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164 诱人
    张世豪给足了林夫人颜面,后者自然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你的孝心 , 我也该成全你。老朱。”

    她偏头示意朱管家去西厢房接林柏祥,朱管家应了声 , 匆匆忙忙跑出花厅 , 她喜滋滋收了珠宝,手在匣子里挑挑拣拣 , 眉眼写满贪婪之色 , 林柏祥亏不了自己的女人 , 什么山珍海味,翡翠珠玉 , 哪样不是应有尽有,所谓贪欲 , 便是无止境的。

    她合上盖子 , 招呼我落座打一锅麻将,我故作为难 , “林夫人 , 我是断断不懂牌技的,怕输得分文不剩。”

    她心情好 , 语气都热情了几分 , “怕什么呀 , 张老板的钱 , 几辈子也花不完,还供不起你输个百儿八十万的?只当找乐子了,打发漫漫时间。”

    嚯,好大口气 , 巴望着我输那么多 , 摆明了占便宜,刮一刮张世豪的骨头。他鼓囔囔的腰包,哪有不眼馋的。

    恰巧赶上牌局 , 不玩是说不过去的 , 气氛如此凝固,唯女人们的交际打破僵局,我只得勉为其难 , 扭腰摆臀的晃荡着,像一根弱不禁风的细柳条儿 , 手搭在林夫人肩膀,弯腰笑得花枝乱颤,“诸位太太呀,千万手下留情 , 饶了我的脂粉钱,别让我输得哭鼻子,破财狠了,我男人也心疼呢。”

    “哟,美人儿梨花带雨,张老板哪是疼银子,疼你吧?”

    她们打趣大笑,我配合着面庞娇红,一位大户人家的太太见状起身,把座位让给我 , 我朝她点头道谢,顺势坐了下来。

    说真格的,打麻将我有天分 , 赌场出身又跟了十几个金主,瞎子也懂套路了 , 小赢一笔不算难事 , 只是该不该赢而已,名流权贵聚在一张桌子 , 指着赌博发家致富吗?谁也不在乎那点钱 , 套近乎的手段罢了。

    我左侧的上家太太 , 摸了一圈后察觉出门道,她啧啧咂嘴巴 , “常言道打牌看手艺,抓牌凭运气 , 放水也得不着痕迹 , 程小姐真不会玩儿,还是声东击西呢?”

    她戳了戳林夫人面前摞得高高的钞票,“两三公分厚 , 一下子翻了几番 , 您是给她转运了,程小姐比我们会办事。”

    讽刺我喂牌 , 我笑得不卑不亢 , 有条不紊甩了一张九条 , 林夫人瞳孔发亮 , 颤声大叫胡了!反手一推,一排麻将稀里糊涂的滑进了池子。

    我随着两位不情不愿的太太掏钱,“林夫人赌品高,老天爷不舍得看她赔 , 我长了透视眼呀?我也瞅不见啊。”

    我凑近和她耳语 , “改日教教我,我原先的男人呀,他老婆和我不对付 , 我学会几招 , 吃穷了她那群泼妇帮手。”

    林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对我的体贴懂事非常满意,“少不了你的。”

    麻将打完两轮 , 我们正清算输赢,花厅外的石子阶倏地响起哒哒的撞击 , 不轻不重不躁,却在寂静的傍晚清晰得很。

    两个马仔搀扶着一名老者跨过门槛,并未着急往里走,而是停在那儿 , 逆夕阳的光束而立,老者隐隐渗出的寒意,吞噬了四面八方暖融融的灯火,透着令人胆颤心惊的气势。

    斑斓的光影虚化了他脸孔,有些看不清,我蹙眉等着旁人开口,反而鸦雀无声。

    张世豪屈膝半蹲,一秒的功夫,动作快而准 , 也委实惊了我,“祥叔,给您问安。”

    老者二话不说 , 摘下头顶罩着的帽子,递给马仔 , 从容又冷漠越过张世豪 , 走向主位。

    林夫人摸了张二筒,她哎呦了声 , 似乎不想要 , 捅了捅我肋骨 , “继续呀,他们男人的事情哦 , 我们不必参与,参与了也未必能帮忙,不是吗?”

    我违心敷衍着说那是 , 不如及时行乐 , 将来才不亏。

    林柏祥坐稳后抽出腰间别着的玉烟袋,抓了一把烟丝 , 慢条斯理填进顶端的金镶玉的烟锅里 , 填得坑坑洼洼不平整,他又往桌角磕了两下 , 砰砰巨响震得花厅里男女老少屏息静气 , 朱管家跪在地上 , 划了一根火柴 , 牙齿嘬着烟嘴儿,滋滋的水渍响,仿佛在吸食人血,烟袋点燃的霎那 , 林柏祥抬头 , 皮笑肉不笑扫视张世豪,“阿豪,江湖里遇到麻烦,想起祥叔了?”

    兴师问罪的口吻 , 当真不留情面。

    张世豪掸了掸膝盖并不存在的尘土 , “祥叔说笑,登门孝敬您是我本分,不论风光落魄 , 这规矩都在,我不敢忘本。”

    他顿了顿 , “何况不至于落魄,朱管家不是还向我道喜吗。复兴7号握在我手中,祥叔您也光彩,我是您教成才的。”

    “你还认我领你入行埋你根基的恩情吗。”林柏祥阴鸷冷笑 , 眉间的皱纹层层叠叠,搁在寻常百姓脸上,那是岁月不待人的苍老,搁在他脸上,莫名一股浓烈的沧桑凌厉之感,“阿豪,狼崽子养大了,难保会翻脸,可不一定翻得像你这样干脆放肆。”

    我摸牌动作一滞 , 斜眼扫过去,张世豪有求于人,当然要忍 , 他没吭声,坐在椅子上喝茶。

    朱管家机灵得很 , 生怕闹大了鸡飞蛋打 , 各自讨不到便宜,他弯腰小声提醒林柏祥 , 我距离主位更近些 , 听了大概 , 尚且清楚,“祥叔 , 眼下不是内讧的时机。咱们更需要盟友,张老板单打独斗吃力 , 我们比他还费劲 , 若是联手,头疼的就是白道了。”

    林柏祥吐了口烟雾 , 尽数扑在朱管家光秃秃的面门 , “你认为怎样。”

    “不如我们和张老板——”

    他话音未落,林柏祥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在朱管家胸膛 , 喉结下分厘之处 , 差点一命呜呼 , 缓了半晌才动弹 , 他捂着伤口匍匐磕头,“祥叔,你息怒。”

    “反了!拿我林柏祥当老废物吗?我这口气还能喘几年!”

    他猛地站直,拐杖抵着一侧台灯 , 敲打得地动山摇 , “三十五年前,我闯荡天下时,东北的混混儿还没出生呢!如今我的徒子徒孙辈 , 曾依附我享用衣食和女人的后生 , 也敢明目张胆算计我,在外指名道姓要掘我的老巢!”

    豆大的眼珠子瞪得如着火的灯笼,暴起的青筋刺破额头,险些崩裂而出 , 张世豪闷声不语,手指有节奏的拨动扳指 , 速度极快,一圈圈的旋转,磨红了皮。

    “阿豪,你从河北归来 , 我给你了许多机会,这期间只要你回头,认我是你的祥叔,既往不咎。”他阴森森哼笑,“怎么,扛不住了,想起认祖归宗了?你小子也太狼心狗肺。我今日帮了你,改日你会亲手赠我一个死期。”

    他越说越恼,整张脸憋得涨红 , 不住的咳嗽,林夫人赢在兴头上,嘟囔着翻白眼 , 又不得不装样子,丢掉麻将哭天抢地的冲到林柏祥怀中 , 大闹着 , “我的老爷啊!您消消气,您是我的天呀 , 您不能伤了身子,上茶!”

    府里的家丁上上下下忙作一团 , 几名富太太也不敢说话 , 坐不是,走也不是 , 窘迫至极。

    这份处境,明显没了商量余地 , 张世豪淡笑撂下茶杯 , 望着开满菊花的屋檐,和错落有致的水上亭台 , “祥叔 , 这一回合,沈良州在明 , 军区的猛虎在暗 , 一对一我胜券在握 , 一对二我的确吃力 , 可远非扛不住,黑在逐渐被吞并,复兴7号不曾给我带来预想中的利益,我被架在虚空的高位 , 成为众矢之的。这批货不出 , 便是养虎为患,出了,我再也无人扯得下。我遍布三省的势力您看在眼中 , 市检的一旦扳不倒我 , 沈良州受责,土皇帝必为他寻找一级台阶,祥叔。”

    他意味深长看向怒气膨胀的林柏祥 , “大的咬不死,小的没分量 , 您这匹昔年的雄狮,逃得过吗?阿豪尽孝,搭救您一把,是您把我想太坏了。过河拆桥反咬一口这样的事 , 我怎样也用不到您头上。”

    林柏祥将信将疑注视他,信一分,不信九分,没有丝毫缓和,这次会面以不欢而散的结果告终,显然连张世豪也没想到,他肯低头向林柏祥妥协,奔着十拿九稳,毕竟何止吉林 , 包括乔四倒台,一条绳的蚂蚱遭吐口,波及如此庞大面积的黑白海啸闻所未闻 , 林柏祥休想独善其身,他陷在水深火热还不识抬举 , 实在出乎意料。

    阿炳拉开车门 , 迎我们坐进去,朱管家肺腑挨了蛮力无法挪动 , 送行的是一名颇受器重的堂主 , 话不多 , 好歹这点面子给了张世豪,林柏祥发怒可以搬出辈分压他 , 择开这层关系,他不敢也不能实质性撕破脸 , 何必树敌自找不痛快呢。

    张世豪凌空的黑色风衣卷起凛冽煞气 , 拍打我手背,丝丝拉拉的生疼 , 阿炳说林柏祥不肯合作 , 咱们必须另谋出路,天大的势力敌不过白道温水煮青蛙的绞杀 , 货物不等人。

    张世豪摇上车窗 , “拿账本 , 安排酒局。”

    之后一连两日 , 张世豪再未归,阿炳露过一次面儿,来别墅取东西,我拦住他问了句 , 他告诉我 , 豪哥忙于和政府打交道,公检法反贪局七八档应酬,无暇抽身。

    我以为听错了 , 急忙确认一遍,“反贪局?”

    那可是官场闻风丧胆的阎罗王 , 省反贪局查谁,一查必倒,仕途地位和实权仅次于中央纪检委 , 最牛逼的记录是广东省反贪局创下的,推翻了省委一把手 , 兼任正部级的衔儿。

    “九姑娘与老仇小半年没碰毒了,毫无把柄,白道的死磕豪哥,他们撇出去不趟浑水 , 因此豪哥只能剑走偏锋,搭白道的船。”

    我心口一个劲儿扑腾跳,“省反贪局的是中纪委任命,专门盯着东北仕途,屁消息没搞到,哪来心思插手张世豪的买卖,黑生意摆在明面,他自投罗网吗?”

    阿炳嗤笑摇头,“豪哥不是白混的。风月山庄扣住的料,足够把天掀了。反贪局的第二侦察组 , 没被沈国安收买,逮着证据,能往死里折腾沈良州。”

    我脸色骤然铁青 , 一寸寸灰败,再想问什么 , 阿炳不肯说了。

    他离开后不久 , 我瞥了一眼墙壁的挂钟,刚好十点整 , 与关彦庭约定的日子恰好我今天 , 我估算了下 , 若无变故发生,一切尽在掌控。

    我泰然自若招呼两名保镖送我去商场 , 就算我不肯带,悄悄尾随的眼线照样潜伏 ,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 不如我自己要求,拿捏主动权 , 反倒有可趁之机。

    我在商场兜兜转转绕了多半天 , 保镖起先寸步不离跟着,而后见我一直沉湎于购物试装 , 毫无反常举止 , 也懒得跟了 , 说话的功夫 , 我从试衣间的后玻璃门逃离了商场。

    我拦了一辆出租抵达关彦庭郊外的私人庄园,定在傍晚六点,恰巧一分不多一秒不少,身着便装的张猛站在夕阳下等我 , 庭院的门合拢 , 没上锁,轻轻一搪,无声无息的容纳了我。

    我和他格外默契 , 彼此都清楚 , 这是一场带有情色的交易,不可告人,也不可泄露。

    倘若注定有谁了解 , 也只是沈国安那头的人。

    我穿过客厅,迈楼梯的同时 , 压低声问,“张世豪的眼线,四周有吗。”

    张猛捏着对讲机,不消片刻 , 那边回答了无。

    我长松一口气,他指了指冷清昏暗的二楼,“参谋长在书房摆了棋局,您稍等。”

    下棋。

    我心底嗤笑,关彦庭真真假假的我倒看不透了,莫非维护他的军威,身边亲信也防着,棋盘可兜不住激情燃烧的欲。

    我去往书房途径另一扇门时,临时改了注意 , 进了卧房。

    我在门口驻足许久,这一步迈出,更像是赌注 , 惊险刺激的赌注,赌关彦庭是正人君子 , 赌这场风月他利用居多 , 而非真心。

    倘若我赌错,后果是什么 , 欢场的情不自禁 , 欢场的肉欲横流 , 我无暇顾及,我困顿三方角斗中 , 哪方也割舍不下,即便为自己多谋一条出路 , 多寻一重保障 , 这招棋也必不可少。

    退一万步讲,抛开情分不提 , 张世豪和祖宗已经被推入死路 , 谁倒了,我也脱不了干系。

    我慢悠悠往里逼近 , 环顾着这间冷色系的房屋 , 临窗下的枕头 , 放了一本古书 , 封皮泛黄而陈旧,像是反复多遍,我走近随意翻看两页,李白的选集 , 词藻十分缠绵瑰丽 , 描绘着不与人诉的儿女情长。

    我脑海情不自禁回荡着关彦庭铁血男儿的刚毅眉目,扑哧笑出来。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冷漠之人 , 何尝无温柔之时呢。

    我耐着性子记了三四首 , 尤其是字迹褪色的几行,想必他很爱。

    我做完全部准备,踮脚合拢窗帘 , 解下衣裙,脱到一丝不挂 , 赤裸身躯迈进空荡冰冷的浴室,深蓝色的格子窗敞开两厘,寒秋傍晚的凉风灌入,吹得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疙瘩 , 镜子中倒映着我苍白削瘦的轮廓,是玉石,是羊脂,是霜雪,是白雾,光洁诱人,迷惑众生。

    这副皮囊,是我行走男权天下最有力的武器,米兰说 , 比我放荡豁得出去的姑娘,比比皆是,她们之所以未得到我的人生 , 与运气毫不相干,是我懂得利用 , 利用自己 , 利用那些利用我的人。

    我沉入泛着蒙蒙雾气的温水中,完全敞开身躯 , 不遮盖 , 不掩藏 , 任由春光乍泄,这间浴室的每一处 , 全然没有女人的痕迹,几块湿淋淋的瓷砖许是年头久了 , 裂开几缕细纹 , 很浅,我举起手臂 , 指尖掠过触摸 , 缝隙雕刻着关彦庭寂寞的时光,我忽然有些可怜他 , 可怜他没有依存的背景 , 付出巨大的艰辛才熬到这一步。

    随时也会破裂 , 功亏一篑。

    他是坚硬伟岸的 , 也是脆弱渺小的。

    这世道成就与毁灭一个人,皆在一念之间。

    我浸泡了大约半个小时,两重墙壁外的走廊,爆发一阵皮鞋踩在瓷砖上的清脆脚步声 , 男人磁性低哑的嗓音随之传来 , “她呢。”

    保姆语气满是惊讶荒唐,“奇怪了,程小姐应该在书房的,难道她走了吗?”

    关彦庭没说话 , 他脱掉军装搭在门后衣架 , 扣上军帽,笔挺的草绿色衬衫被汗水打湿,粘在宽阔的后背 , 朦胧的灯火一照,是那般毓秀风华 , 翩翩温润。

    “你下去。”

    保姆退出了卧房,关彦庭注视着浴室溢出的一丝微光,缓步靠拢,轻轻的吱扭声 , 一道逆光的欣长的影,从数米外覆盖而落,倾压于我,分明是轻飘飘的一缕空气,我却倍感沉重,脊背僵硬倚着浴缸边缘,死死地贴合,半点缝隙不留,我不敢看 , 不敢动,像一具点了穴位的温热的木偶。

    人影停留了好一会儿,他将亮度调得更高 , 一瞬间,缸内是浮荡的白水 , 头顶是摇曳的白光 , 我置身其中,全部包裹 , 又赤裸袒露。

    我捏紧了腰胯 , 告诫自己躲不过的 , 这一幕原本就是计划之中,何苦临阵退缩。

    我鼓足勇气望向门口 , 四目相视间,关彦庭眸子一眯 , 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 定格在我白皙饱满的胸口,往下移动 , 是寸缕不着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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