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竹溪山外飞红眠 > 正文 第十二章 三英受困 残阳映血
    森森夜夜久沉沉,树树彤彤焰深深。

    火色照耀的夜中,方悦的一席破喉之语使冯雪凌重新站了起来,并有意将一套内功心法和刀法授与李红彻,李红彻却犹豫道:“不可!红彻深知雪凌得这些精妙玄深的武功不易,怎可轻意相授呢?红彻承受不起。再说,天下哪有这种做法。雪凌切莫陷我于不义。”

    冯雪凌大笑道:“别人皆以武功秘籍,为世之至宝,甚至不惜以生命相夺,真是愚蠢至极。凡资财足以养命便好,武术能够护身已佳。过而求之者,多入魔道也!想我冯雪凌,你李红彻,还有子容,无不是砥行磨名的好儿郎!自然无需将那些东西放在心上,你若学得了这精深的功夫,无论于国于民,于人于己,都大有俾益,又何必拘泥呢?”方悦也点了点头道“若是红彻学就了如此卓绝的功夫,我们既多了个好手,他们也多了个强敌,如何不好!再说,你本就是练刀的人,这套刀法于再合适不过了。何况以你尚学之心和才智,学来必会得心应手,无需钝学累功,也必能成为一流刀客,虽然会有些非议,但非议总会有的,只要天道应许,人道不违,你自可放心练去!”

    李红彻闻言,躬身道:“红彻受教了!“又叹道:”李红彻本是道边苦李,无用之材,承蒙厚爱,也只有不负二位的恩情了!”

    三人回到舍中,冯雪凌将《唯心诀》翻开,其中有一页还是冯雪凌亲手抄的,今夜,他将其交给了李红彻。

    李红彻细细地读了两遍文字,而后上榻打坐,慢慢回想所读的内容,至不通处,冯雪凌自会从旁提点,他自然记得极快。不时又听冯雪凌从头诵道:

    “夫精气神为无形之物也,筋骨肉乃有形之身也。故而务培其元气,守其中气,保其正气。护其肾气,养其肝气,调其肺气,理其脾气,升其清气,降其浊气,闭其邪恶不正之气。勿伤于气,勿逆于气,勿忧思悲怒以损其气。使气清而平,平而和,和而畅达,能行于筋,串于膜,以至通身灵动,无处不行,无处不到。气至则膜起,气行则膜张。能起能张,则膜与筋齐坚齐固矣。太阳之精,太阴之华,二气交融,化生万物”

    当李红彻已全然将那内功心法记下后,冯雪凌又取来文房四宝,将《崇律刀谱》从记忆中写下。写毕时,已是四五更天了,便教李红彻一齐歇下。

    次日,方悦先推开冯李二人的房门,将怀里的一件淡褐飞白的衣裳递与冯雪凌道:“来!换一换吧!”冯雪凌见了,笑道:“我这一身挺好的,再说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么?”李红彻听了,竟笑了起来。

    方悦道:“之前在我家呢,你想怎么穿呢就怎么穿。你不在我家呢,也可随心所欲,反正我看不见。可现在不同了,你我俱在这江湖上行走,若不穿得像个人样,哼!我堂堂白杜万卷楼的主人,跟你走在一起,岂不有失我方悦的身份?”

    冯雪凌笑道:“也罢,看你如此殷勤,我便为你穿一次。”

    三人准备妥当,一同上马,直向西南而行。午时许,三骑赶到一座山脚,暂时在一棵大树下歇马。冯雪凌与方悦在说着笑着,李红彻则凝神聚气,会神练功。

    忽然前方走来一个如玉的公子,那人摇着扇子,衣带轻飘,细眉圆目,腰如细柳。

    方悦悄声对冯雪凌道:“此人是个女子!”冯雪凌低声笑道:“还是一束艳丽的花儿。而且我还知道她的名字――谢方蕖,跟雷眼一路的。”

    谢方蕖向三人走来,李红彻也睁眼相望。她对三人却似乎没有陌生感,泰然自若地走近,拱手道:“在下谢方蕖,有礼了!敢问三位可是方悦先生c冯雪凌公子和李红彻少侠?”冯雪凌从嘻笑中变得一本正经地问道:“是啊!小妹妹你从哪里来,又如何知道我三人的姓名?你瞧,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小姑娘勉力行走,孤孤单单天又时寒时暖,难道你会乐此而不疲?为何竟不回头呢?”方悦听冯雪凌又神神叨叨起来,不觉好笑。

    谢方蕖也不立时说话,既没有想他怎么会问这许多问题,也未曾想他问得实在出奇,亦不怨他说出自己是个女子,而只是被他的话语戳中了心头的苦处。略顿了一顿,一个闪年飞过,她居然今天才如此清晰地见着冯雪凌的神清骨秀。第一次见他,他竟是罕见的粉装玉琢。鲜衣彰兰质,青丝显蕙心。

    谢方蕖将目光猛从冯雪凌的眼边飞过,拱手答道:“方蕖岂是那些只知闺阁待嫁的寻常粉白黛绿!谢某此来,乃是奉了主人之命,来请三位公子入城一叙的。”

    方悦问道:“你家主人?我等千里迢迢而来,此地并无亲眷,也没有相识的哪个地方的主人啊!不知你家主人是谁?又为何请我三人,又入的是哪座城?”

    谢方蕖答道:“我家主人姓结名彪。城嘛,自然是木宗城!”

    三人一听,起身惊道:“什么!”方悦沉沉道:“原来结彪一直藏身木宗城,而且还是城主!”

    谢方蕖道:“方先生,我家主人并非藏匿,只是无人关心,没人记挂罢了!其实他才是木宗城真正的城主,雷眼不过是用来障人耳目而已。”

    三人一听,虽未敢全信,也惊讶不已,面面相觑。谢方蕖又问道:“我家主人得知三位公子已到梧州,企足矫首,特命方蕖前来邀请,只是不知三位公子可愿屈尊光临?”

    方悦道:“难得结城主如此盛情,我三个岂能不知好歹,请公子带路!”

    谢方蕖再次抱拳答谢,而后领三人骑着马,一路北上,约行了十里,便远远地望见了一座铁一样的城堡,李红彻叹道:“此城可真是雄赳赳,气昂昂,有大气派啊”。

    时已黄昏,群鸟乱鸣,四下是裹着黑,包着红的晚霞,一直送四骑踏入城中,却是渐行渐缓。但他们都发现总有人在瞅着他们三个,眼中还流着未曾掩饰尽的杀气。

    谢方蕖走在前头,冯雪凌小声对方悦道:“看来非但要在他宴上喝酒,还要就他台子唱戏啊!”方悦低声道:“我可不会唱戏!”又问李红彻:“红彻,你会吗?”

    李红彻笑道:“我也不会唱戏,只会耍刀。”说得冯雪凌和方悦大笑不已。

    谢方蕖引三人在城主府前下马,向府外等候的圆脸庭侍说了三人的身份,那庭侍倒是面携崇敬之色,殷殷相请。谢方蕖将三人带至厅堂,问道:“贵客已临门,城主何在?”来人禀道:“回公子,城主有要事出去了,临行前吩咐小的,若天快黑了他还没归来,就先请三位公子入客房休息,待明日再设宴赔罪!”谢方蕖一听,只得对三人道:“实在抱歉,望三位公子海涵!”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道“无妨”!

    谢方蕖请三人入了客室,道:“三位公子跋山涉水的,想必也倦乏了,请早些休息吧!”

    到了第二日午时,美酒佳肴依旧纷纷上案,却仍不见结彪的踪影。李红彻道:“奇了,为何竟还尚无一事发生!”方悦忙跳起身来,惊道:“不好!我们须立即离开木宗城,结彪想必是以种种奇异的迹象将我们诱困于此,而自己则早已剑指中原武林的各路英豪了!”冯雪凌也急道:“正是,正是!我三人不在,他们便少了三个强敌,也不必对付谋局了!左右耽搁,竟要误了整整两日!如今非但不能在众人之前赶赴钦州,甚至还落后了两天,唉!”李红彻道:“多言无益,快走!”

    于是三人衣袖一挥,破门而出,刚一出客厅,忽闻哐啷的一声急剧的钢铁相撞之声从天而降,三人一看,原来是一个有十七八丈长阔的钢牢瞬间罩下。三人“啊”地一声喊出,顿时便成了笼中禽鸟。

    忽闻“哈哈哈哈”的一声长笑袭来,三人一看,竟是昨日在府外迓迎他们三人的圆面庭侍。那庭侍叹道:“咿呀!啧啧都说方悦公子非但手能弯弓持矛射天雕,其胸中所怀更是逾于甲兵,在下久久仰慕您的大名啊,对您好生佩服!可是今日,哈哈哈哈!在下倒要刮目相看了,原来方先生也不过如此!现在才想起来,似乎晚了些。”方悦依然冷静着问道:“我且问你,结彪那厮何在?”

    庭侍鼻孔一吹,道:“城主早在半月前就已经离开木宗城了!”冯雪凌道:“我们果然中计了,却不知那结彪早早地出城做什么?莫非他真要对付中原武林各门英雄?”

    庭侍笑道:“废话!我家城主雄才大略,他不但使雷眼雷城主做了幕前虚主,还与芦花纪约了好里应外合。那时节,雷眼可得整个木宗城,结城主也能回去做竹溪剑派的大掌门,芦花纪也可在中原武林称雄做霸!当然,交阯国也能分得大宋一杯羹!众利之趋如此,势岂可挡乎?”

    李红彻怒骂道:“为一己之私而卖国求荣,屠害万千生灵,真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待我破笼而出,定取你项上人头!”谁知那庭侍大笑道:“李公子,我相信你的武功!可是,我既然能如此轻松地将这些说给你们听,你以为你们有逃出来的机会吗?”

    冯雪凌“哼哼”笑道:“就你这推破烂,还想困住我们三个?你真把自己当三岁孩子了吗?”

    庭侍大笑道:“哼哼!我知道你厉害得很,宛似那天上的龙,海里的蛟!但现实是你终被这布置了几年的冰喾玄铁所缚!此铁笼韧劲非常,不信你可以试试。既然城主敢将这玄铁寒笼罩下,自然是相信你根本逃不出去的,哈哈哈哈!”

    李红彻听罢,拔出七绝刀,猛运起浑身功力向笼住劈去,只听得“咚咚”的几声传来,刀已被弹开,那铁柱却依然是直冒寒光,无孔而生冷气,无面却是狰狞。看得方悦与李红彻直吃惊,心知不妙,都看着冯雪凌。

    冯雪凌倒也没有焦急的样子,笑道:“看我作什么?大不了试一试呗!”说着展开大鹏神翅般的双手一翻一合,倒似温温柔柔的烈火瞬间升起,卷腾腾的幻象中,一条条赤焰飞龙接踵游出,绕做一面沸腾的镜子,这招已经不单单是“凌摩降霄”了。他再将双手一展一推,那飞旋的火镜便荡向前方的玄铁笼。冯雪凌使出浑身解数,平生所学,激荡了许久,却仍未能将那玄铁柱摧动丝毫。那庭侍见了,又一阵大笑道:“啧啧纵使昆山玉鉴掌举世无敌,也奈何它不得呀!哈哈!城主还说你是什么人中的龙凤,只不过一直藏身于笼中而已。果然!冯雪凌,你就不必枉费心力了!”

    冯雪凌笑道:“笼中之龙凤,岂是真龙凤!”仍旧奋力攻之,不肯轻意放弃。

    然而那庭侍长笑未止,却听到了“噌噌”的声音,庭侍不禁吃惊了起来,方悦和李红彻更是大惊。

    因为那寒铁笼的柱子已在一条条火龙的威摄下,一只只鸣凤的绕缠下,一尾尾游鲲的摧撞下发出了“噌噌”的声音,声虽微弱,但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庭侍再鼓目而视时,那铁住已渐渐被冯雪凌的昆山玉鉴掌摧残得向外凸出了一个寒铁波,那波越来越大,越大则越使庭侍五内诚慌,双手捏得汗也喷了出来。

    就在这时,冯雪凌叫了一声道:“左辅,右弼!”方悦与李红彻一听,各运功力,同时发出一掌拍在冯雪凌背上,冯雪凌“啊”地一声喊出,一个大火球从他双手间滚滚而出,直将那铮铮寒铁裹住,突然“嘣呤”的几声震出,铁住终被摧折,断弹飞出,打得楼宇尽毁。

    三人收住掌势,略作调息,睁眼一看,那庭侍满头大汗,上下唇又抖又紫。

    三人从笼中缓缓走出,看着那庭侍,冯雪凌冷冷笑道:“你不是说这玄铁之坚韧,绝不可能使之屈折么?雪凌也自信这一身本事无坚不摧,况乎今日,我三人在此!以我之矛,攻子之盾,如何?”说着又一阵长笑。

    庭侍道:“昆山玉鉴掌果然了得!你也果然厉害,我不得不服啊!不过,你们已耽搁得太久了!就算你能破了这牢笼,杀了我城主,灭了芦花纪,可是,你能将交阯十二万大军全部杀死吗?”

    冯雪凌道:“雪凌还想不杀一人便使天下承平呢!”说着与方悦和李红彻回身而出。

    三人急忙抢得三匹马,扬鞭策马,踏上洪烟,争风夺日而去。

    三骑刮风住马在钦州城外时,但见疏烟残破又几缕,低城日落乌声几许。一片荒城衰色,磨灭了阳春的两三分脆芽,浅浅嫩嫩的绿色终被鲜血盖得不留痕迹。

    见此萧索,三人不禁一阵惶恐,忙一声长啸,拍马入城,过了六七十丈的红泥地,便是楚天阔等人在指挥众人搬抬满地横斜的尸首。三人的心被刺扎着,直张口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此时,关濯见三人一脸灰色,颤步进来,便向冯雪凌叫了一声:“贤弟!”冯雪凌一看是关濯,奔去叫道:“大哥!怎么会这样?”

    关濯擦了擦脸上的污血,良久不言,只道:“芦花纪和结彪率大批高手出现将我等远远诱在城外,而恶贼李常杰则挥军破城鸡犬未留,老少皆死”

    冯雪凌听了,脸色顿时又一阵痛白冰冷,眼中泪水咕噜咕噜地直流。忽而听到“雪凌”的一声轻唤,冯雪凌挣扎着侧首一看,原来是他师父蓝叶姑。她的蓝衣上满是凌乱的血斑,所以衣裳上尽是一片一片的紫色。

    她望着冯雪凌,问道:“雪凌难道你不觉得该给为师一个交代吗?”言语中充满了怨怒。

    方悦急道:“蓝姨,我们也中了计,被引到了木宗城,所以”岂料蓝叶姑厉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结彪已经得意地说过了。我要问的是——三年前!他竟然放了结彪,骗了我,骗了所有人,终成今日之大患!冯雪凌,你竟瞒了三年,滴水不漏,雪凌啊雪凌,你让为师很失望”

    冯雪凌含泪挥开新衣袍,扑通地跪了下去,哭道:“师父,弟子有罪,诸位英雄,冯雪凌有罪,对不住你们,更对不住死去的千千万万人。”

    关濯赶紧来要扶起他,他却不肯起来。

    “可是,十年前结彪救我性命,将我带至竹溪山,此恩,雪凌岂能不报!师父,各位英雄!若要杀我冯雪凌泄恨的,只管动手,雪凌伏首待戮,不敢有二话!”话及此,一头撞在了血淋淋的地上。方悦和李红彻一阵惊叫道:“雪凌”

    忽然,冯雪凌的身旁又跪下了一人,众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竹溪剑派的大弟子,竹溪六剑客之首的冯霈冲。周菩音忙叫道:“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她当然明白冯霈冲为何会跪下去。

    冯霈冲道:“师父,各位,今日的局面,雪凌的确难辞其咎,百死莫赎!但也事出有因,二弟也是迫于无奈啊!如今,师父见责,众位英雄好汉兴师问罪,千万个亡灵含冤霈冲不敢推脱责任,但他毕竟是我弟弟,如果师父要杀,各位英雄也要归罪于舍弟,那霈冲,但求一死,还望诸位,放过雪凌。”

    冯雪凌泪流涟涟,哭道:“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当初救我的人是结彪,放结彪的人是我,骗了师父的也是我,与你无关。雪凌罪重,甘愿领死!我既是你的弟弟,自然一人做事一人当,怎能丟了你的颜面。”

    忽见旁边闪出一人,怒道:“好!既然你是首祸家贼,我便要为这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拿命来!”众人一看,原来是柳叶湖的高任。高任大喝一声,挥剑刺下。方悦和李红彻正欲动手挡住,蓝叶姑更是捏了把汗,却见高任已被一掌拍得老远,似乎伤得还不轻。

    众人又是一惊,急看时,原来是醉虎关濯,他一掌劈开高任,怒吼道:“谁敢动我义弟!三年前,纵使结彪再可恶,毕竟救过他的性命,雪凌若是把他杀了,岂不恩将仇报?如今结彪作乱,天下为之一倾,我兄弟若有罪责,那芦花纪呢?李常杰呢?尔等为何不去罚他们?如今不思对敌,还要自家动刀动剑的,成了什么样子?若还有人欲害我义弟,先问问我关濯!”

    大家都低下了头。

    关濯既站了出来,自然无人再敢多言。蓝叶姑叫周菩音将冯霈冲请起,又正好将冯雪凌扶起道:“为师知道你藏着如此大事于心中,必是吃了许多苦!”

    冯雪凌拭着眼泪,也不说话,挤过众人,只见处处是血肉模糊的形状,尸堆如山。

    他在那尸海中疯了似的寻找,众人只见他有时扑下身去,一掌掌推在还有微弱的气息的死者身上,推了一个又一个,放下一个又一个他早已大汗淋漓,却一个也救不了。

    他泪珠滚滚。

    “啊——”

    目断山河泪,天地使人悲。

    他依然疯狂地到处乱抓起气息未断的尸体,运起内力输入其身,却终是枉然。

    正当他倒头在地的时候,忽然觉到一个不甚微弱的气息在流动,他忙奔走寻找着。终于,他看到了一块长长的木桌板,下面似乎盖着什么。他一掌将那桌板掀开,下面竟是口井。他纵身跃人井中,只看到两个长短不齐的人:一个是位十七八岁的女子,脸上泥糊糊的,被井口流下的血淋得已经不成样子了。她已然奄奄一息,冯雪凌趁此无人,运出昆山玉鉴掌,向她输了大量真气。另一头又倒着个十来岁的孩童,他以同样的方式为其输气保身。而后提着二人向上一跃出了井,众人赶来时,见到两个人,便纷纷围了起来。

    楚天阔与蓝叶姑分别将那姑娘和男童的脉一诊,齐道:“太好了!还活着。”喜得冯雪凌又是泪如雨横。

    当夜,蓝叶姑守在那姑娘的身边,惟恐她惊醒后会悲痛难抑。只是那姑娘还没有醒来。

    冯雪凌来见蓝叶姑,看了看那个姑娘,问道:“她至今还没醒吗?”蓝叶姑点了点头。冯雪凌不禁叹道:“好可怜!本来过着阖家安宁的日子,却无端遭此横祸我四五岁的时候,也是如此,父亲被害,几年颠沛流离,零丁孤苦。活着,是多么的侥幸!”

    蓝叶姑道:“所以你深谙生命之不易。所以,你救了很多人,即使害怕,仍然在救人。过往,我不想再说了。只说今日吧,幸好你谨细,发现的早,否则这位姑娘和那孩子,只怕也难逃一死啊!”冯雪凌道:“只是不知这姑娘醒过来后发现亲人俱已被屠,心情该是怎样?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啊”

    蓝叶姑更是一阵伤怀,又道:“她若愿意,我便收她为徒!从此以后啊,她就是你的小师妹了。”

    冯雪凌一听便乐道:“师父肯收她做徒弟,也是她的福气,真是太好了!”说完“太好”两个字时,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为师要给你个任务呢。”

    “什么任务啊?”

    “以你如今在竹溪剑法上的造诣,足为人师了。所以,我不教她剑法,她的武功嘛,由你亲授,可不许让我失望哦!”

    他忽向蓝叶姑跪下道:“弟子代她拜谢师父的大恩大德!雪凌定会好好教她,将自己所学所悟全部授予。只是,雪凌突然觉得自己不肖,对不住师父,有负您的大恩”

    蓝叶姑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又哭!快起来,你哪里有负师父了?没有!你把咱们竹溪六逸剑练到了如此地步,师父以你为荣,以你为傲。几天前,我还和霈冲说呢!”岂知冯雪凌根本控制不住情绪,起身便跑了出去,任蓝叶姑呼唤他也不回。

    蓝叶姑叹道:“都说你是最逍遥,最能放浪形骸的人,其实,你又何尝只是那样的人。为师知道你还有些事瞒着我,只是不想伤了我的心而已。正如这位姑娘一样,若没有你那雄浑的内力,她的命哪里还保得住。”当下如此细声一说,不由得感慨万端。其实这话也被人听了去,那人就是躺在床上的姑娘。其实她在冯雪凌敲门的时候就已经醒来,只是全身无力,动弹不得而已。她听了冯雪凌和蓝叶姑的对话,眼眶再也拗不过双眼奔流的浊泪。内心又是爱恨交织的杀气腾腾,又是感激这恩情无限。

    此时,方悦正与李红彻站在高楼上说话,忽见冯雪凌如风般奔了出去,又是抹脸又是掩涕,李红彻道:“他又悲伤如此!我们去劝慰他一番吧!”方悦却道:“不必了,他无需安慰。那累累的伤痕,岂是言语能使之痊愈的!”

    不多时,冯雪凌回来了。见他二人站在高处,便仰头一望,腾身而上。

    方悦道:“这钦州已破,不必再留,反而是邕州,那么丰渥的一座城池,料想李常杰也不会轻意放过!所以当务之急是赶赴廉州,助苏缄守城,以待朝廷支援。只要廉州守住了,邕州自然也就保住了。所以只要天一亮,我们就得迅速赶赴邕州。大家都累了一日了,早些休息吧!”说着便回去了。

    昒昕过后,红日初升。城中一片大火,数百骑一齐出了钦州城。

    冯雪凌赶在后面,回马一看,那火烧得红日焦臭,宛如土地喷涌出了三二十丈血。

    烽火燃不息,征战无已时。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

    乌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士卒涂草莽,将军空尔为。

    冯雪凌那新衣袍随着春风的腥气乱摆,头发又开始凌乱了。勒紧马缰,他缓缓诵着李华的那篇《吊古战场文》: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伤心哉!当此苦寒,天假强胡,凭陵杀气,以相剪屠。径截辎重,横攻士卒。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可胜言哉!鼓衰兮力竭,矢尽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暴骨沙砾。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伤心惨目,有如是耶!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寤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无依。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守在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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