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166
    我下车走进客厅,一旁撂在桌角的茶具溢出滚滚白雾,沸腾的茶水嘶鸣 , 悠长而凄厉,许是我心虚 , 听得不由头皮发麻。

    保姆端着杯子风风火火跑下楼 , 她惊讶撞上立在玄关愣神的我,笑着说您出去了一天 , 张老板还随口问起您买了什么。

    她发觉我两手空空 , 浮现一抹尴尬 , 我说,“找不到喜欢的 , 改日换个商场逛逛。”

    我脱外套的幅度很大,故意扇出一股风 , 确定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关彦庭的气味 , 堵在心口的巨石才落了地。

    “他呢。”

    保姆接过外套挂好,“张老板回来先去了后院喂鹰 , 正要上楼。”

    张世豪养了一只澳洲食人鹰 , 羽毛极长,红喙也尖 , 凶猛异常 , 阿炳都不靠近 , 锁野狼的链子在它发情时 , 都有些困不住它,我径直往二楼走,“那鹰曾咬死人?”

    保姆说确有此事,一开始放置在哈尔滨的东郊,那是什么地方 , 白骨成堆的乱葬岗 , 鹰活活咬断脖颈是惩罚不忠马仔的一种,半年前才跨省运来的。

    我脊背飕飕发冷,我自然清楚的 , 到底是亲眼所见 , 将军成名,百里荣枯,一个金字塔尖的人物 , 必定是淌着血流成河爬上去的。

    抵达一二楼交界处时,张世豪踩着后门的扶梯现身 , 他左侧跟着小声汇报内幕的阿炳,“最近省委大变动,沈国安在争夺总军区的兵权,东北的军阀几十年来非常猖獗 , 中央目前是分权的政策,省委书记不直控兵权,而军区司令政委也不允许进省委,关彦庭现在扶摇直上,据说有两位正国级颇为赞赏他,土皇帝有了危机意识,他一旦萌生夺权的念头,势必要搞大风浪,咱们这一桩麻烦未解决 , 恐怕连受重创。”

    我心里咯噔一跳,步伐戛然而止,老狐狸沈国安的胃口养得大过了天 , 文官做到一把手还不满足,企图把军政也搜刮旗下 , 常言道:得部队军心者 , 得天下。他手握文武重权,何尝不是为了排除异己 , 斩草除根。

    祖宗大张旗鼓招惹黑道 , 沈国安一改往常 , 放任他做,原来也有利用儿子遮掩他狼子野心行径的打算。

    说白了 , 倘若祖宗遭难,他老子管不管他尚且两码事 , 土皇帝一辈子为权泯灭良知 , 人伦情义在他眼里分文不值。

    张世豪摘掉两手佩戴的白丝绒手套,递给阿炳 , “关彦庭能受中央赏识 , 得益于担任省委员,参与东北的调度决策 , 当初是沈国安 , 险些堵死他大放异彩的路。他们两人是终有一场恶斗的死对头。老司令退了 , 无人压得住已经暴露了贪权本色的关彦庭 , 他目前在总军区独大,绝不会允许自己失去唯一较量的筹码。”

    我和他毫厘之差,藏得小心翼翼,他未曾察觉我 , 大步跨入书房 , 我被一扇屏风阻隔在转弯的墙角,挥手示意保姆退下,她消失的同时 , 我推开隔壁客房 , 按住书架顶端的一枚蓝色按钮,书架呈一百八十度平衡式旋转,由窗倒向了墙 , 一面单向玻璃映入眼帘。

    张世豪尤其喜欢在家中安置暗格和地道,这段日子我没白待 , 机敏留意了每一处,也算摸清了底细,他这样咖位的黑老大,人前显赫不假 , 人后时刻在刀尖上过活,所有住所都不安全,一旦泛水了,条子能炸了他的窝,建筑机关有备无患,是大难临头的一块免死牌。

    我目不转睛注视着玻璃那一端的景象,张世豪绕过书桌,摘下挂在墙壁的一支十余寸长短的银剑把玩,颇有几分类似格斗武器的模样 , 不是随处可见的用于舞剑那种款式,比击剑更锋利,更精悍 , 轻轻一推,无尽的萧索与肃杀之意。

    陈庄站在他对面 , 将一摞照片递过去 , “豪哥,顾省委的幼弟 , 被我们收入囊中了。”

    张世豪剑指一樽花瓶 , 他单眼紧眯 , 捕捉折射的一缕凌厉寒冽的光,“办得不错。建材公司的吕老板 , 有意低价同我合作一笔生意,翻一倍的价格 , 倒给顾省委幼弟 , 放出消息,我想吸干他的血 , 增添资本 , 尽你全力搅弄风云。验货之后,建材走陆运 , 107国道 , 转116国道 , 送出吉林边境 , 插着省委的幌子,必定逃过盘查,两国道之间有四十八分钟车程,见机行事 , 途中换成第一批走私澳门的三百斤白粉。”

    陈庄说明白。

    好一出借刀杀人 , 我捏紧了玻璃,直勾勾盯着。

    “豪哥,还有一事。关彦庭似乎对待程小姐非常不一般 , 前一日风月山庄设宴 , 黑龙江省空军总政的一把二手有些传言,在酒桌上恰好被我听到。”

    张世豪擦拭着剑柄,并未吭声 , 像是在听,又像是全不入耳。

    “海陆空如同公检法 , 皆是不分家,一切消息内部流传,八九不离十。关彦庭十七岁入伍,任职特种兵部队 , 这个兵种近乎灭绝人性的残酷严格,他在部队二十一年,不近女色,不贪外财,为着程小姐的缘故,甚至关了禁闭,恐怕是军政的手,借着风月的皮囊,伸到了你身边。”

    张世豪食指和中指捏住剑尾垂下的红穗儿 , 漫不经心抬眸,无波无澜瞧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想提醒豪哥 , 千万防备她。她为自己谋出路,可见对您不忠贞 , 但凡有半分二心 , 都是定时炸弹,你无法保证 , 她在任何攻势下也不倒戈。”

    张世豪的目光无比沉静 , 不喜 , 不怒,不颠簸 , 不动摇。仿佛漆黑的天际下刚平息了浪头的海域,沧桑 , 幽暗 , 奔腾,令目睹他的双眼 , 体会这世上最猛烈强劲的窒息。

    之后他们还讲了什么 , 我没来得及听,阿炳去而复返 , 他上楼的前一秒 , 我擦这边儿惊险退出客房。

    我反锁浴室门 , 半趴在镜子前 , 拧开水龙头,一捧捧的冷水泼在脸上,强迫自己镇静。陈庄果然聪慧狠毒,十个鲁曼也敌不过一个她 , 她一边完成张世豪的任务稳定地位 , 另一边对我全方位的侦查,把我所有见不得光的软肋污点搬到明面,就像一根根软针 , 看似无杀伤力 , 却禁不住一次又一次扎,扎得千疮百孔,体力丧失 , 不战自败。

    我十指钳住水池台,闭目深呼吸 , 离开祖宗,我被风浪推入了内忧外患的漩涡,这里蓄满的不是水滴,不是云雾 , 而是刀,是子弹,是利器,它无时无刻不在伺机绞杀,猎物不是别人,便是我自己。

    我不知待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我才拉开门走出,倏而亮起的灯光 , 令我身体一僵。张世豪换了睡袍,躺在床铺正中央,月光般柔滑的锦白绸缎蜷在他胯下 , 他赤身裸体暴露出的精壮肌肉,陷于其中 , 透着缠绵温存的灯火 , 生出莫名的起伏摇曳之感。

    他手腕垫着枕头,正饶有兴味翻阅书籍 , 是我闲着无聊打发时光解闷儿的红楼梦 , 有些字都识不全 , 看得懵懵懂懂一知半解,我收敛了情绪 , 千娇百媚的面孔下,显出一派阴阳怪气的刁钻 , 我接连哎呦 , 骑跨的姿势伏在他身上,放荡又妖娆 , “张老板怎没去陪你娇滴滴立功无数的陈小姐?我还当你忘了我呢。”

    一头乌黑青丝铺满他胸膛 , 交缠着苍白到透明的皮肤,恍若亦正亦邪 , 一冷一热 , 使人口干舌燥的性感。他闷笑一声 , 手指轻点着我挂满水珠的鼻梁 , “她招惹你了。”

    我赌气撇嘴,撕扯他的束带绑着手指打圈儿,“哪能啊。她多精呀,我只求她别陷害我 , 冤枉我 , 挤兑我,其他的打我一巴掌,骂我几句 , 我也当长教训了 , 半点不敢反驳。”

    我愈发的指桑骂槐,“何况打狗看主人,张老板若宠我 , 她也不敢不是?归根究底,男人的过错 , 女人才成日一副苦大仇深的德行。”

    他将我丝丝散开的长发尽数捋向背后,“得寸进尺是吗?”

    我梗着脖子垮了脸儿,死命推搡他,骂着少在我屋里睡,领回十个八个新欢 , 我也不吃你的醋,我还清静呢。

    张世豪丢掉书本,清朗大笑着,熄了台灯欺身而上,把我用力压在他腿间,结实的臀部稍一夹,我整个人毫无招架余地,似疼不疼,似痒不痒 , 似酥不酥,他总是能给我其他男人无法给予的刺激和快乐。

    女人在男欢女爱,远比男人更贪婪 , 我会栽在他手里,一头扎了进去 , 不就是因为他给我的欢愉吗。

    他的欢愉 , 不是祖宗的索取,不是我之前每一位金主的的玩弄 , 是诱惑 , 是荼毒 , 是勾引,招了我的三魂七魄 , 唤醒我的七情六欲,他撕开我一面婊子 , 一面贞烈的荒唐可笑 , 将我变成爱吃饵的女人。

    我指甲穿梭过他汗涔涔的短发,偏头望向下满霜露的窗。

    我时常想 , 无法掌控命运 , 无法决定善终的人,为什么而活。

    后来 , 我愿意做这个不切实际的梦。

    世间女人若相遇了张世豪 , 也会想触摸 , 那亡命天涯 , 浪迹海角的疯狂与悲壮。

    陈庄第二天早晨和我在客厅碰了面,她慢条斯理煮着一壶大红袍,袅袅升起的水雾虚幻了她清秀温柔的眉眼,她就那么安静坐着 , 不争不抢 , 不骄不躁,很难把她与昨晚残忍蛇蝎的一刻联想一起。

    我定格在楼梯俯视了她好半晌,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 “陈小姐早呀 , 是孤枕难眠,还是一向如此勤劳?”

    我慵懒抚弄长发,绕过投洒在地砖的一米阳光,倾身嗅了嗅茶香 , “煮大红袍,陈小姐的手艺天下一绝 , 怪不得他从不喝我的,珠玉在前,是差了点滋味。”

    陈庄端坐在那儿,两耳不闻 , 无动于衷,昨晚她原本十拿九稳,张世豪冲她办事得力,也会准许她留下,且宿在她房中,没成想又被我挖了墙角,她开口迎合我,必定带着怒气,保不齐我钻空子反咬 , 我春风得意,她争执儿女情长,难有胜算。干脆隐忍不理 , 我也无法撬开嘴。

    我笑眯眯伸手拿茶杯,屁股才挨上沙发边缘 , 正对着的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钝响 , 我手一抖,茶盏应声而落 , 一滩粉碎 , 紧接着耳背处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 , 猝不及防的湿黏,火速蔓延 , 我本能反应捂住脸颊,控制这强烈灼烧的疼痛 , 我按压了好一会儿 , 感觉仍不断流出什么,便将手从耳背挪开 , 放在眼下一扫 , 紫红色的鲜血遍布层层叠叠的掌纹,顺着虎口和腕子流淌而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