劳;我打算用拉锯战来拖垮他。我们跑着跑着,就这样度过了好几个小时。虽然我们在营房周围跑的是环形路线,但我还是常常会偏离轨道。我绕着所有的一切转圈,直到这一切成为圆圈的一部分,而这个圆圈变成了我的一部分。我还是没有抛掉自己的心病,这个病仍然占据着我心灵中的一部分。但它已经不能再让我弯下腰,把我的步qiāngqiāng口塞进我的嘴里;也许有一天它会再次发作,但现在我已经对付过去了。

    特洛伊跑步时总会打响指,这是他的高中田径教练教他的把戏,可以给他自己打气,继续跑下去。我们的军靴拍打在沙地上,发出剧院的幕布落下的声音。我们就是在舞台上奔跑的演员,边跑边说着自己的台词。我们在向“全能的时间”戏剧的伟大导演证明,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上战场或是证明其他什么的。我们可以跑一整晚,整晚不停地穿过沙地,绕着我们假想的营地跑来跑去。我们听见马车在舞台上绕圈,我们就是这些马车。我们没理由这样来挑战对方,来向对方证明什么。没有什么好证明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挑战的。我们是一体的,几乎用着同一个脑袋。我们就这样跑下去,理论上可以跑到地底下去。我们绕着栅栏转圈,就像野兽绕着不知怎么下嘴的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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