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夫人要带着白明心去桃花会，白夫人就专门放下手中的琐事来琉璃院走了一趟，在去琉璃院的路上，她脑子里一直回响的是孟姨娘说的那句话：
老夫人已经为明心瞅了门好姻缘。
“明心，这次的桃花会你不能去。”
甫一见到白明心，白夫人就满脸担忧拉着她的手。
白夫人从清涟院一刻不停的赶到琉璃院，一时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白明心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
“娘亲，您这是？”
“侯夫人办的桃花会”
白夫人深喘了两口气，才把话接着说完了：“你若是能推就推了吧。”
白明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娘亲也是知道些什么内幕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的赶着来让她不要去。
周妈妈临走时的那句话，再加上娘亲此时的反应，让白明心更想要把这件事刨个根挖个底，好知道老夫人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否则也只能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没有达到目的，依照老太太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
“娘亲您知道什么了？”
“我”
白明心等了老半天，可白夫人就是吱吱呜呜，半说半不说的。
白明心知道，娘亲顾虑的无非就是这件事有损白老夫人的形象，这才纠结着该不该对自己说的。
白明心想着，与其让白夫人这么纠结下去，还不如自己索性把事情挑明了，所以就开了口。
“娘亲，是不是祖母起了什么对明心不好的心思？”
“这老夫人”
看着白明心，白夫人怎么都吐不出“不会”这个词来。
白夫人心里明白，白明心已经对这件事情有了自己的猜测，而现在她所说的话将会对白明心在这件事的判断起上起到重大影响，她不愿意让白明心因为自己而判断失误c着了道，也不愿让白明心知道，她是个爹不疼，祖母不爱的孩子。
在白夫人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解决掉眼下的问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下要紧的是要想个办法，让白明心去不成这次的桃花会。
白夫人侧过身子，躲开白明心看向自己的目光。
“你就不能不去吗？”
“可是娘亲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好好的我就不能去了，这可让我怎么跟祖母交代？”
“怎么不能交代？风寒，头痛，崴脚，这哪一个不是好法子？你还要跟你祖母怎么说？”
白夫人心里着急，说话的语气难免就冲了点。
白明心也犯了倔脾气。
白夫人越是不让她知道，她越要弄个清楚。
“娘亲您这是让我跟祖母说谎？您从来都教导我莫要撒谎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您出了这样的下策？”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白夫人是越急越怒：“你是不是觉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这个娘亲就管不动你了是不是？”
白明心何曾有过这种想法？娘亲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若是自己生出了这种想法了，那可就真的是狼心狗肺，要被天打五雷轰的了。
白夫人此话一出，白明心忙道：“娘亲您真的错怪女儿了，明心何曾有过这种想法？”
“那桃花会你去还是不去？”
白明心为难：“这毕竟是侯夫人亲自下的帖，老太太又派了周妈妈来叮嘱了一番，娘亲今日让明心不要去，总要告诉明心缘由啊。”
白夫人气急，也胡言乱语起来。
“你这就是不孝。”
白明心瞠目结舌，这是什么逻辑？自己只不过想要问个原因而已，怎么就扯到不孝上了？难道是自己有什么话说的过分了？
白明心哪里知道到，自从白夫人听孟姨娘说老夫人已经在为她看亲事了，这才发觉只会软软诺诺叫自己娘亲的女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自年初以来，白夫人又暗暗的了解了一下那些名满大魏的名流公子们的品行样貌，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种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的不舍和担忧。
再加上今日被白明心这么一顶撞，硬是要去那宛如相亲一般的桃花会，白夫人更是觉得儿大不由娘，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眼看着白夫人的眼泪是止不住的流，白明心也是慌了神。
“娘亲快别哭了，明心不是非要去桃花会不可，明心这就把一切都告诉您。”
白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伤心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去就去，你也长大了，我哪里还能拦得住你？”
白明心哭笑不得，自己娘亲生起气来，怎么比自己还要有点小傲娇，还要难哄？
话说了一半，总不好就这么收回去，白明心也打算过将一切都告诉过白夫人，只是没想过这么早。
她一直想的都是，就让自己的娘亲就这么保持着自己的谦和和善良一辈子，她不愿意碰那些糟心事，自己就一点点的丑恶都不要她见到。
等到自己将孟姨娘，白明心，老太太，甚至还有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再去向娘亲坦白这一切，到时候娘亲欣慰也好，生气也罢，都不会有哪些闲杂人等来挑事了。
娘亲保护她长大，现在换她来守护娘亲永远的快乐。
“这次的聚会，祖母偏要带着我一个去，您是知道为什么的，是不是？”
白夫人擦眼泪的动作一顿：“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娘亲，我已经长大了，我有眼睛，有心，还有脑子，我会看，会想，祖母不喜欢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会突然请宋嬷嬷来，我就觉得祖母不像是会为我考虑周全的人，学完了规矩就是桃花会，祖母还只带我一个，若说这里面没有问题，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看着白夫人的情绪稳定了些，白明心才敢接着往下说。
“我知道娘亲不让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可是就像是娘亲说的，我不能在您身后躲一辈子啊，我迟早是要正面面对这一切的，还不如早点站出来。”
“祖母做起事来从来都不避讳着人，光明正大的教我这个那个的，说起来也都是为我好，根本挑不出错来，可她就是对我和明萤不一样，女儿想将这个原因找出来，解决了，好让祖母不会去想着法儿的在您身上鸡蛋里挑骨头。”
白夫人喉头一梗：“我倒是小瞧你了，你连这些都知道？”
老夫人不知在后宅浸淫了多少年，磋磨人的手段那可是层出不穷，从来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的后宅新手白夫人又岂会是老太太的对手，她在老太太身上吃的苦何止一桩两桩。
可这些事又不能去跟白尚书说，孝敬公婆原本就是媳妇该做的事情，老人从来都是对的，说得多了难免还会惹得白尚书厌烦，觉得白夫人不敬长辈。
这些心酸事突然被白明心这么挑了出来，白夫人顿时觉得心下泛酸水，心里的委屈一阵比一阵强。
“娘亲这些年来受的苦，父亲看不到，明心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寒冬腊月里她让您亲手在事先冻过的，冰冷刺骨的井水洗衣服，侍疾时满口秽语，打骂全凭她的心情，还动不动在就让您往寿安院去立规矩，这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啊，明心心里恨，恨不得就那么冲进寿安院里去找老太太面对面的理论，恨不得撕开她那张悲天悯人的虚伪面孔，可明心知道不可以，因为娘亲不会准明心这么做的。”
白明心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眼里泪也开始一滴一滴的往外淌。
老太太专挑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下手，自己好几次看见娘亲偷偷抹眼泪，却不敢上前安慰她一番。
谁都可以在白夫人掉眼泪去安慰她，唯独白明心不可以，只因为她是白夫人最想保护的那一个。
白夫人突然不说话了，眼睛怔怔的看着脚底下，好像有回到了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那时的老太太白发没有现在的多，看着人时眼睛里的凶光让人恨不得就立即转身逃出寿安院，逃出这个白府去。
因为自己伺候的不得老夫人的心意，老夫人就让她去寿安院后院的那口井旁边洗衣服。
那是满满当当的一盆衣服，春天的，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丝的，棉的，麻的，就那么一件件的洗过去，明明自己整个人冻得直发抖，十根手指也被泡的发了白起了皱，可她不能停下。
因为只要一停下，身后的婆子立马就会去跟老夫人报告，等着她的，将会是更重的惩罚。
可是，明心
她的明心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坚强。
“我知道老太太不喜欢我，可我从来不知道，她的不喜欢，甚至可以将自己的亲孙女，许配给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来攀附权贵。明心，原本宋嬷嬷来时我还觉得这是件好事，现在才明白过来，你祖母这是早就有将你许配给张允文的打算了。”
白夫人终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因为那些刻意被她遗忘的经历告诉自己，老夫人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她不会因为你对她好，对她顺从，就对你的看法发生改变，她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白明心突然握住白夫人的手，将自己说了无数遍的话再一次说了出来。
“娘亲，明心会保护您的，不会让您再被任何人欺负。”
“傻孩子。”
对于以前的白夫人来说，丈夫，孩子是自己的一切，而对经历了丈夫纳妾后的白夫人，她的一切唯剩下一个白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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