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於陵踏歌 > 正文 第九章 绝杀
    身着黑甲的漠北军队与身着蓝甲的东辰军队迅速纠缠在一起,刀枪碰撞声,嘶吼声,山上滚石坠落的声响,一声声惨烈至极的嚎叫声在於陵翛耳边响起。这些都是两个时辰前还讨论着要在战场上立功勋回家光耀门楣的年轻人,可现在,他们就这样倒在东辰军队的毒箭,火气之下。

    於陵翛恨,这些人罔顾当年和平之约就算了,在刀剑之上淬毒,这么恶毒的事如何做的出来?况且,这东辰军队大致数目已在五万之上,东辰人是下定决心要灭我漠北吗?

    内围的士兵伤亡数目恐怕已达四成,於陵祁垣已经赶到,确实打了东辰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后方压力的减轻让於陵翛有了喘息之机,她已经杀红了眼,身上的胄甲早就沾满血迹,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看到后方援军的漠北将士也顿时振奋了士气,擂鼓声号角声连成一片,近战已失去了弓箭的威胁,漠北人又常年打猎为生近战了的,战况已经从弱势变成了对峙。眼看胜利在望,却听得东辰一将大呼“局势吃紧,快去请中胥周将军来助!”

    中胥果然也掺了一脚,派来的还是素有杀神之称的周宁骁。於陵翛冷笑,还真是看的起漠北。

    “殿下,这下麻烦了,中胥虽说兵马只有两千左右,但是跟着周宁骁的,都是精锐,素有以一顶十的能耐”金聪已近乎崩溃。

    於陵翛沉吟片刻:“若是没有那两千中胥军队,有多少把握能攻下。”

    “老子以全家性命担保,八成!”金聪抬手削断了冲来得到东辰小兵的胳膊,狰狞着脸吼道。

    “金聪,记着你的话,那两千人,我去解决,无论如何,你要守住商池!”於陵翛也重重地吼回去,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幽暗夜色里,格外凄凉。

    金聪听见回头看去,只见那个瘦削的少年掠过战场,直奔列阵而来的周宁骁而去。

    “不”於陵祁垣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想要拉住飞身而去的於陵翛时,却只拽下了一片衣角。

    她闭眼凝神感受着四面的风力,身形稳在空中,中胥人见此景象,微一愣神,就架起手中弓箭,齐齐瞄准了那个张狂不羁的身影,於陵翛倏地睁开眼,手中剑划破手掌,在空中留下一个诡异的图形,御灵诀第二层,力从彼来,必有往矣!眼看着数千支箭已到了面前,她猛然将那图形向前一推,肉眼可见,她周身的风势起转,箭支又沿着来时的轨迹破空而去,刺耳的“劈啪”声里,箭尾回到了中胥士兵的面前,他们眼看着自己射出的箭倒置着插进自己的胸膛。

    周宁骁堪堪躲开,此时他的中胥军队留下了不过十之二三。他抬眼望向半空中那身影,一种奇异的情绪涌上心头,那少年披散着发,周宁骁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脸,却实在辨识不出。

    於陵翛已近力竭,她堪堪稳住身形憋着一口气冲向中胥军队一路猛砍猛刺,杀到声嘶力竭,杀到眼前一片血红,杀到崖底吹上的风都让她要倒下,她已经冲到了周宁骁面前,她恨,剑在手里,她却连刺向他的力气都不再有了。

    只是周宁骁看见了那双眼,就再也不能移开视线。

    第二次,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样充满恨意的目光,第一次是林初霓在死前看向姬凌风的眼神,恨,凄厉,绝望。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想把他拽到身边,想问他到底是谁。可惜没有,他看到的是那个纤瘦的身形直直坠下山崖的情景,他同那一次一样,一样怯懦到不敢伸出手。

    周宁骁一抹脸,湿意弥散,他又流泪了,可惜今日再没有上元节那夜的明月了。

    周宁骁心中就像被挖空了,再无心战局。“撤!”他挥起军旗,带着他所剩无多的将士,头也不回地奔向商池城外。

    於陵翛的意识渐渐发散,耳边只有嗡鸣,无止尽的嗡鸣,下坠,无尽的下坠,风碾过她的每一块骨头,於陵翛忽然有些豁然,这便是要死了吗,她还有太多事情没来得及

    无边黑暗里,风终于停住,她似乎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强撑着睁开眼,对上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她嘴唇微微翕动,然后彻底失去知觉。他却听见了她的声音,“软软。”

    风惊海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凝眸看着这张斑驳的小脸,视若珍宝。

    漠北将士们看到了义无反顾的於陵翛,看到了满身伤口的大王子,看到了杀神退兵的情景,士气大涨,东辰再也撑不下去,节节败退,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仓皇逃出商池城。

    於陵翛坠崖的画面,祁垣c金聪亲眼所见,盾厄伤势极重,待清点出人数,伤员都迁到了商池城中。於陵祁垣已经力竭,仍旧带着一队人下了山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商池山以险闻名,顺着山路最多下到半山腰,再往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

    眼下刚立春,春雪松软,每处都浅浅地堆着,一脚踩下去,很可能就会应悬空失重而坠崖,还有无数毒物c带刺的植被,无不让搜寻充满了困难,祁垣的佩剑已经丢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他一次又一次徒手挖着雪堆,指尖冻得发紫,指甲磨去大半,眼球充血,嘴唇也已经干裂。

    他疯了一般穿梭在断崖下,找一刻,心就凉一分。他早就知道当年了知大师的批命之言,可他致死也不愿相信翛儿守住漠北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断崖千丈,死不见尸。

    他恨中胥,他恨东辰,更恨他自己,身为长兄竟然眼看着小妹替自己去死。

    漠北好不容易放了晴,阳光的温暖实在来之不易,他回头,那经历了一夜厮杀的战场上,残破的尸体,错杂的兵器,渐渐干涸发黑的血迹,在那惨白的积雪映衬下,格外凄凉。

    “啊”他抛下手中那抔土,开始嚎哭,无人去拦,同样的哀戚弥漫在每个人心头,只因为那纵身而下的少年救的是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救的是整个漠北的希望,虽然不知身份,这份恩情却值得来生结草衔环相报!

    於陵祁焱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商池城守备家中了。守备早就被卢将军一票人杀了,金聪一行人进商池城时,城中的景象用惨绝人寰形容毫不为过。城西集市——从前商池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乱葬岗,男女老少的尸首堆得山高,金聪无法想象,那帮东辰人是有多狠毒才下得了屠城这样的狠手。

    商池之战的惨烈在漠北近二十年来绝无仅有,出发时三万余人到现在,只剩下了九千余人,还有重伤者两千余。好在这一仗实实在在让东辰长了记性,东辰军的伤亡绝不在四万之下,短期内东辰绝不敢再有其他心思,可是中胥的态度却让人琢磨不透。

    据金聪在城内查得的证据,奸细大都把信息c军情交给了中胥人,周宁骁的出现更说明了这次偷袭漠北中胥一定有参与,但是周宁骁就这么离开了,几日来也未见中胥杀出回马枪倒是令人费解。既然中胥不想制漠北于死地,那这样大费周章又是为什么,一切的疑团还需要时间证明。

    消息传回长宁已经是两日后,於陵巍哀绝,一夜间白了半数头发。是於陵翛的心细如发才让漠北守住了商池鹿崖千玄这道防线,只要这道线在,漠北就有把握控制局势。可现在,收回了半壁江山却丢了最疼爱的女儿。值与不值的问题他已经不想再论,他知道,在翛儿心里漠北的安危高于一切,她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守住的东西,於陵巍又怎么能弃之不顾。

    玉宸宫中,燃着暖香的兽头鼎上袅袅烟雾升腾。“娘娘,东辰兵败了,听闻听闻公主死在了战场上。”

    王后手中的妆镜摔在了地上,粉碎。“冤孽。”那张美得不可方物脸上沾染了一丝痛苦,可那双眸子里却空洞一片。“她便是这样保住漠北的吗。了知倒是没说假话。”那老嬷嬷的头垂得更低了,这么多年,执迷不悟的人才会自毁其身吧。

    消息传到祁焱耳中时他还在向神佛祷告要让翛儿平安回来。“尸骨难寻。”这四个让他刹那间丢了所有期望,他可以原谅上天没有给他一个有权有势的母族,他可以忍受从小受人欺侮,他可以不顾安危拼命修学问修武技,但是,他接受不了,那个生生把他从地狱中拉出来的人,那个云淡风轻告诉他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人,那个说他笑着才好看的人,那个在许多个夜晚困得睡倒在他怀里的人就这么死了,甚至在她出发前都没来得及见他一眼。这一刻,他的眼神冰冷,静静地看着那尊微笑的佛像,他握住了那把燃着的香,丝丝焦肉的气味发散在空气中。

    从此以后,再不信神佛。

    从此以后,再不畏地狱。

    从此以后,我要把她当初想要的一切都放到她眼前。

    她喜欢我笑,那么,我便是苦也要笑,痛也要笑,血流到最后一滴也要为了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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