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救回来了，可是，这……”
‘雷龙’机甲驾驶舱内，唐红绫勉强站起了身子，她看到云天晓那幅惨不忍睹的样子，鼻子一阵发酸，心里难受得要命。
而易安灵，兰奇，还有云龙雀，三个人就像傻在那里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云天晓，一声不吭。
“云少爷，振作一点！我们马上把你送到最近的医院，请你再坚持一下！”
黎白拿着医疗箱，一边用自己的灵力帮云天晓止血，一边满头大汗地为他处理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说实话，当他卸下云天晓那身残破的a，看到他身上至少三处足以致命的伤口时，他认为这个少年能把一口气吊到现在，已经是一个正在持续发生的奇迹。
“不用了，黎爷，我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现在只是大脑还靠仅存的灵力保留着活性而已，”云天晓睁着他的左眼，他的眼瞳已经完全褪去了猩红，变回纯净的银色，他现在说话很清楚，就像回光返照一样，“等这最后的灵力耗光，就是我该跟你们说再见的时候了。”
“云少爷……”黎白确认了一下云天晓的心率，发现确实已经如一潭死水，毫无波动，泛红的眼睛顿时老泪纵横，“我们对不起你……”
“不要说对不起，”云天晓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头仍旧摇得很快，“既然我决心要那这条命去报仇，那就算我死了，也不能怪任何一个人，而且南宫叔叔他们还在断后吧，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
云天晓的表情苦恼了起来，虽然他是什么表情其他人已经看不出来了。
“我好像有点明白父亲是怎么被那家伙杀死的了，快叫南宫叔叔他们能逃赶紧逃吧……龙腾公会要是连这个会长都没了，那也离被天华政府彻底接手不远了吧……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太好了，我去了那边，该怎么向我父亲交代啊……”
云天晓的话多了起来，这也难怪，他能说话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有些事情再不说，就再也来不及了。
“安灵，这个，项链……”云天晓松开仍旧攥着的左手，手心上摊着一条项坠和一个暗红色药瓶，“这个项链是你的吧，它好像有点特殊，有些记忆，都藏在里面了，我也终于想起来了，时候的那件事情……”
“天晓，我……”易安灵看着云天晓手上的那条项坠，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不想让你再离开我！我们当初的那个约定，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云天晓咧嘴笑了笑，笑容还是很难看，“不该是这样的，是我忘了不该忘的事，我以后，也不能再做你的英雄了，真的对不起……”
易安灵已经泣不成声，云天晓接着把左眼眼珠转动了一下，在搜寻着什么。他就像是在向每一个他放不下的人交代遗言。
“兰奇姐，兰奇姐……”
“我在呢，”兰奇愣神了一下，忽而明白，云天晓大脑因为缺氧，视膜已经不能正常工作了，她赶忙应声答道，“云，我在这呢。”
“兰奇姐，其实我知道，你不只是把我当成弟弟来看待的，我能察觉到你对我的心意，我也很高兴，但是……我并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因为我选择的道路，到了后面，只适合一个人去走，我也只能习惯一个人，所以，有时候因为装傻冷落了你，真的对不起……”
“云，云……”兰奇不停地擦着眼泪，她不想让自己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她想好好看着这个少年的脸庞，“你以为、道歉就完了、吗？这些话你到现在才说，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道歉是没用啊……”恍惚中，云天晓好像回到了母亲刚刚死后被父亲云龙轩带到弥萨亚在云顶汇酒吧喝酒的时候，他的父亲又在吹嘘他以前的丰功伟绩。
“但是，就算我一个人再强，能做再多事，有些事情依旧挽回不了，”云龙轩每次喝醉后，吹嘘完，都会长长地叹一口气，状态忽然就像是从血气方刚的青年变成了历经沧桑血气枯败的老人，“比如说……我没能保护好我心爱的女人，明明已经付出了不能长时间陪在她身边的代价，依旧被那些家伙发现了……我想向妮娅道歉，但是现在，还没有机会……”
每次听到最后那句“还没有机会”，云天晓都会误以为是他措辞不当，应该用“已经没有机会了”，直到那一天的到来，云天晓才明白，他那句“还没有机会”，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龙轩手上的酒杯摔到了地上，周围的景象一起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崩溃，云天晓坠入碎片背后的黑暗中，忽然来到了一片废墟之城。
阴云满布的天空，雨点开始落下，云天晓呆呆地跪在那个男人的尸体旁边，跪了很久，才开始勉强傻笑起来。
“爸爸？你怎么了？哈哈，别吓我了，你咋挑了这么一个鬼地方喝酒醉倒呢？”
云天晓慢慢揭开左眼上的纱布，眼泪已经将那块纱布浸透了。
“爸爸你看，我的眼睛已经好了。”
“我不怪你了，也不害怕你了，之前都是我的错，怪我太没出息了，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爸，咱们回去吧，回去后你想喝多少我陪你喝多少，我刚刚学会了你想要的那种调酒方法呢……”
“爸爸，你起来啊……”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那个男人安详的脸庞，都没有再动容过，在渐渐变大的雨势下，云天晓摸到了被雨水漫过来的鲜血。
云天晓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液，触电般站起身来，然后，愣愣地看着云龙轩的右手边那三个用血写成的还未被雨水冲刷尽的字迹。
对不起
云天晓抱起云龙轩的尸体，仰头看着漫天大雨，五官在脸上奇怪的纠结了很久，最后想要撕心裂肺地把什么话吼出来，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吼出来。
因为他现在，快死了。
云天晓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大脑缺氧带来的幻境还未完全散去，并且在开始产生新的变化。
“以前总觉得电视剧里的那种剧情很扯，但是现在，我是真的想说一句，我爱你们……”看着眼前闪过的那些走马灯一般的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云天晓正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子龙，不要，不要走……”
龙雀看到云天晓快要咽气的样子，情绪失控起来，她伸出手，将云天晓的上半身扶了起来，抱在自己怀里，血液浸染了她那身洁白的汉裙。
冥冥之中，云天晓的意识还是察觉到了龙雀的呼唤，他眼前的画面，像一张画卷，从两头开始燃烧，蔓向中间，最后，他在火焰的另一边，又看到了另一个场景。
残阳如血的黄昏下，尸横遍野的血染疆场，一位一身银甲，鬓间已有白发的战将把他的银枪插在大地上，一匹白马就卧在他身后，而他，就卸下头盔，背靠着白马，看着这片只剩他一个活人的战场，眼神中充满悲凉。
“我赵子龙，从来都是不是什么常胜将军……他没有胜，何来败……”
那位将军曾孤身一人浴血奋战，在长坂坡单骑救主七进七出，被叹神龙下凡，可实际上，他一次想要的胜仗都没能打过。
他侧过身，与身后的那匹寿命所剩无几的老白马脸颊相贴，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而在现实中，云天晓的手竟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最后放在龙雀的脸上，轻声说道：“照玉，真想跟你一起，漂漂亮亮地打赢一场真正的胜仗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