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人类总逼我跳大神 > 正文 27.晋.江独发
    电话那头传来长久的沉默,叶颜听到了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过后, 陈岚才跟梦呓似的说了句:“余牧师说, 你能给她报仇。”

    陈岚认识余溪,一年前就认识。

    她从代孕过后,始终留有心病,尤其对那两个被强行打掉的女胎,心存愧疚。这些情绪,她无从述说, 周遭也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幸而还有上帝可以倾听她的忏悔。

    在国内, 基督徒人数已经过亿, 乡间也有固定的聚会场所,他们称之为“敬主”。主的存在, 让她找到了心灵寄托。

    “余牧师定期过来给我们讲圣经, 她说的很好, 人是留过洋的名牌大学生, 就是不一样。”陈岚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陷入惋惜的回忆当中。

    时间久了, 风雨无阻定期去做礼拜的陈岚就获得了余溪的关注。

    陈岚对她忏悔, 后悔自己曾经犯下的杀孽。余牧师安慰她, 说主会宽恕她,她为人类的繁衍做出了贡献, 她没罪。

    这是陈岚自从代孕过后收到的唯一正向反馈, 有人肯定她做过的事。她不是在出卖自我, 她是在行善。她不是卖身,她在帮助别人。

    人是有灵魂的,人需要来自社会的肯定。

    陈岚絮絮叨叨地倾述着她跟余溪来往的经历。

    她们的交集基本固定在教会集聚点,交谈的内容也局限在女性生育对人类社会的意义上。她清楚地记得,余溪曾经给教会中的姊妹们上过课,强调上帝之所以为女性创造子.宫,就是为了让生命繁衍。

    生儿育女,是女人天然的责任。

    陈岚十分安心,因为她做的是好事,是善事。

    有一天,余牧师突然间从教堂消失了。其他的牧师说她接受教会的委派,去进修了。陈岚没有多想,直到她在自己家中看到面容浮肿的余牧师。

    那个时候,余牧师刚刚生下孩子。

    “我回江州后,碰到过当初负责我的中间人。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再干下去。可我的情况,怀上闹闹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孩子更是过鬼门关。他说我要是认识想做这行的小姐妹,就推荐给他。”

    陈岚没有当掮客,可是就跟中间人说的那样,她最后还是得找他帮忙。

    “我没想到会是余牧师。”陈岚的声音中闪烁着说不出的惊恐,“余牧师说过她要终身侍奉上帝。”

    可是重新出现在陈岚面前的余牧师却成了代孕母亲。

    陈岚清楚,她势必是被迫的。同情本身就是个居高临下的词,余牧师同情当过代孕母亲的自己,不意味着余牧师愿意干相同的工作。

    “我想跟她好好聊聊,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中间人看的很紧,根本不给我们单独说话的机会。后来,她的情况就不好了。”

    喘不过气的余牧师,最后告诉陈岚的话就是圣静心医院。

    陈岚知道,那是余牧师以前工作过的医院。她害怕极了,只能按照余牧师告诉她的,想办法联系曾经帮助过她儿子的叶医生。

    “余牧师说,您是有大能耐的人,您肯定能够帮她。”

    烧烤炉上烤着羊排,滋滋冒油,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孜然粉的气味,随着烟雾一块儿弥散开来。

    叶颜深深地吸了口气,惋惜自己肚子已经饱了,否则真想来一块。

    她轻轻敲着桌子,慢条斯理:“就这样?”

    电话那头的陈岚还在啜泣,闻声似乎受到了惊吓,甚至打起嗝来:“对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余牧师说您能帮她。”

    “陈岚。”叶颜笑了,“你怎么知道出车的人是我?”

    哭泣的女人哑口无言。她一个乡下家庭妇女,跟120几乎没有交集,又从何了解分站的排班情况。

    叶颜声音轻柔,近乎于诱哄一般:“谁告诉你的?”

    陈岚的情绪崩溃了:“不,瑶姊妹不是故意的。”

    她们是一个教会的姊妹,胡医生的女友瑶瑶是教会中的活跃分子,余牧师跟她也非常熟悉。

    余牧师突然间倒地不起之后,慌乱中的陈岚将人藏进棺材中下葬,她十分害怕。尤其在村里头出面,想要挖坟将棺材里头的人抬去火化时,她更是慌得手足无措。

    她找不到人帮忙,情急之下选择向相熟的瑶姊妹求助。

    感谢主,瑶姊妹没有袖手旁观,而是积极为她出谋划策。

    “瑶姊妹让我在晚上七点五十五分的时候,打120。”陈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来的是您,叶医生。可我看到您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有救了,您是有大能的人。他们说,您能通鬼神。”

    灯光昏黄,照的烧烤店墙壁上滴下的油脂看上去竟然酷似抽象派大师的大作。

    叶颜轻轻地吁出口气:“他们是谁?”

    陈岚慌乱起来:“就是余牧师跟瑶姊妹,嗯,她们都说,你能通灵。”

    原来她已经这么声名显赫了啊。也许她应该好好考虑外出跳大神加价的事情。人的名树的影,不能白瞎了这么大的名声。

    叶颜伸手,无声地在桌面上弹起钢琴,没有再逼问整个人已经绷到极点的陈岚,只轻声道:“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随时联系我吧。”

    电话挂断以后,林警官表情严肃:“陈瑶说她对余溪没印象。”

    “正常的。”叶颜喝光了最后一口蜂蜜柠檬水,“谁都不喜欢惹麻烦上身,何况她还在圣静心医院上岸呢。”

    倒是她相信自己能通灵这件事,有点儿意思。

    叶颜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砰——”

    凳子倒地的声音惊得整个店里头的人都抬起头,林奇跟叶颜也下意识地转过头。

    踢凳子的男人应该喝了不少酒,整张脸跟蒸熟了的螃蟹没两样。头顶的地中海与脸上的油汗一块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好似摊煎饼的铁皮板上抹了油。

    是那位企图隐瞒未婚妻自己患了艾滋病的杨先生。

    “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叶颜迅速进入看八卦状态,躲在人民警察身后探头探脑,拽着对方的袖口问。

    林警官的情绪原本还停留在余溪的案子中出不来,结果那双白皙的小手搭上他的衣袖,他的小心肝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一颤一颤,连声音都跟着哆嗦:“他,他也没造成什么多大的损失。”

    摸着良心说,疾控中心跟派出所还担心他情绪失控报复社会或者自杀呢。能怎么办,软言劝慰之后,赶紧放人走。

    不过,看样子无论疾控中心的医生还是派出所警察,他们的良苦用心都没被这位杨先生领悟。

    “艹他妈的,什么鬼东西。”杨先生突然间伸手掀翻餐桌,双眼猩红地瞪着赶过来的老板娘,“你们就是这样糊弄人的?”

    老板娘满脸不痛快:“你干嘛啊,好端端的闹什么。”

    “闹啥?我这店不租给你了,我要收回头。”

    老板娘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当初咱们说好的。这店归我们家用”

    “我不高兴了。”杨先生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店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他发起癫来,掀翻了自己的桌子不说,还动手去挥旁边的餐桌。

    旁边一桌人身上左青龙右白虎的,估摸着也是道上混的,哪里肯忍气吞声。双方立刻撕打到一块儿。

    叶颜皱起眉,看了眼林奇。

    林警官赶紧打110,催促附近派出所民警尽快到场,叮嘱他们做好防护措施。

    这人可能接受不了患艾滋病的事实,有报复社会的倾向。

    小小的烧烤店面闹得不可开交。两边人都抄起了板凳。

    老板娘在旁边尖叫:“别打了。”

    她快速用方言说了段什么。那位杨先生同样用方言吼回头,狞笑着加上一句:“吓唬老子啊,迟了,老子不怕!”

    叶颜揪着林奇的衣角,暗戳戳地往门外蹭。此处高危,她看热闹也得先出去再说。

    林警官迟疑半瞬,自觉赤手空拳单枪匹马的自己,连警服都没穿,还是不要这个时候搞个人英雄主义了。

    听到动静转回头看热闹的担架员跟司机最老神在在。

    得,也别跑了。照这个打下去的架势,肯定得要救护车。按照地域分配,调度台也会将单子派给他们。

    他们还不如在旁边等待。

    叶颜有些囧:“你说,咱们像不像等着人咽气做生意的棺材铺老板?”

    司机买了鲜榨果汁回请大家,闻声嗤笑:“不治已病治未病都是大医精诚,只是,你敢去拦着?”

    “算了吧。”叶颜相当富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毫无同情心可言,“最好都打的不能动弹,免得上了车还要发疯。”

    她一杯石榴汁没喝完,战场已经分出高下。

    毫无疑问,单人作战的杨先生直接被放倒了,胳膊上被人插了根烧烤架上的铁签。

    惨烈的痛呼响彻半条街。连垃圾桶边上找食的流浪狗都吓得不轻,夹着尾巴相当警惕地躲开了。

    叶颜捂住嘴巴躲在林奇身后,有点儿不忍心看前面的惨况。

    昏黄的灯光下,杨先生抱着自己的胳膊嗷嗷痛呼,一张脸被烧烤架上的炭火照得半边血红:“好,你等着,你等着死吧。”

    他的身体撞到了旁边的料理台,伸出手要够案板上的刀。

    叶颜的肩膀上一暖,身体往后倾,人被推进旁边的奶茶店中。

    林奇收回反扶着她肩膀的手,大步飞奔过去,一脚踢开被杨先生抓到手里的刀:“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子。”

    派出所的民警赶到现场,赶紧摁住准备逃窜的几个混混。打架滋事,先回去做笔录。

    纹身男集体叫屈,明明是有人发疯,他们正当防卫而已。

    “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你拿铁签子戳人胳膊?”执勤民警瞪眼,坚决带走打架的人。

    调度台的指令来了,龟缩在旁边店铺中的急救小组赶紧出来处理这位腿受伤的杨先生。

    结果这人一见自己有靠山了,立刻又开始作妖。

    他是伤到了胳膊,可腿脚好端端的,能自己走到步行街出口上救护车。

    这人却死活不愿意,坚持要人用担架抬,嘴里头还叫嚣:“国家给你们钱,不就是让你们抬病人的么,别光想着拿钱不干活。”

    林警官没吭声,直接拿着担架摆在地上,抬眼看对方:“上去吧。”

    杨先生浑身哆嗦了一下,立刻蔫头耷脑自己走,嘴里还嘟囔着:“走就走。”

    担架员跟司机的眉毛都快飞上天。作妖的见多了,到了警察面前,立马趴火。

    叶颜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住急诊科的同行们,居然给他们送去这么一大颗定时炸.弹。

    陪同一块儿去医院的民警态度十分严肃:“你别胡闹。你先动手掀人家桌子不假吧,你挨打也不无辜。”

    胳膊上的铁签子还没拔下的杨先生满嘴酒气,连打了几个酒嗝之后,叫警察的目光压迫的,愣是没敢再吱声。

    比起昨天下午刚拿到检验报告时的疯狂,这人明显老实了许多。看来任何事都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多崩溃的消息最终也能慢慢消化掉。

    担架车在急诊大厅前行,车轱辘滚过旁边愁眉苦脸的患者,嬉笑打闹的情侣以及如释重负的家属。

    每当行走在这里,叶颜都觉得人类充满玄妙。悲欢离合,好像人生的缩影。

    前面有几个身穿道袍的男女在争吵,旁边套着白大褂的医生满脸疲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总要有个人出来帮你们师父处理后事吧。”

    担架员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收到了出车费,压低声音示意叶颜:“那位天师没抗住,走了。”

    司机在边上龇牙咧嘴:“他家的天父没保佑他?”

    “嗐,他不是在外面接私活,他家天父都开除他了么。”担架员揶揄,“就说不要玩高风险嘛,算算命看看风水胡说八道,能忽悠几个是几个,干嘛非得展示特异功能。”

    前头的男女还在争吵,个个都说师父没传给他们真功夫,还老克扣他们做法事的钱。他们没找他要账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收尸,做梦!

    “这孤家寡人就是不行。”司机叹气,“看看,没个伴儿,人死了都没人收尸。”

    林警官深以为然。他见多这种案例,少年夫妻老来伴,孤寡的瘐毙街头也找不到家属来处理后事。

    叶医生完全不为所动,丁点儿也没回应人民警察小眼神的意思。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院内咖啡店的椅子上,那里坐着小产妇冯春。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买杯饮料。”

    林奇赶紧跟上:“你要喝什么,我给你买。哎,给你们也带两杯咖啡还是什么?”

    担架员和司机挤眉弄眼,齐齐表示他们不急,两人可以慢慢买。

    叶颜直接将林警官丢在收银台对着菜单冥思苦想,自己走到冯春面前打招呼:“小春,你还好吗?”

    瘦小的产妇明显瑟缩了一下,惊惶地抬起头看叶颜,神色怯怯的:“我,我没事,谢谢你,叶医生。”

    叶颜不请自来又不问自坐,她坐在冯春对面,平静地看着小小的女孩:“小春,你能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吗?”

    咖啡店的灯光柔和而温暖,充满了醉人的气息。灯光下的小妈妈却惊恐又苍白,嘴唇没有半点儿血色。她结结巴巴:“谁,谁啊?”

    “孩子的爸爸。”叶颜伸出手,帮她拂开因为猛的抬头而粘在眼睛上的头发,“小军不是孩子的爸爸,对吗?”

    冯春整个身子哆嗦起来,声音支离破碎:“医生,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老家的规矩,从腊月十八到正月十五,都得留在家里祭祀。小军的太奶奶是正月十四走的,他当年就跟着爷爷奶奶回家奔丧,在他们老家整整住了一个月,分完家才回江州的。这么长时间里,你们怎么见的面?”

    对面的女孩不住地颤抖,一双眼睛惊惶地四处游走,结结巴巴:“我我们”

    叶颜微微叹气:“小春,你相信我,我只是想帮你而已。那个人能伤害你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不会的。”手里拎着大袋子小袋子的小军匆匆忙忙跑到桌旁,神情惶恐,“小春嫁给我,我会保护她跟宝宝,不让任何人欺负他们。”

    冯春绝望地喊出声:“小军。”

    这句话已经坐实了事情的真相,她苦苦想要隐瞒的真相。

    心智甚至还比不上冯春成熟的小军却只知道拼命央求叶颜:“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不要说出去。不然春儿她爸妈会打死她的。他们真的会打死她的。你没看过他们打她有多狠。”

    叶颜生出种荒谬的感觉。受害者会挨打,受害者还要苦苦隐瞒真相,这都是什么混账的世界。

    “小军,你听我说,这事不是你认下来孩子是你的就完事儿了。你得说出到底怎么回事,不然你们以后都摆脱不了这个麻烦。”

    “不是麻烦。”小男孩一抹脸,神情倔强,“春儿不是麻烦。春儿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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