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时光里的星辰风月 > 正文 第十四章
    江杨的婚礼在两周后举行,邀请了苏如星当伴娘,一大早就接她和新娘一起去婚纱店试礼服,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家。

    到了自家楼下,她和江杨夫妇告别,然后转身独自走进楼道里。

    “小月,好久不见。”黑暗中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

    苏如星停下脚步,循声望去。街角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一抹浅淡的人影紧紧粘住了她的视线。竟然是他出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喜欢穿白色的衬衣,浅灰色长裤,昔日清秀俊美的少年如今成长为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暮色的晚风之中,美好的不成样子。

    “小月,你还好吗?”他的目光紧紧地望着她,眼眶微红,那眼神像是蕴藏着深深的执念。

    苏如星快被他的目光压迫的喘不过气,她有些紧张的将头发撩向耳后,轻声叫他的名字,“子风”她没有化妆,穿着白色的长裙一头柔顺的长发散落在两肩,洗尽铅华。睫毛是真的,脸白皙的几乎透明如瓷器般光洁可以清晰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季子风看着她,目光专注,然后慢慢的,眼神内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他们分开了整整八年,她变得越发明媚动人,这样的她甚至比以前更容易引诱他心动。

    见他发愣,她又轻轻地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把你丢掉的幸福找回来。”夜色太暖,烘托着他的声音温和却又悲伤。

    “什么?”苏如星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我是说”季子风的目光瞟了一眼她身后某一处移动的影子,突然大步向前,双手用力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他抱的那么紧,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八年的思念就像是一场热带飓风,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开。

    他的声线像是被打捞出的海绵,带着湿漉漉的忧伤,“你怎么还是那么瘦?”

    她涨红脸,艰难地回答:“子风,我不能呼吸了。”她还是和高中时代一样温柔文静,从不大声说话,娇娇怯怯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松开手,后退了几步,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凝视她,目光灼人,“小月,如果我告诉你,我还爱着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显得很惊讶,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窘迫,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季子风自嘲地笑了,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悲喜,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我会在上海待几天,你方便给我做导游吗?”

    她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来接你。”

    “好。”苏如星转过身,往楼道里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过头,看到季子风还站在那里,如同远古世纪皎洁的美少年,眉眼俊朗,目光忧伤,在月光的映衬下浑身散发出冰凉的孤单。曾经,她答应过姐姐要好好守护他,要让他快乐,可是她却没有做到。八年前的那一场车祸后,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季子风暂时住在离苏如星公寓不远的一家酒店里,这几天苏如星带着他几乎要把整个上海都参观了个遍,虽然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八年,但有很多地方她自己也都还没有去过。

    回到季子风入住的酒店已是黄昏时分,由于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他们直接去二楼的餐厅吃饭。季子风照着菜单很快点了几个菜,并吩咐服务员不要辣,苏如星感到惊讶,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她的口味。

    季子风今天穿的很休闲,白色的棉质条纹衫,浅色系长裤,隔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子风,你还会回伦敦吗?”

    他直直地望着她,缓缓开口,“我还在考虑是要留在上海,还是回去伦敦。”

    苏如星的心突突跳的厉害,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于是心虚地转移了话题,“伦敦一定很美吧,这些年你在那里过的还习惯吗?”

    “还行,工作比较忙,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苏如星感慨道:“没想到,你还真的做了医生。”

    季子风笑,“高中的时候你就说我适合做医生,幸不辱命。”见苏如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他又说:“看到病人康复会发自内心的高兴,也只有这件事情才让我觉得这些年过的有意义。”

    “我知道,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菜已经全部上齐,季子风不再说话,开始埋头剥虾,剥好了也不吃而是单独放在碟子里。过了许久,他突然抬起头,把面前一整碟剥好的虾推到她面前,“给你。”

    “啊?”苏如星没想到这一大碟虾竟然是给自己剥的。

    “快吃。”声音温柔地像羽毛抚面。

    一时间,苏如星有些手足无措。

    “这么巧,如月,你也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如星转过身,正是一周后就要结婚的江杨和他的未婚妻。

    “嗯,我和朋友在这里吃饭。”

    江杨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季子风,过后挑了挑眉问道:“男朋友?”

    “不是。”苏如星连忙摆手澄清。

    “丫头,从来没有见你和除了我以外的异性单独相处,不是男朋友那就是喜欢的人?”

    “哥——”苏如星皱眉,不满地说:“你不要再乱说了!”

    一旁的季子风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胸口像被无数的丝线缠绕,扯得生疼。他突然地站起身,礼貌的对在场的人打了个招呼,“你们聊,我先回酒店休息。”然后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季子风走后,江杨神色复杂地望着苏如星,一脸愧疚,“对不起,我好像打扰了你们。”

    “”

    “我也只是好奇,所以口无遮拦,你不会生气吧?”

    “没事。”她无力的笑笑,“哥,嫂子,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吗?”

    江杨的脸色缓了过来,又扬起了平日里一贯的笑容,“是啊,你嫂子说想吃这家的虾,所以就和她一起过来了,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

    说到虾,苏如星望着桌上那一蝶剥好的虾肉,心中内疚千万,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我先回去了,你们吃饭去吧。”

    “嗯,那我就不送你了,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有事就打电话。”

    告别了江杨,苏如星独自打车回家,一路上都心神不宁。她很想给季子风打个电话,可是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正好是季子风的来电。

    她立刻接起,“喂,子风。”

    “你在家吗,还是在外面?”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

    “快到家了,你刚刚没有生气吧?”

    “没有。”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无奈,“小月,我明天回老家。”

    “怎么这么匆忙?”

    “嗯,回去陪陪爸妈。”

    苏如星笑着说:“好,一路顺风。”

    电话那头的季子风叹了口气,几乎微不可闻。

    “小月,你等待的幸福一定会回来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伤感,隐隐约约带着无能为力的苍凉。

    苏如星一愣,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电话已经被切断。他是来和她告别的,就像八年前,她执意要去北京。她看见他一个人在自己家楼下静静站了很久,终究还是走了。深夜的长街上什么也没有,只余满地落叶,在这萧瑟的时节里都已经干而脆了。一步步踩上去,渐行渐远的尽是破裂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人的心碎了一样。

    她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辜负了他,那个如风一般的少年。

    苏如星站在窗前,绛蓝色的天空像是泼墨后的大肆渲染,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片天空,晦涩的压抑着。城市闪闪灭灭的灯在她湿润的眼角里变成了一颗又一颗星星。

    “暮浅晨!”她突然抬起头冲着天空大喊。

    “暮浅晨!”

    “暮浅晨!”

    就这样喊了十几声,用尽了全部力气,直到嗓子干涩到沙哑,最终身体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真的很想你。”最后这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夜色缱绻,月光迷蒙。

    也许是华梦一场,在那梦中有过笑靥如花,有过玉颜调皮,有过年岁似锦。可是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如此清晰的刻在你的心里,浸入血脉,注入骨髓,生生死死都无法遗忘,他一辈子跟着你的呼吸,随着你的记忆,陪着你到白发齐眉,到地老天荒。

    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树叶被晚风吹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个少年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直到面前这幢大楼最后一家灯光熄灭,才缓缓离去。

    曾经的宠溺和眷恋,已经寄存在遥远的时光里,满是尘埃。回忆在无数次的发酵中膨胀成了苦涩,这苦涩滴穿着温柔,蛰伏在每个长夜的背后,惊醒了隐藏的疼痛。

    他以为只要离开了就不会再心痛,他以为只有一定的时间就可以冲淡所有的伤感,可是这些以为全都只是飘渺的,因为他还是会思念,还是会心痛,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寻找她,只是他再也不曾看见过她,她的笑容,她的影子,她的一切的一切,曾经全都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江家和陆家的联姻可谓是万众瞩目,婚礼在上海最豪华的酒店礼堂举行,来参加婚宴的大多都是一些在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佬。苏如星和新娘坐在后台的化妆间中,此时新娘已经化好妆换上了婚纱,纯白的婚纱摇曳着长长的拖摆,从腰部开始亮闪闪的碎钻密密麻麻自上而下,星罗棋布。

    新娘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吉时入场,在精致的妆容下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紧张与不安。苏如星俯下身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扬了扬嘴角,“嫂子,你真好看。”

    她一向沉默寡言,极少主动开口说话,陆锦苑感激地看着她回了一个笑容。

    “小月,你也要抓紧了,我和江杨都希望你能早日有一个好的归宿,你太孤单了”

    苏如星低声回答:“好。”

    吉时就快要到来,门被轻轻敲响。陆锦苑在苏如星的陪同下走到婚礼会场的门外,新娘的父亲正站在那里等候着,然后牵着她的手走进礼堂。长长的拖尾在新娘的身后迤逦,钻石和灯光熠熠生辉,像是天空中的太阳破碎成无数的光点落在这一裘华美裙摆上。

    在新娘挽着父亲入场的时候,苏如星已经来到舞台的前方,从司仪的手中接过钻戒在一旁等候,而在她的对面是正背对着她和某个嘉宾交谈的伴郎。苏如星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像并不是之前和她一起彩排过的那个人,可眼前这个人分明穿的是和自己搭配的定制伴郎服。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那人突然转过身,和她的目光交汇。

    整个世界都似乎静止了。

    会场里刺眼的灯光变得暗了,宾客们的笑声和司仪的主持声也都消失了。混沌之中,唯有眼前的这个人鲜明清亮,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苏如星不知不觉已经屏住了呼吸,她不敢动,不敢说话,生怕和过去无数次梦中的场景一样,只要她一动,眼前的这一幕就会消失。

    八年了,她从没有忘记过他,她很确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他的脸庞瘦了许多,却显得更加深邃俊朗,眉宇间流淌着一股冷静沉稳的气息,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他的容貌没有改变,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和以前大不一样。在她的记忆里的他还停留在学生时代,穿着休闲的运动服,一双眼睛笑起来像是落满了星星,可面前的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眼睛深邃得像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这一次,他是真的回来了吗?还是和以往的每次一样,都只是一个华而不实的梦。

    苏如星死死咬着嘴唇,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直到他突然笑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笑起来时一双眼睛像是落满的星星。

    苏如星开始泪眼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模糊的色块,朦胧中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满脑子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而他突然走近自己,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现在我们先把眼前的任务完成,等婚礼结束后我会跟你解释这一切。”

    真的是他!他没有死,他回来了!

    苏如星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他弯下腰伸出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傻丫头,不要哭了。”

    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脸颊滑落,弄脏了脸上的妆。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他说,但是正因为太多了,她反而发不出一丝声音,甚至连哭泣带来的哽咽都是无声无息的。

    “傻瓜,走吧,还好我提前有准备。”暮浅晨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下了舞台,把戒指交给了另一对早就等候已久的伴郎伴娘,然后牵着她的手从舞台后方出了礼堂。

    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只是任凭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永远就这样走下去。她走的每一步都带着复杂的心情,像是第一步又像是最后一步,痛苦和幸福在同一时间涌入她的身体。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她一直望着他的侧脸,英俊沉稳却带着无法隐匿的脆弱和眷恋。她突然想起来,婆婆去北京的那天,他也是这样牵着自己的手。和记忆中的一样,他的手很大,几乎将她整只手都包在掌心,让人觉得安心而温暖。

    又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我把地址发给你,把车开过来。”挂完电话没几分钟,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上车后,他的手也放开了,她恍惚地垂下眼,有些失落。

    他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心里一阵甜蜜,却故作淡定地向她解释说:“手有汗,我怕你会不舒服。”

    苏如星瞬间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没有辩驳什么。

    她确定他是真的回来了,这不是在做梦,他的表情动作是那么真实生动,和以往梦境里的都不一样。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他重逢的情景,她想要抱着他,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倾诉这些年对他的思念,可是此时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却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

    八年了,这场年少的爱情经历了八年的离别,她不确认他是否还和学生时代一样爱着自己。既然他还活着,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出现,或许那场车祸让他已经心灰意冷,又或许他早已娶妻生子。一想到这里,苏如星的心脏空落落的,好像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她曾经是那样的伤害他,即使他恨自己也是理所当然,如果他真的已经结婚生子,那样也好,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好只是如果八年前她可以早一点了解到自己的心意,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后来这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她犯下了弥天大错,所以甘愿用一生来偿还。

    一旁的暮浅晨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失落,再次紧紧抓住她的手。

    “苏如月,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一会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可是在看到你的那一眼才明白,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我无法逃脱,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再逃避下去。”

    泪水汹涌,眼前骤然一片模糊,像隔着苦海面前的大海。车子突然停下,他牵着她的手下了车径直往楼道内走去,坐上电梯后一直到到她的公寓门前停下。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然带着她回到了自己家。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进门后,他们面对面坐在客厅长长的沙发上,她的声音因为哭过有些沙哑,萦绕在空旷的房间显得有些空灵。

    “这套房子原主人就是我。”

    几年前她刚因为写书赚了点小钱就想在上海买房安定下来,江杨便向她推荐了这里,说是房主为了出国着急低价出售,最后她竟然用低于市场一倍的价格买下了这套房子,那时候陈姨知道这件事情后还念叨了好久说她运气好。

    “可是我明明记得业主不是你的名字。”

    暮浅晨笑,“为了不让你发现,我当然不会用自己名字。”

    苏如星恍然大悟,“所以江杨的出现也是你的安排?”

    他点头承认,“是。”江杨是他的远方表亲,关系从小就很好,只是他一直定居在上海。暮浅晨考上海的体校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江杨在那里。八年前那场车祸后,他被送到上海最好的医院手术,经历了一天一夜才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双腿却因为伤势严重再也没有办法行走。这件事对暮浅晨的打击很大,他几乎快要崩溃,整个人变得暴躁c易怒,甚至绝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是那么热爱运动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就连正常行走都很困难的事实。他的父母决定带他回美国,毕竟美国的医疗比国内先进太多。出国之前江杨去医院看他,他坐在轮椅上,瘦的柴骨嶙峋,房间没有开灯,那张英俊的脸庞更显得颓废不堪,脸上和手臂上都有因为尝试站起来磕碰留下的淤青。明明曾经是那么鲜活光亮的人,可是此时他的眼神却没有一丝光彩。江杨觉得很痛心,可是不论他说什么,暮浅晨始终沉默,也不看他,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就在江杨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回头对他说:“江杨,帮我照顾苏如月,还有,如果她遇见了更好的人”那时候他已经知道她和季子风分手要去上海的消息了,如果是败给季子风,他认了,可是如果那个人是别人他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凛冽冰冷:“一定要帮我弄死他。”

    去了美国以后,在漫长和痛苦的复健中,有关于她的一点一滴是他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曙光。三年后,在美国最先进的医疗和他坚持不懈的复健中,他的腿奇迹般的恢复了,除了不能激烈运动,正常的行走没有一点问题。

    “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既然你一直都活着为什么一直不出现,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我”

    “你先听我说,”暮浅晨打断了她一连串的问题,“那天车在爆炸之前我已经从另一边车窗跳了下去,只不过下面是悬崖,摔断了腿,所以我宁肯让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回忆起这些往事时,他的眼里始终带着和煦的笑意。可他越是云淡风轻,苏如星越是心痛。他是那么骄傲又热爱篮球的人,失去了双腿该有多绝望,绝望到他要选择悄无声息的消失,宁愿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苏如星的眼泪再次落下,她不想在他面前哭让他担心的,可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腿上,“当时,一定很疼吧?”

    “早就好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暮浅晨温柔地抓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可是暮浅晨,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害成这样。”她瘫坐在沙发上,月光映亮了她脸上凌乱的泪痕,像一道道伤口深浅纵横。

    “不是你的错,苏如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他伸出手臂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她还是那样的瘦,匍匐在他的怀里颤抖哭泣,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想,如果我不怪你为什么不肯出现。傻瓜,我知道这八年你过得不好,也知道你从来没有从过去走出来,可是我很害怕。害怕你对我的念念不忘只是因为内疚而不是爱,我承认自己是变得胆小懦弱了八年前健康的我没有办法让你爱上,又怎么敢奢望后来残废的我能拥有你呢?可是苏如月,我是真的很想你,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想你。”他紧紧地抱着她,抱住这世间唯一让他日思夜想的温暖,说出了多年来一直埋藏在他心中的炙热。

    她停止哭泣,嗓子却被酸涩堵得作不了声,一肚子想说的话最后化成了一句最简短的,“我一直爱你。”迟来了八年的告白,此情此景却仍是感动。

    “可是,你当年选择的是他。”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是我的错。”

    他定睛看向她,目光颤栗,“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原因了吗?”

    她点了点头,望着他黑色的瞳仁,慢声开口,“其实我的名字叫苏如星,苏如月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她出车祸死了,季子风是姐姐深爱的人,我答应姐姐要替她好好活下去,完成她的心愿,于是用了姐姐的身份”

    “所以你并不是因为喜欢季子风,只是因为你姐姐喜欢他,所以才会和他在一起?”

    她坐起身,深深地埋着头,眼泪又开始一滴一滴落在自己交叠的手背上。

    “那时候我并不清楚对你的感情,我以为那样才是最好的选择,直到你消失以后我才明白自己有多爱你,可是我错了,我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静默良久,“之前看到婆婆在信里说你做过心脏移植,后来我在美国的时候托人调查你的病情意外的发现你并没有做过心脏移植,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的眉毛一蹙,心口一阵钝痛,“如果当初不是这个谎言,只怕你也活不下去了,是吗?”在所有人最蓬勃无忧的年纪里,她却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命运,为何偏偏对她如此残忍!

    苏如星垂首没有回答,她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又走得早,一直都是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就是她的全部。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以为换了姐姐的心脏要替她完成心愿,恐怕是早已追随她而去。

    暮浅晨眸色黯淡,看上去有些失望,“季子风回国就是因为你,是不是这一次你又要为了姐姐选择他?”

    如星眼底闪现震动和惊诧,他简洁平淡的话语中有着深沉的痛苦,这些年她受的折磨远远不及他。纯白的月光下他搭着她的肩膀迫切的等待着她的回答。随后她猛地摇头,“不,我不会再违背自己的心。”在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移植姐姐的心脏后,她才想通了其实姐姐所做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以前她不明白自己对暮浅晨的感情,后来彻底失去后才慕然醒悟,这个世界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么自己永远将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这苍茫世界无处安身。

    “暮浅晨,在你离开的这八年,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她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在无数个对你的思念侵蚀入骨的日夜里,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幻想着和你在一起的画面,幻想我们一起做饭,幻想我们一起去旅行,幻想着和你对话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那么一些光彩,可是每当半夜我从梦中惊醒,发现其实你并不在我身边时,那种绝望钻心蚀骨。”

    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变得模糊不清,“暮浅晨,我爱你,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爱很爱你。”炙热而深情的告白冲击着他的耳膜,他的全身无法抑制地震颤,“苏如月,再多说几次,说你爱我。”

    苏如星修长的手指伸出去拂过他宽阔的额头c挺直的鼻梁c柔软的嘴唇,停在他弧线优美的下巴上,她望着他心疼又温柔。面前这个男生曾经用最澄澈的真心对她,甚至为了她差点失去了生命。

    “我爱你,暮浅晨。”

    “我爱你!”

    “我”她的话未落音,脖子却他修长的手臂环住,温热的唇带着潮湿柔软的气息就这样霸道地吻了下来。辗转缠绵,他的吻温柔又略带蛮横,似乎多年以来所有的爱恨思念都在此时爆发。这一刻,他们都等了太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被吻的昏头转向,“浅晨”她喘着气,从他的怀里挣扎着说,“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他这才停了下来,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一双眼睛带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他看到她的脸上有一层半透明的汗毛,皮肤白皙透亮,纤长的睫毛下一双晶亮的眼睛显得无辜又可爱,他又想吻她了

    “浅晨。”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她微微撇开头。“我想听你说说这些年你在国外的事情。”

    他宠溺地回答:“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他们就这样窝在沙发上聊了一晚上的天,所有的灯都关了,只留下一站客厅阳台的小台灯,昏暗的光线将半个房间笼罩在一种奇妙的温暖中。她就像失去支撑的植物靠着暮浅晨的肩膀,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全世界都是他给的温柔。这种感觉太幸福了,幸福到让她觉得不真实,每每抬头听他说话,看着他英俊的眉眼中透露的沉稳,想起这些年他经历的伤痛,她就忍不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这双宽而温暖的大手,这个爱她如生命的人,她再也不会放开了。

    不知不觉,她有些困了,缩了缩身体,将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低喃,“如果天亮以后你还在,那这真的就不是一场梦。”

    她的话刚落音,他环住她的手突然用力,然后弯下腰,低头吻她。带着浓重的情愫,从额头c眼睛c鼻子c脸颊,一路吻下来,最后停留在她冰凉的唇上。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却灼人,声音低沉又性感,“我回来了,这一次,你就真的再也逃不掉了。”

    这一觉她睡的很沉,这是八年来唯一一次没有做噩梦的夜晚,如果不是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她大概不会被吵醒。她睡得迷迷糊糊,神志还不是很清醒,伸手摸索到电话,接起,“喂,你好。”

    电话那头的江杨明显怔了一下,略带迟疑地问:“如月?”

    她应道:“嗯,什么事?”

    “我去!你一整晚和暮浅晨待一起?”

    苏如星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拿的不是自己的手机,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杨解释,最后只能羞红了脸把电话掐断。

    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暮浅晨在沙发的另一头还在熟睡,原来昨天的一切真的不是一场梦。绕了一大圈,兜兜转转,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甚至比年少时的感情更加深沉和热烈。她屏住呼吸,凝视他沉睡中的脸,视线移至他的唇,想起昨天晚上的吻,她心跳的厉害,立马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苏如星没有叫醒他,洗漱完毕后就满心欢喜的去厨房做早餐。她正在煮面条,香气四溢漂到了客厅,闻到香味的暮浅晨睁开眼,站起身舒展整晚保持一个姿势有些酸痛的手臂,然后循着香气进了厨房。

    面条已经煮好,苏如星刚关上火,准备去拿碗,身后环上一双有力的手臂,有人从后面抱住她。

    “你起来啦?”她绯红了脸,声音又细又小,也许是寂寞久了,竟一下子不习惯这样的幸福感。

    “嗯,我好饿。”他的鼻息佛在她的耳颈后,又痒又麻。

    她轻轻挪开他的手,微窘地说:“你先去刷牙,马上就好。”

    “苏如月,”暮浅晨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深邃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像落满了星星的夜空。“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吧!”

    苏如星一愣,心头如小鹿乱撞。一种久违的记忆里的感觉汹涌而来,八年前他曾经也这样深情地向自己告白,只不过那时候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微笑,将侧脸贴紧他的胸膛,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我答应你。”

    幸福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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