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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彦庭的话令我心底泛起一阵恶寒,我终于明白,我对他强烈的陌生感因何而来 , 怎么死活都挥之不去。

    他的高深莫测 , 他的运筹帷幄 , 他的虚与委蛇 , 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他玩弄权谋股掌之上,安排王凛倒戈张世豪,进献自己的侄女勾引祖宗入套 , 摆明一腔忠心耿耿 , 打消土匪头子的猜忌 , 而他放长线,由王凛搏杀 , 坐收渔利伺机一网打尽。

    王凛肯舍弃出手大方的张世豪,同四平八稳很会吊人的关彦庭合作 , 无非看重他持有的军政和省委的势力 , 绝非一个黑帮老大能支配的保护伞 , 沈国安一门心思爬中央,他万万不会趟浑水 , 相比之下 , 三足鼎立的祖宗 , 摇摇欲坠最势弱。

    关彦庭不亮明筹码 , 东拉西扯,虚化了同盟关系,届时功成身退,容易甩开。王凛做着进攻内地垄断发财的春秋大梦,他岂知 , 狼子野心的参谋长目的要过河拆桥,用他垫脚。

    不出茅庐定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 , 也不过尔尔。

    王凛鼓着腮帮唏嘘,“关参谋长的意思是?将张世豪捧高,给他一切便利,待他最不可一世,策划大招的时候,再拿锤头予以痛击?”

    关彦庭笑而不语。

    “张世豪生性多疑 , 大环境这么敏感 , 他行事顺风顺水,当真不打草惊蛇吗?沈良州招惹他无数次 , 据我所知,讨到的便宜寥寥。”

    “王警处忽略一点。香港是他覆巢之地,他自认十拿九稳。西码头反咬沈良州,逼得他停职 , 张世豪正值春风得意大刀阔斧,我部署半年,设置了诸多障碍,供给他披荆斩棘,他只会觉得是他的能耐,他自是心安理得享用。”

    王凛放声大笑,“关参谋长这一招妙不可言。我委实钦佩您,布局不难,难在步步为营。”

    关彦庭往炭炉中丢了一块银炭 , 火势猛升,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他瞳孔映照一簇光 , 灼热而猩红 , 我撂下木板 , 握着的拳头瑟瑟发抖。

    王凛不多时走出茶室 , 他脸上笑意未消褪,大约谈得非常和谐愉快,他念念有词算一笔账 , 人不免把远景想得繁华璀璨 , 他五官挤作一团 , 如同幻想中的盈利近在咫尺。

    他绕过柱子不经意扭头,发现我竟站在走廊 , 整个人一愣,惊慌失措开口,“您…”

    我竖起一根食指打断 , 余光窥探隔壁一群叽叽喳喳的贵妇 , 她们喝茶闲聊 , 不曾留意门外,我点了下头 , 示意王凛随我到角落的安全通道 , 他明显顾虑颇多 , 在那儿踌躇半晌 , 眼见着推辞不掉,才不情不愿跟上来。

    他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遮掩,“关太太,真巧。您来茶楼会友?”

    我不疾不徐撩拨垂在肩窝的长链耳环 , “午后太阳毒辣,买杯茶水解渴。路过王警处的雅间 , 您在码头与我遥遥一见,算不得相识,我心情好,顺道同您招呼。”

    我说得风马牛不相及,他听得云里雾里 , 诧异越过窗子看天气 , “三九隆冬,关太太嫌热?”

    我面无表情注视他,“热无关温度。表里不一 , 摇摆不定,落井下石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让我躁动 , 惶恐,生怕受殃及。”

    我叹息皱眉,“王警处是香港政界的红人,世道艰辛,您是了解的。”

    官场人精一贯耳聪目明,尽管点到为止,王凛也烂熟于心,他很客气,“关太太瞧得起我。混饭吃罢了 , 保住乌纱帽,不拖累家人,当官的统统没出息。”

    “乌纱帽戴得瓷实 , 风吹不跑 , 钩子摘不了。否则贪得无厌 , 兵行险招 , 怎是王警处不甘,就保得住呢?”

    我意味深长的语气,他深知我没闹着玩儿,堂而皇之搞不了他 , 挑拨离间的本事尚有几分 , 他四下环顾 , 压低了声音,“关夫人 , 官场暗箱操作,哪一省 , 哪一市 , 无可厚非。您折腾我——”他嗤笑 , “不是我就无别人吗?一个比一个狠,鹬蚌相争 , 不狠 , 没有生路。您答应 , 跨过这扇门 , 我说的每个字,烟消云散。我不承认,您也没听。”

    我上前一步,和他拉近距离,“当然遵守规则。王警处直言不讳。”

    “关参谋长七个月前 , 初次找我。他来了一趟香港,这份诚意 , 我受宠若惊,香港弹丸之地,繁荣不假,东北的官场形态,自主的生杀大权 , 却是我们望尘莫及。我记得那阵复兴7号刚从云南启程 , 奔着黑龙江航线,公检法且一无所知 , 关参谋长早已掌握。”

    他顿了顿,“我原本是张世豪的盟友,奈何他黑吃黑惯了,道上微词多 , 有更好的靠山,我为何不另辟蹊径呢?”

    我揪住重点,“七个月前?”

    那时我和关彦庭并未有多少亲密举动,偶有碰面也适可而止,莫非他这盘棋,波及范围这般之广吗?

    “是。关参谋长的睿智,他来日必有大作为,我上他的船,是良禽择木。关夫人既然与他婚配,您不也希望他平步青云,大展宏图吗?”

    我没吭声,他道了声告辞,王凛消失后 , 我虚伪试探的笑容散得一干二净。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用以形容关彦庭与张世豪实在妥帖,尤为关键的 , 两方钳制暗杀彼此的棋子也十分狡猾 , 王凛演绎的双面间谍 , 堪称世所罕见 , 蒙骗过了老谋深算的张世豪。

    唯一的不确定,张世豪究竟是否识破。

    我脚尖抵住门,一寸寸敞开 , 关彦庭坐在桌后烹茶 , 壶口蒸腾白雾 , 直冲房梁,类似他这个人 , 时而热情似火,时而阴鸷如云。

    他慢条斯理的注水 , 察觉我的存在 , 有那么一两秒的惊愕 , 随即归于沉寂。

    “关太太也在。”

    他还笑得出,“夫妻心有灵犀吗。”

    我直截了当 , “刚才那人是谁。”

    关彦庭倒坦率 , “你不是认识吗。”

    我三步并作两步 , 抵达他跟前 , 俯身撑住桌沿,“我问你,我听你亲口说。”

    他将茶杯喂到我嘴角,我直勾勾盯着他无动于衷,他也不罢休 , 耐着性子举着,片刻的僵持 , 我输了,我张嘴喝了一口,“王凛是你的人。张世豪挖沈良州的墙角,你捣毁他的战壕?那么你呢。”

    我情绪激动扯住他衣领,“你许诺我 , 二保一 , 你做到了吗?你要他们全军覆没,关彦庭 , 你不信守交易。”

    他任由我质问发泄,等我稍微平复了,他才回应,“二保一 , 是我们一早达成的协定。然而那晚关太太,用你柔弱的眼泪,哀求我一力抚平。你没想过,我会为此遭难吗?你我的交易,我们谁得到更多。”

    他嗓音越来越轻,带着无可奈何的苦涩,“你当我真的只有和女人交易的路可走吗?所谓的交易,不就是心甘情愿,护你无虞吗?”

    我嘶哑的吼叫瞬间梗在喉咙,无声无息。

    他抱着我坐在他腿上 , 把我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瘟疫,一场瘟疫大规模肆虐 , 在里面垂死挣扎的患者 , 几万 , 几十万。一夜之间 , 白骨成山。不缺尸骸,更不缺求生的人。”

    他指尖支起我下颔,软化了我的防备疑窦 , 仿佛一尊巨大熔炉 , 焚烧世人顽固的劣根与抗拒。

    关彦庭不许我身体一丝一毫的躲避 , 他幽深温柔的目光沉浸我眼底,一字一句犹如下了符咒的魔音 , 释放着动摇人心的力量,来自地狱 , 紧扼咽喉。

    “瘟疫爆发前 , 多么强大的慧眼也无法预料。与其妥协投降瘟疫 , 不如制造瘟疫。程霖,东三省从无止步不前的自保 , 只有退一步输 , 进一步赢的极端。”

    我麻木望着他 , 那股陌生 , 密密麻麻的侵吞了我,一如我跟随整两年的祖宗,当各安天涯,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像沈良州 , 他的残暴,他的冷血 , 他的心机,可他依旧是他的模样。

    怪我不够深入他的世界,撕破面具,以致手足无措,天塌地陷。

    “昨晚我问你 , 你会不会有朝一日 , 重蹈良州的覆辙。”我充满孩子气的执拗,“会吗。”

    “我不敢百分百保证 , 漫长的岁月我一成不变。但我可以向你承诺,我戕害任何人,绝不伤害你。一生至死都不会。”

    一生。

    这个词藻华丽诱人,波澜壮烈 , 它曾蛊惑我,也曾令我畏惧,迷茫,彷徨,惆怅。

    他抚摸着我眉尾的红痣,“当初没有得到,不代表永远不能。你难道不渴求长久安稳的生活吗。”

    他掌心包裹住我脸颊,疯狂蔓延的温度烫了我眼睛,“那你得到什么。”

    他斩钉截铁说 , “谁也无法动摇我的位置,谁也不能议论阻止我娶喜欢的女人。后半生我能俯瞰所有,不必为一点风吹草动 , 焦虑不安。没有任何人愿做赔本的买卖 , 收获的东西 , 一定比付出的代价更值得。”

    他吻我的额头 , 钢铁般坚硬炙热的手臂牢牢禁锢我腰间,“程霖,坚定不移熬过当下 , 我们会拥有很幸福的未来。”

    我呆滞的目光穿梭他滋长胡茬的脸 , 既不可置信 , 又满怀期待,“是吗?”

    他含笑说是,只要你相信我。

    “你想和我过一辈子吗。”

    从我破门而入 , 关彦庭便始终平和死寂的面孔,总算有了一丝皲裂 , 他毫不迟疑 , 似是答案百转千回 , 就在他心尖舌根盘旋,“我想。”

    我不依不饶 , 死死地抓住这棵美好的稻草 , “你不嫌弃我吗。”

    他骂我傻 , 嫌弃根本不会有之后的种种。

    他把我脑袋按向他胸口 , 残存的理性警告我,关彦庭在腐蚀我的心智,麻痹我的不安,溃散我对张世豪的旧情和怜悯,打磨我的野性 , 仅仅是旧情怜悯,就能让关彦庭苦心孤诣断定的死局 , 遭我荼毒摧毁,置之死地而后生,使张世豪的逆境柳暗花明死灰复燃。

    张猛不一会儿来茶室请关彦庭回军区,省纪检委取证文晟方的供词,需要他开一纸证明。

    我在他怀中昏昏沉沉险些睡着 , 我抬头问他文晟作谁的供词。

    他拿起挂在椅背的军装 , “沈良州。文家是亲家,他停职 , 涉及走私生意,流程繁琐些。”

    沈文两家,不至于闹掰,祖宗和文娴格外冷淡 , 情分微薄,利益苟合深刻,文晟鲁莽冒失,文德不蠢,这节骨眼供词势必对祖宗有利。

    省纪检委到底不敢过于得罪土皇帝,为祖宗留出不少退路。若非走私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上面不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得流言四起怨声载道,祖宗其实连停职都不会。

    官场资本运作 , 远胜过商场的黑暗。

    我送关彦庭乘电梯,两堵门合拢的霎那,这一层楼尽头的天窗 , 洒入几滴融化的雪水 , 像丝丝缕缕的雨 , 有松针的气息 , 我恍惚意识到,冬末了。只是哈尔滨萧瑟的朔风,刮个不停。

    我伸出手 , 接住倾斜的雨丝 , 它湮没于我交错纵横的掌纹 , 我立在原地失神良久,雅间的门内悄无声息迈出一个女人 , 她扶着墙仔细辨认,略带不可思议,“关太太?”

    我骤然醒悟 , 仓促别开头 , 抹掉唇边流淌的泪珠 , “邹太太,您怎出来了。”

    邹太太何其精明 , 官场老油条邹明志敢派她同臭名昭著满腹蛇蝎的我谈判 , 没两把审时度势的刷子 , 鬼都不信。

    她瞥了一眼与电梯相反方向的卫生间,“您要离开?”

    我故作稀松平常一件小事 , 端庄大方迎上前,扯谎说打了通电话,闹了点矛盾,是我误解他。

    我欲盖弥彰的戏码,转圜得不着痕迹 , 邹太太当即听信了,她松了口气 , 握住我汗涔涔的细腕,“关首长的口碑,不论情场官场,皆是一顶一出挑。我说句外人不中听的,您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 身在福中不知福。给虎视眈眈的狐狸精缝隙可钻。”

    我心不在焉敷衍她 , “邹太太劳力了,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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