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自的坐下，张允昶顿了顿，然后将兔子递到了白明心的眼前，“吃吗？刚考好的。”
声音里满是紧张，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交谈，他却像是做贼似的，头快埋到了胸膛里。
白明心看了他一眼，不理，心底仿佛有暴躁小人已经抓着张允昶开始踹了，小样儿，你再往死里整我啊。
张允昶见白明心不理他，心里更是窘迫，一时间就要起身，顾海发现了，忙朝他挤眼睛，张允昶自暴自弃似的长叹一口气，又坐了回去。
侧着头看了白明心半天，张允昶才有些闷闷的道：“对不起。”
白明心诧异的看他一眼，看他那么别扭，一瞬间就要原谅他了，又想起这种几乎要要了自己小命的事都能轻易原谅的话，那以后张允昶岂不是更肆无忌惮了？
不禁在内心中急忙摇头，面上一声冷哼，只是周身的气氛有些缓和了。
张允昶一看有用，立马献宝似的再次将兔子递给了白明心，“赶了这么久的路，你先吃着垫垫肚子吧。”
白明心伸手接了，慢慢悠悠的吃着，张允昶在一边挠了挠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经意间看了白明心的脸，一时就更像着了魔似的，怔住了。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见白明心跟自己说了话，张允昶的脸上先是一笑，然后摇头道：“没有。”
“那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白明心越来越觉得张允昶奇怪，跟之前的张允昶似乎不是一个人，有些不安心的道：“你是不是伤着脑子了？”
张允昶僵住了，他就没见过像白明心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只是现在让他明说出来，张允昶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了，只试探着道：“你跟程谨之——”
一听到这个名字，白明心只是笑笑，“就是朋友，或许在他眼里，我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白明心故作轻松的耸耸肩，她可能不知道，她的一双眼睛在月色下格外湿润，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张允昶的心中顿时升起了慢慢的警惕，想说话却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白明心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似乎笑之前自己的不懂事。
“你不怪他吗？”
张允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白明心反应了一瞬，然后目露迷茫，“我不知道。”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张允昶低头沉思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冒着热起的东西，他被吓的往后一个趔趄，抬头才发现是顾海。
面对自家将军的黑脸，顾海的脸上格外委屈，“我是怕将军饿了，您也一天都没吃饭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再说您的伤还没好呢。”
张允昶和顾海四目相对，顾海强忍着有些打颤的腿肚子，才没有落荒而逃。
白明心在旁边突然”扑哧“一笑，张允昶也不好再板着脸了，接过了顾海手里的食物，朝顾海摆了摆手。
顾海仿若逢了大赦，常常的舒了一口气，红着脸对白明心道：“多谢明姑娘了。”
白明心知道顾海也是真的担心张允昶，才到自己院子里大闹了一场，也不愿与这个粗犷汉子过多计较，便轻声说了声：“不客气。”
这下顾海更不好意思了，还要对白明心道谦时，张允昶却不乐意了。
察觉到张允昶的低气压，顾海再不敢多待，匆匆的告了别后，忙去安排夜里守夜的事情了。
张允昶低头吃着烤肉，忽闻白明心在一边笑道：“你多大了？怎么性子还是这么别扭？”
张允昶歪了歪头，竟是将白明心的玩笑话当正经问题回答了，“我十九了，只比程谨之小一岁。”
白明心没想到张允昶居然这么小，一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才十九岁？那你怎么能领兵的？”
张允昶面色突然就变了，白明心一愣，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忙要改口，张允昶就在一边慢慢的答了。
“也不是秘密，我从小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跟着那些皇子一起练骑射武艺时，表现的比那些皇子都要好，得了陛下的青眼，后来满了十五，陛下破列让我上殿旁听，再然后就是闹出了跟现在差不多的事情，朝堂上有官员被查出是戎狄人，陛下震怒，就要派兵攻打戎狄。”
说着，张允昶露出一个有些后怕的表情来，白明心却好奇了，不由的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
张允昶的眼睛慢慢的深邃，似乎陷进了回忆里面，“后来就是一个学了三脚猫功夫，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愣头青，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领兵打仗，好笑的是，陛下居然同意了这个仿佛是疯话般的请旨，还给他派了左右先锋，副手若干。”
“后来就是大军出征，愣头青满心的以为自己能大展身手，到了战场才发现，那里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样子，十五岁的将军，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听他的指挥，之后，就是愣头青慢慢的成长，成长到将整个军队的权力紧紧的抓到自己手里，然后两军交战时，像是不要命似的往前冲，再后来，你这么聪明，猜也猜到了，我打了胜仗，我证明了我自己，可是回来后的一场庆功宴，我却倒下了，养伤的日子太无聊，我偷跑出去散心，就碰到了你，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白明心静静的听着张允昶带着淡笑，像是说别人的事情一样，短短几句话说完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突然觉得他比自己成长的还要辛苦。
十五岁，屁大点的年纪，这样的将军说的话，谁愿意听啊？
战场上刀剑无眼，人心更是难测，惊险的军中拢权，在张允昶看来只是成长的过程吗？
白明心用手托着头，奇怪的问张允昶，“你不是讨厌我吗？可是到了最后，你为什么又要救我，其实只要你不推开我，我就能像你计划的那样，死在濉溪了啊。”
她的眼睛眨啊眨，一直看到了张允昶的心里。
若是在之前，对于这个问题，张允昶或许也没有什么答案，只是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一场，张允昶什么都明白了。
“我不讨厌你，”张允昶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白明心，丝毫也不原意闪躲，“我是喜欢你。”
白明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还以为张允昶是开玩笑，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打算一笑了事。
张允昶急了，他语速极快的道：“我不是在看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之前你跟程谨之走的近，我就是嫉妒他，才会将你们俩一起恨上了，你要相信我。”
说着，夜里露气重，张允昶又是大伤未愈的身子，一阵风吹过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也许是今天晚上的张允昶再不像之前谁都欠了他几百万银子的样子，也许是张允昶的经历过于让白明心同情，也许是今天晚上的张允昶太过虚弱，也许白明心心中还对张允昶为救自己受伤而存在愧疚感，她鬼使神差的道：“这里有火堆，暖和一点，你坐过来吧。”
张允昶顿时再不像那个沉着冷静的大将军，他脸皮隐隐的红了大半，轻手轻脚的坐到了白明心附近，隔着一颗大树跟白明心背靠背。
等了等，不见白明心说话，张允昶狠了狠心又道：“程谨之如今要娶公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还跟你母亲的死有关，你们已经注定不可能了，那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呢？”
白明心不知是怎么想的，声音里居然带上了淡淡的笑意，“这么说来，长小将军是对在下一见钟情喽？”
白明心避而不答自己的问题，张允昶有些丧气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听了白明心的调笑，又忍不住替自己反驳几句。
“不是一见钟情，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很有意思，后来你不理我，我就偏想引起你的注意，再加上多了个程谨之，我跟自己赌气时，就把我自己的心赌没了。”
白明心无声的笑了，她不知道这个暴躁将军还有这么别扭的时候，只是夜已经深了，白明心难免就有了几分困意。
也不等白明心说话，张允昶继续说道：“那天箭射向你时，我觉得我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想也没想的就把你推开了，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的心里居然是满满的后悔，我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告诉你，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得多可惜啊，可见老天可怜我，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
白明心无声的打了个哈欠，两人面前的火堆发出“噼啪”的一声，火光映在白明心的脸上，照亮她一直以来拉着的脸，有些暖暖的，白明心觉得更犯困了。
在 似睡非睡间，白明心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的心已经落在程谨之那里了，你要有本事的话，就自己拿回来吧，我可以跟你先做朋友，若是我觉得可以，咱们再说别的。”
听了这话，张允昶喜不自胜，忙要答应下来，却听白明心在那边继续轻声道：“可是有一点，你不许骗我，若是被我知道了，便再不原谅你。”
张允昶莫名的心里一紧，面色一变后恢复如往常，只是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说完了那句话，白明心在敌不过周公的诱惑，歪头睡了过去，张允昶也放松下来靠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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