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正忙着收拾白明心刚换下的衣服，听到白明心的问话，便扭头回了一句：“别是小姐你又顺手丢在哪个角落了，奴婢一会给您找找。”
和听琴打闹的白明心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冷风一吹，打了好大一个哆嗦，扭过头就要往被窝钻：“别找了，一条手绢而已，反正就在咱们屋子里。听琴你把窗子关一关。”
这种事白明心做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还真有顺手丢在角落的可能性，白明心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纠结。
侍书忍不住劝她：“这才什么时辰小姐您就要睡了，还是起来跟我们说会话吧，别到了晚上又睡不着了。”
白明心一口否定：“我才不要，我要去梦里骂一顿那个叫张允昶的，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我熊熊燃烧的怒火。”
说完就要蒙了被子，闷头睡大觉。
侍书拿白明心没办法，只得去了一趟厨房，吩咐她们给小姐留个夜宵。
这会儿就睡了，到晚上醒过来小姐肯定是会喊饿的。
不过这年过的是越来越没什么意思了，不光白明心这么觉得，听琴和侍书后来也是，除了每日必要的活计，剩下的时间就是在打盹。
老夫人从白明心回来那天就开始憋着火，一气儿憋到彻底过完了年。
到了正月十六这天，老夫人带着鹦哥和周妈妈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琉璃院。
一进门，琉璃院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连小丫鬟们都蹲在墙角昏昏欲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老夫人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咳咳——”
周妈妈大声的咳嗽了一声，院里顿时乱成一片。
“老夫人？”
“奴婢们给老夫人请安。”
原本就姿势难受，睡得不怎么安稳的小丫鬟们，被周妈妈的那声咳嗽惊醒，就看到老夫人黑着脸站在院门口，慌忙此起彼伏的跪下请安。
周妈妈眼尖，看到有个想偷跑的，就是一声厉喊：“你给我站住！”
那是个站的离房门近的小丫鬟，本来正打算偷着向白明心报信去，不想才刚挪了一步，就被周妈妈发现了，再不敢有别的动作。
老夫人不想站在门口跟这些小丫鬟多说，只想找祸根泄火，张嘴就问白明心的去处。
“你们小姐呢？”
“就在屋子里呢，老夫人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叫”
那丫鬟生生在老夫人的目光下吓没了声。
老夫人不再理这些丫鬟，抬腿就要往屋内走。
“老夫人”
丫鬟猝不及防的一声大喊把老夫人吓得一激灵。
“什么事？”老夫人强忍着怒意问她。
丫鬟将头深深地低下去：“无无事。”
“哼！”
丫鬟的头更低了。
外面人越是这样拦着她，老夫人就越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于是她不准任何人通报，直直的就进了白明心的屋子。
外面的小丫鬟心里直落泪：小姐啊，您就自求多福吧，奴婢已经在拿命给您拖时间了，可是就是没怎么拖住。
等到进了屋里，里面的情景却出乎老夫人的意料，她原本以为白明心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外面的丫鬟们才会千拦万阻，不想却看到白明心领着她的两个大丫鬟规规矩矩的站在门里面，像是正等着老夫人进来。
白明心将老夫人扶到上位坐下，自己乖乖的走过去站在她的下手旁。
白明心如此行事体贴，到叫老夫人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出来，憋的脸色难看。
她将屋子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还是找不到什么能挑出错来的地方，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白明心学自己娘亲，温温柔柔的说着话，端的是气度不凡，大家风范。
“孙女不知祖母突然过来，没有在院外迎接，还请祖母赎罪。”
白老夫人却不吃她这一套，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颇为有震慑力：“你给我跪下！”
侍书和听琴眼皮一跳，小姐这是又犯什么事了吗，这老夫人怎么刚来就让小姐跪下了？
白明心倒是大大咧咧的没啥心理负担，老夫人让跪下她就跪下，不带半分犹豫的那种。
等到架势摆足了，老夫人才接着说：“你可知错？”
白明心摇头，一脸坚贞不屈状：“孙女愚笨，不知犯了何错要令祖母如此大动肝火。”
“不知犯了何错？”白老夫人冷笑一声：“不敬长辈！不知体统！放肆之际！”
白明心稍微歪了歪头。
这几句话不是她对孟姨娘动手那次说的吗？就说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难到老太太今日一大部分是为孟姨娘伸冤喊屈来的？
见白明心不说话，老夫人还以为她是心虚，接着数着白明心的一条条罪状：“女子不满十五皆梳丫鬟髻，你在南安那是什么打扮？满头的金钗步摇！好好的一个白府，你把它折腾的正厅不像正厅客房不像客房的，还一回来就敢对你姨娘动手，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老夫人劈里啪啦的数落了一大堆白明心的不是，说到激动处还直拍桌子。
白明心大概有了个数，看来不光是孟姨娘的事，自己在南安时给她提供的由头，也被她借上了。
不过白明心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也早就想到了应对之法。
她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祖母，这些事是孙女年幼不懂事，孙女知错了。”
看到白明心的珍珠泪，周妈妈不忍心的想替她向老夫人求情。
“老夫人，这”
鹦哥倒是见怪不怪，白明心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照老夫人的意思，就是平时视若不见，借着机会能弄死就弄死，若是白明心命大，到岁数了随便找个人家嫁出去也就是了。
“周妈妈，你可不是琉璃院的管事！”
看着自己的人都像着白明心，白老夫人更生气了。
“你说说你，行事张扬不说，如此大了都不懂得规矩吗？说动手就动手，简直简直”
老夫人已经在脑子里找不出骂白明心的词了，反把自己气的够呛。
白明心哭的更委屈了：“孟姨娘她对母亲不敬，孙女是情急之下才动的手。”
“孟姨娘是我带进府里来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说话，你对她动手就是你的不对！”
白明心简直要为自己祖母的说法喝个彩了。
哦，只准孟姨娘对其他人动手是吗？什么叫轮不到自己说话？！
“祖母，”
白明心大着胆子道：“那孟姨娘不过是个姨娘，明心打了就打了，祖母还要为这个责罚我不成？”
“好你个不知所谓的白明心，在南安那两年简直白待了。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惊了，拖下去打板子那是惩罚做错事的下人的做法，大家小姐们都金贵的很，罚跪的都极少，更别说打板子了，就连那些富贵些的小门小户都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般对待家里的小姐的。
白老夫人今日的确是憋得久了来算总账的，本来小惩大戒一番也就够了，却不想白明心一句一个刺，连打了就打了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人呢？还不把她拉下去！”白老夫人大喊着，手里的拐棍在地上拄的咚咚咚直响。
见白老夫人劝不住了，这才从外面进来几个粗使婆子，拉着白明心就要往外面走。
白明心像是已经吓傻了，只知道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一句话都说出来，两个丫鬟也是畏畏缩缩的跪在那里，吓得直打颤。
周妈妈心里暗暗鄙视，这两个丫鬟也太不成器了。
“周妈妈，你出去记着数。”
白老夫人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我没说停，谁也不准停。”
“是 。”
周妈妈得了老夫人的令，不得不去外面盯着，老夫人就那么端坐在房间里，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时不时侧耳听一听外面传进来的声。
白明心被带到外面后，就被压着趴在了已经准备好的长椅上，身后立着两个带着家伙什的壮实婆子，就等着上面一声令下，马上开打。
周妈妈见如此情况，虽说还是有些不忍，但是已经是箭在弦上，只能按老夫人的吩咐接着往下做事了。
“打！”
周妈妈才刚下完令，就只听得传来一声怒喝。
“谁敢动手！”
白明心心里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好奇扭头去看，她不是吩咐珍儿去找娘亲吗？怎么听着这声到像平安叔的声音？
行刑的婆子转头一看，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老爷和夫人整整齐齐的就站在院门口，后面还跟着平安和王妈妈。
压着白明心后被的婆子连忙松了手。
白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把白明心从长椅上扶起来，扭头就要带着白明心走。
白尚书忙温声哄着气头上的白夫人：“夫人夫人，你别着急，先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是我让打的，你们做爹娘的有什么疑问来找我问就是。”
众人闻声抬头去看，原来是不知何时掀了帘子出来的白老夫人。
白尚书不满的开了口：“娘，就算明心犯了再大的错，您也不能就这么打她呀。”
老夫人满脸怒气：“你们夫妻俩不会管教孩子，我替你们来就是，打！”
“我看谁敢！”
听到白老夫人的话，白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白明心护在身后。
白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的一声响：“程氏，你要做什么！”
“我的孩子我自己管教，就不劳老夫人操心了。”白夫人毫不松口。
白老夫人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老二，你说。”
白尚书夹在自己老娘和妻子之间一个头两个大，顶着两边的目光开了口：“明心还小，娘您何必跟个孩子计较呢？再说”
“好了你不必说了。”
免得自己儿子再说出什么让自己上火的话来，白老夫人适时的打断了他。
看着满院子人都用防敌似的目光看着自己，白老夫人气急，再不打算在琉璃院待下去，领着鹦哥和周妈妈就要离开。
白夫人直盯着白老夫人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扭过了头。
白尚书在白明心面前从来都是个严父的形象，为了挽回自己刚才跟白老夫人说话时丢掉的面子，又对着白明心开了口。
“你这逆女”
白尚书没能说的下去，因为白夫人理都没理他，就带着白明心进了屋子。
“啪——”
哦，不止进了屋子，还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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