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要从几年前说起。当时你秦兄只不过是个远在燕国做质子的秦国世子。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秦武王赢荡才是秦国正统国君。想必你对我们所处这个时代的背景也有所了解，社会一直变革、动荡不安，各诸侯国对人才的迫切需要和重视程度可谓空前绝后。武王自然也不例外，知道我师傅名声在外便有心结交我师傅。他听说我师傅要去秦国境内治病行医，便亲自出宫迎接。当时武王恰好有旧疾在身，虽说不是什么要人性命的大病，但是久治不愈却也恼人，可御医们偏偏都对此束手无策。武王便有意让我师傅帮忙看看，顺便借此机会试探我师傅是否浪得虚名。师傅通过望闻问切为武王确诊，并答应为其根治。谁知在师傅和师兄弟们认真研究诊疗方案期间，却有近臣在武王面前挑唆，说武王的病在耳朵的前面、眼睛的下面，即使让我师傅治疗也未必有效果，弄不好反而会让武王耳聋目瞑。武王就犹豫了，一开始拒绝吃我师傅为他调配的汤药，后来又拒绝我师傅为他施针，并把这番话一字不漏的说给我师傅听，我师傅听了当然十分生气，当即把治病用的砭石用力丢在地上把武王痛批一顿：‘君上同懂得医术的人商量治病，又同不懂得医术的人讨论病情，还听从他们胡说八道、干扰治疗，您的行为如此矛盾，这病恐怕一辈子都治不好了。也由此可已预见，君上平时都是这样治理国家的。您再不改改自己的性子，我看大秦随时都有亡国的危险。’武王这才下定决心，全权配合师傅的治疗，不但在治疗期间认可了师傅的医术，对其赞赏有加，而且还承诺等他痊愈后就提拔师傅担任御医。谁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却遭到了太医令李醯的嫉妒。”北殷突然停住不说了，彷佛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白起又插话道。
“后来太医令李醯自知技不如人，担心日后武王真的会重用我师傅，取代他的地位，就视我师傅为眼中钉，肉中刺，屡次在武王面前贬低我师傅，说我师傅坏话，但是武王都一笑置之，李醯遂起了杀心。待我师傅彻底治愈武王后准备离宫之际，李醯安排了两个刺客提前埋伏在他们沿途必经之路，熟料被我师兄弟识破奸计，帮助师傅躲过一劫。师傅就明白这秦国有人容不下他，如果按照原计划继续滞留在秦国替百姓看病恐有性命之虞，便不告而别，打算沿着骊山北面的小路偷偷逃走。但是第一次刺杀未遂，李醯很不甘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探子那里得知我师傅的计划，就假扮成猎户的模样，在半路亲手劫杀了我师傅。”北殷说到这里，内心很是激动，将原本半握拳的手紧紧握成了一个拳头。白起留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看出了北殷此刻强忍的愤怒。看来他和神医扁鹊之间的关系真的是不一般，可以说是师徒情深。白起不敢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待。
北殷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后又接着说：“也许是那李醯原本就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吧，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才敢做些出格的事。他杀了我师傅之后马上就跑了。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我的师兄弟们才因此幸免于难。他们带着师傅的尸体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师傅的老家齐国，一代神医扁鹊在秦国不幸遇刺身亡的消息很快传遍九州大地，举国上下无不为其哀恸，我的师兄弟们为了秉承师傅遗志，更是闭门三载不出，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发奋钻研医术，后商定世代延用神医扁鹊的名号周游列国行医治病，以此来铭记师傅。我之所以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此清楚，是因为师傅被杀的时候我也在场，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张脸。“北殷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用紧握成拳头的手用力敲了一下大堂前作为支撑房屋重量的木柱子，恨恨的说。
”哎~真没想到，一代神医，悬壶济世，救人无数，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太可惜了。北殷兄和神医扁鹊间这份真挚的师徒情，就连白起也为之动容。“白起见状移步到北殷身边，用手轻拍北殷的左肩，真诚地安慰道。末了，又补充道：“不过，讲真的，这个太医令李醯着实太可恶了，嫉贤妒能，竟为了一己私欲而残害忠良，简直天理难容。我要是北殷兄，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杀了李醯，替师傅报仇！”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北殷这话里似乎有一丝无奈。
”既然如此，那北殷兄在顾虑什么？“白起疑惑地问。
“我顾虑的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来指证他就是杀害我师傅的凶手。我师傅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告诫我们当施术于正途。一定要记住医生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所以我不会亲自动手，更不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了结他的生命。我就算想让他死，我也要光明正大的让他死在天下人的面前。这样才能让他的恶名永生永世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说到这里，北殷有些咬牙切齿。
“所以你接近秦兄的目的，就是想借他的力量来为你复仇？”白起试探道。
“没错。”北殷直言不讳。
“那秦兄知道你的心思吗？”
“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北殷反问道。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白起继续试探。
“还早着呢。毛羽不丰者不可以高飞。”北殷走动了几步，似乎放松了一些。
“北殷兄此话怎讲？”白起继续跟在北殷后面问。
“这还要从几年前说起。”北殷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继续说：“商朝的继承制度是父死子继，辅之以兄终弟及。而商朝灭亡之后，西周建朝之初，周公制礼作乐，才始行嫡长子继承制。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嗯，大概就是说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呗。”白起接话道。
“没错。后又因周郑交质事件开创了质子外交的先河，导致很多诸侯国争相效仿。而按照宗法制度，你秦兄既是庶出，就算不被派到别国为质，这辈子能当国君的希望也不大。然天赐良机，让你秦兄时来运转。传闻其弟武王赢荡天生神力，又自小喜好与人比武，在位期间，虽有问鼎中原之志，但仍改不了重武好战的蛮性，师傅出事后约三年的样子，武王得知自己的丞相甘茂攻克韩事要地宜阳之后十分高兴，便亲率任鄙、孟说等精兵强将大举进攻东都洛邑，小周天子周赧王自知无力抵抗，不敢应战，只好选择大开城门并派使者恭迎武王和其军队，然武王垂涎九鼎已久，是继楚子问鼎之后第二个敢明目张胆打九鼎主意的人，武王进入王城后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周室太庙参观传说中代表天下和象征王权的九鼎，武王逐个审视完毕后指着其中一口龙文赤鼎问守鼎的士兵：‘这个鼎以前有人举过吗？’守鼎的士兵说没有。武王又问任鄙和孟说他们两个是否能举，任鄙知道武王争强好胜便婉言推辞，孟说大胆试举后也承认自己力气不行，而武王不甘心，为了向众大臣证明自己举鼎的决心和能力，坚决要亲自举鼎，任鄙苦劝无用，只能任由武王逞能，然此鼎重达千钧，武王纵然神勇威猛，拼尽全力超过孟说，已绝非常人所能及，不料关键时刻仍然因为体力不济，举鼎绝膑，当天夜里就由于重伤不治，气绝而薨。是年二十三岁。周赧王闻报大惊，亲往哭吊。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武王英年早逝，膝下无子，王位继承就成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诸弟为了争夺王位，致使秦国陷入内乱长达三年。”北殷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话虽如此，但是按理来说，即使秦国因此陷入内乱也轮不到秦兄来坐这个王位啊？”白起用一只手摩挲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北殷慢慢的给白起解释起来：“当时，你秦兄在国内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弟弟。惠文后独大，她既已痛失嫡子，扶植义子公子壮就成了必然。他的庶长公子雍，一直以来在宫中无权无势又不受宠，几乎毫无竞争力。而他的亲生弟弟公子悝因为年幼也暂不在他母后芈八子的考虑范围内。于是公子芾勉强成了公子壮在这场王位争夺战中最大的威胁。秦国朝中因此分裂成两派。明争暗斗，各自培植自己的党羽，处心积虑想要将自己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选推上王位。谁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半路杀出个赵武灵王，非要迎立远在燕国为质的秦国世子赢稷，也就是你秦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