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城市萨满 > 正文 第一章 四辆马车
    月明星稀,连地上的草都透露着祥和夜晚,一个中年人走在狭长的土路上,两旁的杨树梢微微的随风摇动,发出的沙沙声盖过了男人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当他走到一块被月亮照的明亮的路段时,那人恍惚间好似听到一个老太婆的声音,不住的说些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那声音透着丝丝瘆人的寒意,但男人好像没有感到一点的恐惧,只是左右查看着,浑身散发出浓浓的狠劲,右手伸向自己衣袋,在里面握着什么。

    突然,那苍老的声音由低低的沉吟变为凌厉的嘶吼,而随着声音的转变,男人也从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不住的挥舞,又好像在不断的刺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刺耳,中年人的动作也越来越失控,紧接着声音戛然而止,男人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只不过他握在手中的匕首此刻却深深的刺入他的右侧脖颈。

    男人张大嘴巴,发不出一丝的声响,只是抬着头,好像在欣赏夜空中的那轮皓月。

    三炷香还没烧完,对面的女人不住的,似是喃喃又好像在祈求的说到“咋回事呦,到底咋回事呐,这才下葬俩月,家里就没消停过,这还整死了自己的儿子,这是想咋着,唵?”

    “我妈才刚没,我大哥这就出事了,这是坟头不好,还是有人要糟践我们家?”一旁的女人也大声的问道,“你们安静点,别吵吵。”一个稚气的小女孩的声音随之响起,香案后面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低着头,紧闭着双眼,只有那颗脑袋来回的不停抖动,以及嘴角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什么。

    香炉中的三柱香烧完的瞬间,挂在一旁的铃铛摇晃起来,没有人牵动而自己摇晃起来的铃铛使空荡荡的房间填满了诡异的气氛。

    随着铃铛响起,老太太也说话了,她一开口,一股浓重的河南腔便在屋内回荡:“倷~说,所为何事!”

    “我妈没的这俩月我们家一直不太安生,本来以为只是家里晦气太重,谁成想我大哥这又出事了,死的那么惨。”

    “倷且细说。”“我妈冬历月初一那天去世,一周左右料理完后事我们也就没再回老房子,屋里的家具能办搬的我们兄弟几个也分了,可半个月前,隔壁的老邻居突然联系到我,说我妈家夜里总有人走动的声音,我们开始以为是隔壁的人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听错了,就没当回事,简单收拾了下院子就回家了。没过几天,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家居然也出现了不对劲的情况,但无非也就是家具电器什么的半夜自己开关,这种事情听的多了,虽然怀疑过跟老房子出现的问题有点联系,可当时也真没放在心上,直到前些天,我大哥他,下班回家的路上,他一个好好的人居然就自杀了!”

    “俗间恩怨乱阴宅,事起尚由结阳宅。”话毕,老太太便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小女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人,半天,老人缓缓地抬起头,微睁着双眼看着对面的两个女人,那两人见老太太醒了,忙不迭的将刚刚听到的话重复给老太太

    众人站在坟茔中一座新立不久的坟头前,各自手持铁锹和锄头。看着人数差不多到齐了,便开始动手砸开了那座新坟。

    终于,坟开到了主人脚底的位置,换上几个人,用手小心翼翼的拨开泥土。半天,土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红布包裹,其中一人拿起来,翻开布包,里面赫然是几颗铁钉,下面还压着一把小剪刀。

    这家老太太的后人看到这些立即怒上心头,放这东西的人看起来并不是多懂阴阳风水的,只是单凭钉子剪刀之类放在人的脚下必定会使人不安的猜想而悄悄埋下的这个红布包裹。这人,是想哪怕走这些不入流的小门道也要使这家人过的不安生,简直可笑又可恶。

    野外里看热闹的人早就回来把坟墓中找到钉子的事告诉了老太太,老人家听罢,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人呀,小肚鸡肠最要不得,在人家坟里下东西看似是小手段,小阴招,却也是真害人,损阴德。”“这帮人不给你找点事做怎么体现你存在的价值呢。”小女孩叼着苹果接口道,“小犊子。”老人笑骂。

    讲出这话也不怪小女孩,毕竟以她目前6年的短暂人生,也没有多大的见识,这内蒙东南部的村子又与草原牧民的村子不同,很多出马仙的能力无处可用,所以老人也懒得同她细说,只是叫她快些穿好外套棉袄,朝着那家出事的人家走去。

    阴宅的问题找到了,该看看阳宅又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家人在村里也是原住民了,从有这座村子开始,村里就有他们家的房子。

    本来这家人就勤奋,加上最近去世的老人的丈夫精明果断,使得在年轻的时候就积累起一笔不小的财富,村子里没有什么高消费,人一有钱,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盖房子,结果房子是盖起来了,家境反倒是不如以前了,本来盖了四间瓦房,慢慢的,东厢房塌了,南厢房买了,西厢房烧了,只留下了一间正房给一家人居住,可就是这件正房也是残破不堪:窗户上的玻璃支离破碎,不得已用报纸曹操的糊上,屋顶的瓦片也没剩下几块,开始还是用稻草填缝到现在已经是在用稻草当作瓦片盖在上面了。

    村里人本来对这家人的破落持有嘲笑的心态,可后来竟也产生了同情心,帮衬起他们来,万幸,虽然两个儿子的日子依然是紧紧巴巴,但也算是搬出了茅草屋,另盖了间瓦房,倒也不是他们不肯修葺老房子,可是在是拗不过年迈的父母,父亲总是觉得老房子是他年轻时富有过的象征。前些年老父亲去世后,母亲更加及其看重老房子,不许儿子们对其动一下脑筋。

    另外两个女儿的日子相较哥哥更容易些,可毕竟是农村人家的女儿在家里也是说不上话,对于房子的问题轻易不好发表意见,于是日子就这么在邻里乡亲的帮照下不好不坏的过着,除了老母亲,没人再去想老房子。

    直到两个月前,老母亲因病去世,下葬后麻烦不断,两个月后家里的大儿子更是死于非命,为了解决掉问题,剩下的人又将目光投向了摇摇欲塌的那间破瓦房。

    老太太到达旧瓦房的时候那家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老太太远远走来,从中走出一人急急忙忙的上前去拖住老太太的胳膊,道:“您老不着急,我们本想着先清理清理这边,再去您家里,请您过来。这现在坐没做的站没站的,要不您先找地方歇着,等有出空地,您再往前来。“”不用不用,可别费那个劲儿了,今天来,也是来看看房子的风水,又没人要在这儿呆着,忙活儿完了该干嘛干嘛得了。“”那好嘞,您请着吧。“老太太先是绕着房子的墙根走了一圈,大致看了看,只觉得有些异样,可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找了个大石头,胡撸胡撸上面的浮土,就一屁股坐了上去。伸手从棉袄的内口袋里翻出一枚龟壳,下面还坠着一个绣花的荷包,图案看的并不真切,模模糊糊的,好像是萨满图腾的堂子神。

    老太太打开荷包,从中取出三颗外形窄长的石头,放进龟壳里摇晃起来,一番三次,她才终于在大石头上站了起来,又走到瓦房前面,对这家人的二儿子道:“房子确实有问题,应该是盖房子的时候,哪个小人在你家四个墙角下了东西,这才破了你家的运道,整的你家几年不顺。你们商量商量吧,看看要不要拆房子。”那人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转念一想,便是怒火中烧,当即拍板道:“我老爹老娘都没了,大哥也不在了,这些事全仗着我做主,大娘您给看个时间,咱拆房子!”两个姐姐见弟弟话里话外的意思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自是不快,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按照老人刚刚说的情况,一定是要拆了房子一看究竟的。于是那俩姐妹扭头转向一边,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老人道:“这种情况不用顾及时辰,自然是越早越好。你们叫来几个人就动手吧,我在一边看着。”那人应了一声,就朝自己家跑去,不多时就带回来十几号人,手里拿着各种农家用具,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动手。房子不比阴宅,虽然看起来破旧不堪,好像一阵风一场雨都能要了它的老命;可真到了要推墙的时候,它又变得坚不可摧了。众人从响午干到天色擦黑才勉勉强强拆完了房子。

    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走上前去,猫下腰在房屋的西南角的墙基下翻找着什么,在泥土中摸索了好半天居然真的找到一个乌黑色的小方匣子,上面描绘的图案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泥土,老人用力的掰下匣子顶部的那部分土,却见那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图案,面具的额头部分另有一个小小的痕迹,这回是真的看不清晰了。

    老人并不在意图案,伸手打开那方匣子,里面是一枚造型精美的木制马车,只不过这透着贵气的马车载着的是一个衣着褴褛佝偻着身体的糟老头。按照匣子摆放的位置和方向来看,马车是从这间屋子向外驶出的,老人嗤笑一声,叫众人里几个伶俐的后生去其余三个墙角翻找看看。不多时几个墙角各自又发现了方匣子和小马车,老人接过手里便将木匣随手扔在一旁,细细端详起小马车来,这三辆小马车驾车的分别是一个老婆子,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三者皆与第一个发现的老头相同,身上的衣服和布条相比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小男孩小女孩动作身形更加活泼张扬。四者面部无异,却仍是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拿在手里散发出丝丝的邪气。

    老人在自己身侧的衣袋里拿出一块大红布,撤成四块,分别包住这四辆小马车,单手抱住,另一只手拉起小女孩,对这家的二儿子说:“我把这玩意儿拿走回去供在堂子里,你家也就没事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砖头瓦片的,大晚上也没人给你动,明儿早再来拾捣儿吧。”“这事就交给您老了,还请您多费费心,赶明个儿我上集上给您整点好嚼口送您家去。这砖头啥的这两年可值钱了,我码好了再回去。仨儿,送送你翟奶奶,天黑路硬可别磕着碰着。”

    初春的内蒙总是爱下雪,夜风乍起却吹不散头顶灰白的云,一阵冷过一阵的风夹着空气里的沙土,打着转的滚动,吹着行人的脸,使其每一个毛孔里都有一颗风沙,这张风沙做成的面具就此镶在人们的脸上。93年的内蒙农村,没有路灯没有电线,也没有信号,当时的那里,是文明的沛雨甘霖浇灌不到的原始沙漠。

    那孩子将老太太和小女孩两人送回家后就急急忙忙地返回老瓦房那边,老人催促小女孩赶快睡觉,自己来到堂子里将那四辆小马车放在香案上。内蒙出马仙家,大体同寻常人家没有两样,都是一间大院子,坐北朝南一间大正房,里面开内门,分成三间并列的小房间,中间一间进门处就是一方大灶台算作厨房,左右两边稍大的一间砌着连接东西两面墙的的大火炕,睡觉时是卧室,其余时间就是客厅。晓得那间放着一张大铁床,就是平时家里来客人使给客人住的客房了,东厢房存煤和稻草,南面不建房的时候就搭个驴棚马棚牛棚,西厢房也不住人,就是放放杂物。出马仙家的西厢房就是平时给人看香的堂子了。

    老人放好小马车,又重新给供奉的几尊神像上好香才转身出了门。夜里,山风呼啸,吹的窗框都好像是要裂开了一样,但屋里却暖洋洋的,炉子里的柴火烧的噼啪作响。这两人睡的倒安生,不过西厢房那边却有人要生事。午夜正是寒冷的时刻,只听一阵咚咚的鼓声从远处传来,并不见有什么人出现,可这声音却越来越大,仿佛有人朝着这边越来越近。随着鼓声变大,四辆马车活了一般疯也似得冲下香案,向着门口飞驰过去,可距离门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前行了,好像那里有一张网罩在哪里,马车上的小人见此情形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向驾车的小马,一边又破口大骂,尽是些难听的污言秽语。不知鼓声响了多久,当天空微微做亮以后,鼓声戛然而止,似是放弃召回这四辆精致的马车。

    到了六七点的光景,老太太家的大门又突然乒乒乓乓的响起叩门声,这声音可没有往常叩门的客气意思,细细听来,那叩门的人嘴里还在嚷嚷着“都死啦!都死了!老瓦房那边的人都自杀了!”听真切后老太太腾的就在炕上坐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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