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时光里的星辰风月 > 正文 第十二章
    离晚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们正准备出门,可崔婷婷却突然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苏如星。一张清秀的脸素面朝天,简单的t恤配上一条牛仔裤,黑色的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递给苏如星,“送给你,今天的晚会你就穿这个去参加吧,一定很好看。”

    苏如星摇头,“不用了,我这样挺好的,不过,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裙子?”这条裙子一看就只是最小码,除了特别瘦的人一般女生可能都穿不了。

    “我只是觉得特别好看,明明知道自己穿不下还是买了。”崔婷婷坚持要把裙子送给她,“如月,我很谢谢你对我的鼓励,那你可以接受我的诚意吗?”

    苏如星最终还是换上了这条白裙子,当她从洗手间出来站在崔婷婷面前时,崔婷婷整个人都惊呆了。白色的长裙轻裹着她纤柔的身躯,如水波般从身上流淌及地,一点也不显得沉闷,相反衬托出苏如星的空灵纯洁有略带端庄和典雅。崔婷婷轻轻扯掉她扎马尾的皮筋,瞬间,一头如黑锻的长发散落,轻盈飘逸,整个人就像一只美丽的白蝶。

    推开餐厅那扇沉甸甸的大门,眼前展开的是一个风格奢华的阔大空间。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如梦似幻斑斓彩光。会场的最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舞台,看样子会有节目演出,整个场地四周都围起了长桌,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正中间的位置摆放了一些纯白色小巧精致的吧台供人休息谈话。苏如星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吧台边上正和康志在聊天的暮浅晨,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应该是酒醒了。会场里所有同学都到齐了,气氛很热闹,有的闹成一片,有的在划拳喝酒,也有的在享受美食,等待一会节目的开始。

    苏如星突然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于是和崔婷婷打了招呼自己出了会场,按照酒店标识往洗手间的地方走去。短短的几分钟她已经感觉到虚脱的无力,脚步越来越沉重,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这种感觉袭变了全身。是来事了?不对,上周才结束,那怎么会这么疼,难道是中午在大巴车上吃的面包有问题?苏如星骤然停下脚步,蹙眉咬唇,无法控制地捂住了肚子,保持着怪异的姿势站在原地。

    “你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暮浅晨突然闪到她面前。他弯腰凑到她面前,才看见她的脸白的吓人,又发现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那个来了?”

    苏如星羞愧难当,抿嘴摇摇头,强忍着痛继续往洗手间走。他以为她只是害羞,并没有多想,直到她蹒跚着步伐走远,才发现今天的她穿着好像和平常不一样。

    苏如星走进洗手间双手按住肚子蹲了下去,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腾出一只手,接起后艰难地开口,“喂?”

    “小月,在干什么?”是季子风。

    “在参加自助餐晚会。”

    “你们班节目还挺丰富,好玩吗?”

    肚子越来越疼,苏如星气若游丝,就连额头也微微冒了冷汗出来,“嗯还可以。”

    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季子风的口气严肃了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苏如星几乎是咬牙回答,“就是肚子有点痛,应该过会就好了。”

    “你们附近有没有医院,赶紧去看一看!”

    “没有,我们这里很偏,出去的大巴车要明天中午才来接我们。”苏如星感觉到全身已经虚脱,“我回房休息下就好,你不用担心。”

    “你快去休息,我马上开车过来接你。”

    “不。”不字还没有说完,季子风已经挂断了电话。

    大约半小时后,苏如星已经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会,肚子的疼痛感也稍微缓解了些。季子风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好些了吗?我在高速上了。”

    苏如星有点自责,一百多公里至少也要开一两个小时才能到,他竟然说来就来,“其实你不用过来的,我好多了。”

    “还是要去医院看一下。”话筒那边传来温和的宠溺声,“好了,匆匆忙忙的也没拿数据线,手机没多少电了,我先挂电话,你再休息会,大概一个半小时可以到。”

    电话挂断后,苏如星躺在床上睡了一觉,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她闭着眼在枕头旁边摸索了两下,迷迷糊糊地接起,“子风,你已经到了吗?我马上收拾下来。”

    话筒里静默一片,过了许久,才听见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最后一次聚会你都这样迫不及待要走?”

    苏如星吓的一个激灵立马睁开眼睛,看到手机屏幕显示“暮浅晨”三个字,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可对方却好像很生气的把电话掐断了。睡意瞬间全无,一看时间差不多季子风也要到了。她起身,收拾好行李,提前到酒店大门口等待。黑漆漆的沙滩上坐了一个人,看背影像是崔婷婷,竟然把她忘记了!苏如星连忙打开手机才看到了一个小时前她给自己发了好几条信息。

    不知道她一个人这样坐了多久,好像这个纷扰的世界与她无关。孤单寂寞的背影让苏如星不自觉地想起了姐姐,那个时候的姐姐除了雅琴也是没有朋友的,她们同样是自卑又孤独的女生。

    电话再次响起,是季子风,“子风,你到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嗯,还有几分钟,你准备下来。”

    “子风,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苏如星把崔婷婷的事情告诉了他,包括那个女生卑微的心愿。季子风本来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更别提主动和陌生人讲话,他虽然不是很乐意,但在苏如星只是要求他和那个女生说句话就好,不论说什么都行,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季子风把车停在度假村的马路边上,然后下车往沙滩上走去。那个女生胖胖的身体缩成了一团,乌黑的长发垂下来,看上去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她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也没有发现身边站了个人。

    季子风有些郁闷,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主动搭讪过别人,踌躇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是一想到还是急着带苏如星回去,不能再耽误时间,于是硬着头皮挤出了两个字,“你好。”

    崔婷婷循着声音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季子风。她惊骇地瞪大双眸,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就是让自己迷恋的人。她记忆中的季子风是冷冷的,让人无法靠近,可是现在他竟然离自己这么近,还主动和自己说话,就连声音都是这么礼貌。

    “我想问一下现在是几点钟?”

    崔婷婷“腾地”站起身,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找出手机,有些结巴地回答:“现在是九九点十五分。”一直到季子风道谢,离开,她都没有回过神来,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可是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却告诉她,这不是梦,这是现实,梦寐以求的人竟然和自己说话了。她觉得好快乐,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了,兴奋地张开双臂沿着沙滩不停的来回奔跑。

    “子风,真的谢谢你!”苏如星的目光含着笑意停留在沙滩上那个跑起步来笨拙的背影上。她光泽的黑色长发被风轻轻撩动,一身白色长裙衬托着清秀的眉眼显得惊心的动人。

    “你今天这身打扮”

    “怎么了?”

    季子风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没什么,肚子还疼吗?先吃点药。”然后从车里拿出了特意去买好的止痛药和水递给苏如星。

    “嗯,还有点疼。”她刚拧开瓶盖把药咽下去,就瞥见正朝自己走过来的暮浅晨。他站在车门处停了下来,修长的身姿如同雕塑挺立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锐利的目光在季子风身上停顿了几秒。“你们现在走吗,捎上我吧。”

    这话倒是让苏如星一愣,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也要走?”

    暮浅晨眉头微蹙表情复杂,半天才缓缓地说:“有事,车要明天才来接。”见她不说话,他眯着眼睛视线流转在季子风和她之间,微微扯起唇角,“怎么,不方便吗?”

    “一起上车吧,小月肚子不舒服,我们得马上出发。”一直没说话的季子风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扶着苏如星坐进去。

    暮浅晨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她的脸会这么苍白和憔悴,在晚会看到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打电话过去听声音迷迷糊糊的应该是在房间休息。一定很难受,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缺席晚会,“我来开吧。”他沉声道,“你坐在后排方便照顾她。”

    度假村的位置很偏僻,要达到高速入口前需要穿过一条人烟稀少的盘山公路。暮浅晨坐在驾驶座开车,季子风和苏如星坐在后排。腹部隐隐约约传来疼痛的感觉,苏如星低声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季子风发现他正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还难受?”

    “还好,有一点。”

    他伸出手臂慢慢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擦拭着她额间的细汗,“你睡一下,到了我叫你。”这亲昵的动作让苏如星有些紧张,她心虚的抬起头看向后视镜,却正好对上了暮浅晨一双寒星一般闪亮清冷的眼睛。

    暮浅晨显得很失望,默默地望着后视镜,周身都被笼罩在昏暗的灯光里。明明就知道一定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虽然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可是依旧宛如生根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勒得心口隐隐作痛。其实今天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应该跟过来的,可是只要一想到季子风半夜把她接走,两个人孤男寡女不知道会在一起相处多久,他就感觉自己快要发疯。

    车子在盘山公路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黑夜里只能看见零星的车辆,一面是悬崖,一面是陡峭山峰。大约还有一公里就能驶出公路到达市区,始终心神不宁的暮浅晨突然被迎面而来的大灯刺的眼睛睁不开,眼看就要撞上靠山体的那辆大货车,他只能死命将方向盘往右打,可无奈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车子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伴随着苏如星的尖叫声冲下了悬崖。

    暮浅晨因为安全气囊的保护没有伤到头部,但是车已经变形,玻璃也都碎了,弹出的气囊冒着烟,场面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后排,季子风将整个身体挡在了苏如星的前面,但是看情况两个人都只是受了点的皮肉伤,但是苏如星因为撞击已经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他试了试车门无法打开,就连车钥匙也拔不出来,但车头已经开始在燃烧,很有可能会发生爆炸。暮浅晨冷静下来,立刻从副驾驶的手套箱拿出了榔头将玻璃全部敲碎,然后爬了出去。

    后面的门也无法打开,他如法炮制将玻璃全部敲碎。暮浅晨对着车内的季子风说:“快点,把苏如月先推出来。”暮浅晨在季子风的帮助下把苏如星救出来后车头的火即将要燃烧至驾驶座,季子风半天没有动静,暮浅晨急切地催促道,“你愣着干嘛,快点出来啊!”

    “我的腿被压住了,动不了。”季子风瞄了一眼前排的火势,苦笑一声,“你先把她抱到安全的位置去,我自己想办法。”

    暮浅晨停顿了一下,抱着苏如星迅速离开,直到走到了即使车子爆炸也不会伤到的安全距离才半蹲下身把她轻轻放了下来。新鲜的空气下苏如星已经醒了过来,她迷茫地看了看暮浅晨,又环视了下四周,这才紧张起来,“子风呢?”

    暮浅晨倏地僵住,眉头紧蹙,表情痛苦地说:“他还在车里。”不远处的车子,车头的火已经燃烧至车内,从远处看,这火焰就像一个怪兽即将要将整俩车子吞没。

    她的呼吸一下子停滞了只感觉眼前一片朦胧在空旷阴郁的山谷里绝望和悲伤伴随着黑夜的寂寥一起袭来。“不!”苏如星一声尖叫,挣脱他的怀抱爬了起来,“我要去救他。”她朝着车子的方向跑去,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关系,没跑几步就摔倒了,手心和脚都被硬石擦伤,她咬牙再次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暮浅晨从身后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别发疯了,你去了有什么用,他的腿受伤了动不了,你的力气根本救不出他!”

    苏如星转过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反握住他的双手,“暮浅晨,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她冰凉的眼泪濡湿睫毛顺着眼角滚下来,一颗接着一颗渗到暮浅晨的手心。

    “如果他死了,我也没办法活下来,求求你,救救他。”她面色苍白如纸,唇瓣也淡得没有一丝颜色,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流着泪水绝望地望着他。暮浅晨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有重锤击中脑后,一阵钝痛。

    他抽出被她握紧的手,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燃烧的车子,“苏如月。”他的俊眉微微蹙起,眼底的雾气氤氲成一片,“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不要乱跑。”话刚落音便豪不迟疑往车子的方向跑去。

    火势越来越大,沿着车身不断蔓延开来,暮浅晨已经从后门的玻璃窗爬进了车内,时间好像就此定格在了原地,短短的几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那种绝望的哀伤沉甸甸地压在心底,让苏如星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带来深入骨髓的疼痛和窒息感。

    姐姐,请你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安回来。她在心里反复默念,双眼死死盯住后车窗的地方。终于,她看到季子风从玻璃窗口爬了出来,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往苏如星的方向跑了起来,仅仅才一分钟,身后的车子还没有等到暮浅晨出来就“砰”的一声,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一切消失的那,一声惊叫甚至来不及出口,在浓浓的烟雾和火光中,那个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们,不要乱跑。她很听话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可是他却没有回来。那一刻苏如星整个人崩溃了,那种悲痛无法言喻,无处宣泄,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都钻心的痛。她感觉到一种绝望慢慢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它们在她身体里流淌的声音,一直流到心脏。心脏好像被活生生的破了一个大洞,好痛,好痛。她捂住心口的位置双腿跪了下去,整个人蜷缩在一团,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脏剧烈地跳动带来的撕裂声让她几乎要窒息。

    面前的一切终于变得模糊,化为厚重又浓稠的黑暗。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姐姐,带我走吧!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在这个梦境中,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呜咽着,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缩成小小的一团,哭到最后,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有一阵一阵的颤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苏如星猛地惊醒,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病房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冷冽的空气参和着冰冷的消毒水味道,这个味道她是那么的熟悉。

    苏如星挣扎着坐起身来,原本趴在她病床旁已经睡着的季子风被她的动作吵醒。季子风显得很憔悴,额头缠绕着纱布,惨白的嘴唇紧抿着,在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刻,一双疲惫却好看的眼睛亮了亮,“小月,你终于醒了。”

    “怎么样,身体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他问的很急切。

    她已经昏迷了三天,也许是时间太长,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有些迟钝。一直到看见季子风的伤口才突然想起他们发生了一场很大的车祸,她在昏迷之前,暮浅晨并没有从车里逃出来。

    苏如星从床上坐起来,面色苍白,披头散发,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带着一丝期盼问:“暮浅晨呢?”也许在车子爆炸的一刻他已经跳下车了,只是自己没有看到而已,一定是这样的!

    季子风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表情痛苦,似乎要斟酌怎么开口,可望了一眼她深切的眼睛,又低下头去。

    苏如星突然激动了起来,“说啊,子风,他在哪个病房,我要去看他。”

    “你不要激动,医生说你之前做过心脏手术,情绪不能太激动!”

    “好,我答应你不激动,可是你也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季子风默不作声地望着苏如星,她在他痛苦的目光中微微颤栗,他不回答,她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也不肯妥协。

    良久,他终于微微叹了口气,低低地开口,语气悲伤,“他死了。”

    苏如星怔在原地,那三个字猛地撞进了心口,好像撞出了一口血,噎在喉咙里,滚烫辛辣,疼痛难忍。耳朵里泛起嘈杂的嗡鸣,世界轰然碎裂。她紧紧拽着季子风的衣角,张着唇,发出啊啊啊的尖叫声。她的情绪太激动,季子风担心心脏会承受不住叫来了医生,打了一针镇定剂,她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就这样反反复复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直到有一天她清醒过来不尖叫失控,检查下来所有的指标都正常,季子风才带她出院。

    出院那天,季子风请护士给她换了衣服,自己亲自帮她梳好头发,才扶着她离开医院。他送她回家,并在婆婆原来的房间住了下来形影不离地照看她。因为伤心过度,她一回家没几天就发起了高烧,并且这一次死活都不肯去医院。季子风无奈,只能把医生请到家里来。生病以来的这些天她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高烧不退,一直吊着水,嘴唇和脸白的泛清,整个人瘦的厉害,几乎只剩下了骨头。

    苏如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断断续续是无数个零碎的片段组成。她用饭盒砸到了暮浅晨,手足无措地向他道歉;她在院子里做饭,暮浅晨和婆婆在屋内择菜;他握住她的手说要做她的家人;他们一起去看篮球赛,他开心的像个孩子,还有她梦见他说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是她害死了暮浅晨,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甚至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死了就去地下给他赔罪。她不想醒来,不想睁开眼睛,就这样一直沉睡着,至少还可以在梦中见到他。

    苏如星还是没有醒,躺在床上的她眼窝深陷下去,两颊的颧骨瘦的突起,眼角一直有泪流出来。季子风心里一阵难受,这些天,一直守着她几乎都没有合过眼,但是她的高烧就是退不下来,眼角始终噙着泪水,嘴里一直在呓语。他曾经躬下身子去听她在说什么。

    她说的是:“暮浅晨”

    原来她一直在呓语那个人的名字。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车子快要燃烧到后座的时候,那人突然从车窗跳了起来,在熊熊烈火中把压在自己腿上的重物移开。“你先走,她在外面等你,我随后就来。”从头到尾他就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可是他却没有能从车里出来就发生了爆炸。

    这段时间他也很痛苦,每个夜晚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的场景,只要想到他为了救自己失去了生命,甚至夜不能寐。可她的情况却更糟糕,她的痛不欲生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甚至觉得她一定是喜欢那个人,或者爱着那个人的。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当初她还要答应和自己在一起?

    苏如星的烧渐渐退了下去,她清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季子风,憔悴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他望着自己的眼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苏如星觉得特别内疚,她想要他幸福快乐,可是她却做了什么?

    为了让季子风不再守着自己去过正常的生活,她决定先要振作起来,不能再病下去。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再也没有当着季子风的面歇斯底里c大哭大闹。她依旧照常生活,按时吃饭,但是在经历了这场残酷的分离后她也彻底消沉了下去,原本她的性格就比较安静内向,而现在则完完全全是阴郁灰暗。除了吃饭,其余的时间她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候就坐在床上像个木偶一样发呆,有时候趴在窗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也想继续写点东西,可是只要一用脑,脑袋里出现的全部是关于暮浅晨的画面,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很多时候她都觉得那个曾经拼命挤进自己生命里的少年就像南柯一梦。可是她知道那不是梦,她永远不可能忘记那场惨不忍睹的车祸,更加忘不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暮浅晨的电话,每一次听筒里传来的都是冰冷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于是她就给他发短信,把每一天自己发生的事情像流水账一样告诉他。她的生活除了吃饭就是发呆,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鲜事,如果他看到这些短信一定也会嘲笑自己生活很无聊的。

    清晨时分外面就下起了小雨,整座城市被笼进灰色的雨雾里。她起的很早,季子风还在婆婆的房间熟睡。她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把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然后悄悄地出门。

    她去了他的家,没有打伞,雨丝连绵如阵,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她是从康志那里得知暮浅晨父母把他的尸体火葬带着骨灰去了美国,他们不想让他死后还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所以他在这里没有墓地让她祭拜。她只能找到他家,康志告诉她,他死后,原本照顾他的保姆已经离开,这幢别墅现在空无一人。其实她很想进去看看,看看他生活的地方,可是她没有钥匙,只能坐在他家门前的大草坪上的篮球架边。他曾经告诉过她,无聊的时候他常常在这里练习篮球。

    雨下的大了起来,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头抵着篮球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全部淋湿。即使是这样的情景,她还是睡着了。这段时间她很嗜睡,也许是因为只要睡着就一定会梦见他。这一次她不仅梦见了暮浅晨,还梦见了姐姐,在梦里她和姐姐走散了,她惊惶无措地哭泣,哭到绝望的时候暮浅晨突然出现了,他握住她的手说,走,我们回家。

    季子风找到她的时候雨已经小了许多,她和流浪猫一样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没有了任何生机一般,苍白的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手指紧紧地抓着篮球架,就像抓着唯一的依靠。他其实知道她一直在自己面前克制悲伤的情绪,可是即使她不吵不闹,不歇斯底里,这种绝望无声的悲伤却比嚎啕大哭更人觉得戚然。

    他蹲下身,把她轻轻地搂在自己的怀里,试图让她冰冷的身体暖和一点。怀里的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惊醒,紧紧地抓着他衬衣的两边,全身剧烈地颤抖。她的声音嘶哑,一直低沉的重复说:“暮浅晨,带我回家。”“暮浅晨,我跟你回家。”

    季子风怔了很久,抬起手温柔地拍了拍她单薄的后背,柔声附和她:“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其实她已经清醒过来,知道只是做了一个梦,但她不愿意睁开眼睛。梦里他带给她的余温那么浓,以至于梦醒后她回想起来是那么的痛。

    但她终究还是要醒来,雨还在下着,季子风陪着她也淋湿了全身,明明是她自己的错,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连累他?他们回家后,她又恢复了正常,洗了热水澡,做了饭,和他一起吃完以后才一个人回房间,但是他知道,关上门以后的她又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悲伤中去。自从车祸以后,他们都没有说过几句话,甚至他觉得她害怕面对自己,因为一看到他,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场爆炸。她忍不住质问自己如果知道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那时候还会不会哀求暮浅晨去救季子风,她不敢想,更不敢回答。

    苏如星回到房间拿出暮浅晨曾经签名的本子,抚摸着他写下的每一个字——希望你快乐的暮浅晨。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留给她最后的念想。她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因为暮浅晨肯定不愿意看到她变成这样。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人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在身体机能停止运转的时候,在生理上宣告了死亡;第二次,是在别人来参加葬礼的时候,在社会中宣告了他的死亡;第三次,适当时间再也没有人记得他的时候,他就真正意义上死了。死亡并不是终点,只有遗忘才是终极死亡。她要振作起来,要好好的记得他,就算全世界的人忘记了他,她也要记得,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永远活着。

    这一天吃过晚饭以后,她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回房间,而是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当他坐到她身旁时,她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速低下头去,眼神疲乏而空洞,整个人柔软的像没有骨架的雏菊。她像是有话要说,季子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他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去,左边的窗口投进了外面梧桐树的阴影和斑斑点点如碎金般飞溅的阳光将他柔软的发成了碎金色,眉骨高高隆起,深邃的眼底原本清亮的眼逐渐迷离。

    他伸出手撩开挡住她脸颊的长发,靠的太近,温柔的气息轻轻扑在她的脸上。他的目光是灼人的热,苏如星不敢直视,突然把脸转到一边,“子风,我要去上海上大学。”她的声音柔软却清晰,“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去北京了。”

    季子风静静地听着,金色的光线下,他的眼眸是那么深落满了星光,蕴藏着沉沉的痛。季子风终于确定,她是爱暮浅晨的。

    “小月,录取通知已经下来,你现在突然改变主意去上海也只能上一个普通的大学,你考虑清楚了吗?”

    “考虑清楚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每天守着我,我”苏如星欲言又止,“我对不起你。”

    季子风何等聪明,当然知道她说这些话和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她一向是个善解人意温顺的女生,在一起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说好,可是他很清楚这样的人一旦自己有什么决定,就没有人能改变。其实他很明白,在那辆车子爆炸的一刻,在那个男生葬身火海的那一刻,这场感情就已经结束。他们的爱情隔着一条人命,那个男生应该很爱很爱她,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任谁都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继续幸福下去。

    他曾经也想过自私一点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可是她的痛苦太沉重,沉重到他终于明白,原来她真正爱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小月。”他低低的,一声一声的叫她的名字,“小月,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无法预料,天灾也并不是我们可以掌控。我知道他的死你很自责很痛苦,可是你不能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不。”苏如星的手指用力的抠着了沙发,刮出一道道冰冷的白痕,竭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我肚子疼,你就不会来接我,如果当时他要跟我们一起,我坚决反对。”说到这时,她的情绪又接近崩溃,眼泪汹涌而落,浑身剧烈地颤抖,“如果不是我求他,用自己的命去求他救你,他就不会死。”

    季子风心口一阵钝痛,伸出修长的手臂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小月,我相信就算你不求他,他还是会回头救我的。”季子风的声音有些沙哑,“那种情况没有人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你觉得他是一个自私的胆小鬼,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那里吗?”

    “他是个善良正直的人,所以一定会选择去救我,只是没有想到爆炸会发生的那么快,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情。该痛苦自责的应该是我,因为我的命是他用生命换回来的,这一切都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小月,你可以离开我,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是答应我,振作起来,因为我和他,都是真心爱着你,我们都不希望你一直活在痛苦中,你懂吗?。”

    “别说了,子风。”她泪如雨下,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湿透了他的白色衬衣。

    “傻瓜,你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如果真的决定一个人去上海就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还是好朋友,你难过了孤单了都可以告诉我,只要你想见我,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你面前。”

    说这些话时,他的眉眼温柔,波光纯净,每一个字都让她心痛的喘不过气。她答应过姐姐要让他幸福,她也很想继续给他快乐,可是暮浅晨死了以后,她的心也跟着死去了。她自己都是行尸走肉活在痛苦中挣扎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幸福。

    “子风,你会幸福的,你一定会幸福的。”

    季子风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他细细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冰冷却温柔,她的眼泪无穷无尽,浸湿了他的掌心。

    “医生说你一年前做过心脏手术,记住以后要控制情绪,不要激动,室间隔缺损修补术并不能完全让你康”

    “什么?”他的话还没说完,她猛地抬头看他,“室间隔缺损修补术?”

    “怎么了?”季子风疑惑地看着她,“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紧紧抓住他的肩,声音蓦地颤抖起来,脸色苍白的吓人,“你确定医生说的不是心脏移植手术吗?”

    “难道你还做过心脏移植?”季子风有些慌张,伸出的手马上变僵了,她却突然陷入了自己的懵然中。

    难道一年前她做的手术不是心脏移植,可是为什么婆婆和张医生都告诉她,她移植了姐姐的心脏?她立刻推开季子风回到房间拿出手机拨通了婆婆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通。她又匆匆忙忙跑到玄关处穿上鞋子出门,她要亲自去问张医生,一年前她的主治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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