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夺卿天下 > 正文 30、画饼
    公主今日要去皇家道院进香,礼香之后,乘着游船沿着汴河而玩,后来弃舟登岸,岸上早有皇家御园的车驾等候,公主凤驾直驱玉津园赏花。

    玉津园在南薰门外,原为后周的旧苑,北宋之后扩建,成为东京四苑之一。环境幽静,林木繁茂,有“青城”之别称。为示皇恩浩荡与民同乐,春天的时候,向游人开放。到了夏天,皇帝亲临,在园子里观看刈麦,圣驾不至的时候,便专供皇族子弟游玩。

    公主到了园子里,把几处好看好玩的地方一一走过,忽然听见前方一片茂林之中传出悠扬的箫声,音律中洋溢着饱满的热情,冲动着情关,又像在倾诉肺腑,好似在邀约她近前。公主心意一动,不知何人在此吹奏,循着箫音找过去,只见那边一座假山,小小的瀑布从假山顶流下,一个青年男子坐在一块岩石上,背对着她。

    公主走到那人背后,远远地站着,安静聆听。箫声突然停止了,公主感到意犹未尽,正觉惋惜,那吹箫的青年男子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公主的心跳蓦地漏跳了半拍,因为那男子白衣胜雪,转身微笑之时,她在一晃眼之间,似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她刻印在脑海,深藏在心底,这辈子都不会再忘却的一张脸。她在一瞬间几乎将他错认,于是心弦陡然高了起来,耳热心慌,可是再一定神,眼前的迷雾便消散去,她再仔细地看,深自诧异地轻唤道:“章大哥,怎么是你。”

    面前的青年男子正是章顺之。

    章顺之搁下了洞箫,从岩石上站起来,冲着她深深一礼,笑道:“公主,你好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公主又晃了一下神,双眼中不自觉蒙上一层薄薄的泪光,在泪花中望出去,章顺之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又和某个身影重叠了。她笑道:“章郎,你特意来见我,我很高兴。”

    红日圆圆,强烈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木,照射下来。公主和章顺之并肩漫步,穿过一片幽幽的青林,经过一片花田,他们默契地止步。公主的手掌轻轻拂过旁边一朵朵美人蕉,忽而摘下一朵,捏在指尖把玩,脸上是温柔如水的神色。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公主突然吟咏道。章顺之心中突突直跳,目光热切,他们现在就站在花田阡陌之上,他便是那位君子于陌上,而她是人如玉,世无双。

    章顺之感到自己有了几分陶醉,激动起来,一把握住了公主的手。她的手纤细滑腻,柔若无骨。顺之心神为之一荡,心中热情冲动。

    公主瞟了他一眼,红着脸抽回了手,没有说话。

    丹梅c司夏瞧见二人情状,会心不远,在身后莺莺娆娆地说:“公主,奴婢等告退。”

    公主沉思不应,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不,你们就跟着我。”

    章顺之本来一下子雀跃的心随着公主这句吩咐又跌到谷底,他稍微有些愕然,顺势往身后瞧去。

    公主的仪仗远远地在五十步以外跟着,那些宫女太监张黄伞c抬羽扇,提香炉,捧茶具。只有丹梅c司夏这两个心腹大宫娥,空手贴身跟在公主背后五步。皇家的威风和规矩,公主自然走哪里都要摆驾。

    章顺之只是奇怪,既然他们今日相会,连贴身宫娥都瞧出他们之间情意弥漫,公主为什么还不将随从遣退,难道她不想和我单独相处吗?

    章顺之再一次抓住公主的手,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牵着她突然飞快地跑了起来。公主失声惊呼,却没有挣扎,被他拉着向前奔跑。他似乎对玉津园不陌生,因为春天对游人开放的时候,他曾经来游玩过。

    章顺之带着公主跑到了一处极幽静偏僻的花圃,他们都有些气喘吁吁,停下来休憩时,相视咯咯一笑。他向外面张望,公主的仪仗和贴身宫娥,那样一大群人正大呼小叫地从几排树木前面跑过去,并没有发现他们躲在这里。

    章顺之有种得逞的窃喜,转脸看着公主,伸出手臂去揽她的蜂腰。公主灵巧地一扭身,羞涩地避了开去。

    章顺之情切意浓地喊道:“公主!”顿一顿,又觉不好,这个称呼太生疏,“赵姑娘!”

    “公主”是每个人对她的尊称,只有“赵姑娘”才是属于章顺之的。

    公主走到一块缓坡高处,章顺之到了她的身后,定定看着她。她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猛地转过身来,对上他热情似火的眼睛。他突然激动地拥抱住她,宽厚结实的胸膛,雄健有力的双臂,身上散发的男子气息,这些都像极了无声的邀约。公主被他一抱在怀中,倒抽了一口凉气,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想要挣脱出来,可是顺之将臂弯收得更紧了。

    她的腰肢扭摆着,引起他一阵情潮骚动,他伸过嘴去不顾一切地想要亲吻她,可她及时地避开,脸上唰地白了。

    顺之很纳闷,问道:“赵姑娘,你你认为我配不上你么?还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公主用力一挣,从他的怀抱中脱出身,走到一旁垂下泪来。

    这一下章顺之大出意料,又急又恐,急忙赶到她身旁,弯下腰,瞧着她梨花带泪的脸,伸出手去,想要拂去她面庞上的泪珠,被她避开。

    “对不起,赵姑娘,是我我不该我不知道你不愿意。”章顺之悻悻低头。

    公主道:“章大哥,你误会了。我”

    章顺之胸口猛跳,重新燃起希望,问道:“你怎么?你可是还愿意做我的我的”又去握她的手。

    公主及时地侧过身子,这一次没有让他抓住手,问道:“做你的什么?”扭头瞟着他。

    章顺之一愕,突然感到难以回答。

    公主幽幽叹口气,道:“不管我愿不愿意,驸马都已经招了,我已成有夫之妇,这是事实。顺之,不,章大人,我不能与你单独相处。尤其是在这花圃草丛避人之处。我不能做出有损皇家体面的事情。”

    章顺之道:“可你并不喜欢冯立羽啊,他他也根本没有真心待你!今日我胆敢偷偷进这玉津园中来,不是他冯立羽借给我的胆子”

    公主冷下一张脸来,打断道:“章大人,你若是真心待我,怎么忍心坏我的名节?”

    章顺之顿时口结。

    公主这才转过身子,向他望了一眼,不禁柔声道,“章大哥,你的心意我很明白,难道我就不是如此吗?只是你我如今的身份,不允许我们越雷池一步。我已写下休书一封,只待父皇母后御准,与驸马仳离是迟早的事。那时我再请旨别降,我们总有相会的一天。我们”说到这里脸上一红,“不必急在一时。”

    “公主,公主。”外面传来丹梅c司夏的呼喊。她们带着人又找回来了。

    公主向顺之点了点头,说:“章大哥,我要回去了。”转身走到花圃之外。

    章顺之留在原地,远远瞧着公主在护送下向玉津园大门的方向走去,他心中万千滋味说不出的复杂。

    冯立羽刚刚端起桌上的茶碗,揭开盖子,通传太监就到了他书房的门口,站在门槛之外,高喊一声:“公主驾到。”

    冯立羽讶异之余,手指一松,茶盖轻轻掉回茶杯上。

    然后八个宫娥前导,公主走来了他的书房外面,宫娥们留在门外,她只带丹梅和司夏两人,跨入了他的书房。

    冯立羽放下茶碗,起身接驾,走到书桌之前,拱手作揖,道:“公主。”

    公主哼了一声,看都不看他。丹梅c司夏抬过一把椅子安在书房北面,公主施施然入座。

    冯立羽见她满脸寒霜,坐定后不发一言,心中惴惴不安,试探问道:“公主今日怎么有兴致大驾光临?”

    公主冷冷一笑,讥讽道:“我们是夫妻呵,驸马爷不来觐见于我,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冯立羽心底咯噔一跳,马上想到了章顺之,公主与顺之那日在玉津园中相会,难道事与愿违?

    公主问道:“我听下面人禀报,驸马爷今天上午才回的天禧宫,昨晚又是夜不归宿。”

    冯立羽道:“昨天散朝之后,大驸马和二驸马约我上街喝酒,我酒稍微喝多了点,醉得不省人事,昨天晚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醉倒在哪里,所以请公主恕罪。”

    公主道:“真是难得,驸马爷居然没有醉死在外面,还记得回宫的路?”

    冯立羽讪讪无言。

    公主忽然问:“驸马爷知道本宫昨天去哪里了吗?”

    “我听说公主去道院进香。”

    “嗯,进香之后呢?”

    “进香之后?”冯立羽故作迷茫,煞有介事地摇头,“我怎么知道公主进香之后去了哪里?”

    “嗯,你不知道。”公主悠远地冷笑一声,突然目光射到他的脸上。

    冯立羽在她审视的目光下,竟然一阵心虚,不敢回望。

    公主平举左手,侍立在她身后的丹梅,把一裹纸卷搁入她的掌中。

    公主吩咐:“你们也出去外面候着。”

    丹梅c司夏答应了,悄无声息地退出,体贴地带上房门。

    公主回过头来,向冯立羽讥诮道:“驸马爷一向讲意气,打擂台的时候你带着顺手就能递给我的绣球,和我站在一起半天,却还返回去找章顺之。”冷笑一声,“所以现在,你安排我们在玉津园私会,这种事你做出来,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冯立羽咬着小指头不说话,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把手放下。

    公主将手中的纸卷扔到他的脚下,寒声道:“这是你要的休书!我已经署了名,你再画个押,明天我就叫人交到宗人司去。只待父皇c母后御准,你和我就都解脱了。”冷冷斜睨他一记,起身就走。

    冯立羽捡起休书展卷一看,喜上眉梢,衷心道:“多谢公主成全。”作揖一拜到底。

    公主走到门口,身形一顿,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一个转身,几步抢到他的面前,双手揪住了他的衣襟,踮脚把脸贴近前,鼻子对鼻子地问他:“冯立羽,你是不是就一门心思想着要成全我和章顺之,所以才指点他到玉津园与我相会?”

    冯立羽瞧着公主近在咫尺的脸,又见她银牙暗错,柳眉倒竖,背后不禁冒起一股凉气,下意识地掰开她的双手,可试了一下,公主用力把他揪得紧紧的,根本不容他挣脱开去。

    “冯立羽,你是不是觉得你在做一件好事,我和章顺之都要感谢你啊?”公主又凑近了几分,说话时的气息直喷他的口鼻。

    冯立羽只觉公主吐气幽兰,气息轻轻拂过唇边鼻端,好一阵酥痒,不觉耳根红透。

    “公主,你和顺之是我在中间横插了一杠子,不然,如今你们鸾凤和鸣多时了。我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只要你们”他尽量不急不缓地说。

    “你问心无愧?!”公主高声尖叫起来,打断了他,“冯立羽,就算我们之间彼此不喜,有名无实,可本宫毕竟是和你交拜过天地,是你明媒正娶过的。你就这么放心地设计让我跟别的男人独处吗?”

    “我”冯立羽哑口,有些慌乱道,“可是,公主我的初衷”

    “成全?”公主冷冷一哼,明眸流转,望着他的眼睛,突然松开手把他狠狠推开,自己走到旁边去。

    冯立羽见她背对自己,背心起伏,双肩微颤,知她气极。他心中越发不稳,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搁下手中的一卷休书,走到她背后,伸手搭在她肩头,放柔声音道:“公主。”

    公主把肩膀一摆,甩开他的手,走到另一边。冯立羽便跟到另一边,到她眼前作揖。公主闭上眼睛不看,转开身子。冯立羽围着她又换一边,又作一个揖,笑道:“公主。”

    公主咬绢跺足,恨声道:“你这卑鄙小人,差点让人毁了我的名节!”说着满腹委屈后怕都涌上来,将脸埋入手里,呜呜地啼哭。

    冯立羽脸上一僵,认真瞧了她片刻,道:“我以为你是喜欢顺之的。”

    公主骂道:“你这卑鄙小人,山野村夫!我喜不喜欢章顺之,都已经与你结成夫妻了啊!你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把我拱手相送,叫别的男人前来与我私会!”

    气不过,捉起他的左手来,依然掀开衣袖,望着一截小臂,张嘴就咬。冯立羽小臂之上之前的那个齿印还在,公主也不重新找位置,将就在旧痕上又添一道新伤。

    冯立羽闷哼一声,心中惭愧,这一次竟不推开她。公主听他鼻子里连哼,知道把他咬痛了,自己松开嘴巴,却向他啐了一口,嫌弃道:“呸,臭死了。你昨天没醉死在外面,今天回来也不知道先沐浴更衣吗?浑身都弥漫酒臭味。”

    冯立羽抽一口凉气,看了眼自己小臂上的新旧齿痕,苦笑道:“我才吩咐人备洗澡水,自己坐在书房里喝杯茶,公主娘娘就大驾光临了。”

    冯立羽牵起公主的手就走,公主脸上一抹意外闪过。冯立羽只走了几步,把她带到那张椅子前,重新按她坐进椅子里,自己往后退开,单膝点地,恭恭敬敬地冲她行了一个大礼,道歉说:“对不起,公主。是我考虑不周,差点让你身败名裂。公主要打要罚,都是应该,我绝无半句怨言。”

    公主冷笑道:“谁稀罕打你罚你,本宫只求驸马爷以后规矩些吧,别再成天算计把我和你的章兄c李兄凑一对就行了。”

    冯立羽“嗯?”的一声,抬头看她。

    公主自觉失言,站起身道:“哼,我知道驸马爷每天太闲,巴不得给谁保媒拉线,找点事情做。不过这几天先别跑出宫去闲逛啦,咱们有仳离的官司要打呢,要预备着父皇母后随时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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