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160 内心凌乱!
    我将嘬净了馅儿的生煎包吐在盘子里,“绕远送到辽宁,再驶向广东。耽误几日认了吧 , 总比反水强。大连港口正经贸易居多,老仇胃口大 , 一贯私吞 , 你不是没分他的羹吗。几年前垮台的乔四也从未出过一箱货,东北的条子更易懈怠。”

    我撩拨着嘴角汤水浸湿的碎发 , “一部分马仔扮成游客 , 一部分马仔登陆渔船 , 凌晨打捞虾蟹,船头冲岸 , 给例行的条子看清楚是哪艘,表面木箱是新鲜的渔货 , 底下压着白粉。”我越说越起劲儿 , 一时眉飞色舞,“最好呀 , 别封口 , 露一道缝,哪个条子靠近开箱 , 蹦出两只螃蟹 , 大钳子狠狠夹他的手 , 保他懒得查了。”

    我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 阿炳与陈庄冷静得很,面无表情看着我,我毫不收敛,反而媚眼横飞 , “不行呀?正儿八经的博弈 , 你们有把握吗?那是违禁货,你当掺了红梅烟草的万宝路呢?扣了交罚款就能领货走人,这是掉脑袋的。”

    我对准咽喉利落比划 , 嗤嗤笑得欢实调皮 , 始终沉默的张世豪忽然也笑出来,“古灵精怪的小花招,他们的确防不胜防。”

    陈庄显现片刻的恍惚失神 , 她强颜欢笑说保不齐是法子,我们深思熟虑 , 条子同样,有时另辟蹊径出其不意,反而事半功倍。

    我斜眼瞟阿炳,“倒腾海鲜赚钱的多了 , 谁认得你的马仔呀。再者一个对口机关都拿不下吗?大连港是省厅直控,军区也可参与,关彦庭死活不买账,还有二三把手,谁让你揪着公安厅长不放了?”

    阿炳被我轰炸得哑口无言,陈庄嘱咐他兵分两路,拉拢关彦庭,也做好失败准备,捎带着贿赂吉林省厅管辖大连港的官员,金钱女人 , 分红股份,不可能哪一样都行不通。

    张世豪大拇指无意识捻磨着瓷勺,他眼睛微微吊起的弧度 , 像极了桃花,从前不仔细 , 仔细也光顾着看他下面 , 上面倒忽略了,我才发现竟有男人的笑这般迷惑 , 肤浅的那一层粼粼水光 , 温和清澈 , 而水光隐藏的另一重,勾着重峦叠嶂 , 无法翻越识破。

    他眼眸含笑时,无尽的阴谋算计 , 诱人之余 , 剧毒悄无声息的深入了骨髓。

    “关彦庭即便肯,沈良州不是受他压迫的人。吉林港三方牵制的场面 , 不会二度重演。”

    陈庄转动着冷却凝固的牛奶 , “沈良州唯一赌注,就是拦截复兴7号的走私货。货轮登陆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 他会堵死我们。”

    “找应酬牵绊他。官僚交际 , 不可避免。”

    他说完撂下餐具 , 慢条斯理系着西装纽扣 , “吉林顾省委的续弦夫人,喜得贵女。顾省委略低沈国安一级,高沈良州两级,这面子他一定给。往返一日很急迫 , 他还盯什么。”

    张世豪目光炯炯注视着陈庄 , “顾省委的幼弟,做建材生意,别的不缺 , 偏好美色 , 由他鼓动兄长邀约沈良州见一面,他依然不会拒绝。林柏祥把控吉林港,我借复兴7号的东风扶摇直上 , 沈良州早急不可待了。他一心鸠占凤巢,他赏脸 , 为了打通顾省委名下吉林的所有人脉,无非对抗我,或许我们利用顾省委的幼弟,假以时日有大戏可唱。只是怎样收服这个人 , 为己所用。”

    我托腮擦拭着嘴角的油渍,空气凝滞了两三分钟,张世豪耐人寻味说,“他喜欢美色,尤其说吴侬语的女人,你的家乡话,温软动听。”

    陈庄脊背猛地僵硬,我距离她相比张世豪更近一些,她放在桌布下的双手 , 一丝细微的动作,我一览无余,她分明听了这话 , 舒展的手背蜷缩凸起,膨胀出缕缕青筋 , 几乎冲破皮囊 , 狰狞爆裂。

    我诧异瞧着她,她的反应未免太大 , 又不是杀人放火 , 她跟着黑老大 , 玩人命不都是理所应当吗?陈庄好半晌才抬起头,竭力微笑 , “我安排。”

    这顿早餐吃了许久,结束后张世豪赶往吉林港 , 听说新进一批货 , 这关口,必定是混淆那批积压仓库未出的白粉和军火。

    我抻了个懒腰 , 没搭理留下的陈庄 , 招呼保姆寻一把铁锹和一盆松土,兴致勃勃蹲在花圃翻新。

    我弄了一多半时 , 视线幽幽闯入一抹纤细的黑影 , 晃荡在我头顶 , 我故作不曾发觉 , 哼着小曲儿剪枝。

    她静默了几秒钟,“程小姐拖着残花败柳之躯,接近勾引豪哥,我很难不怀疑你的真正目的。”

    我掰开生锈的剪子 , 对准一株花的根茎干脆夹断 , 那花是满园秋菊中开得最茂盛艳丽的一朵,我毫不手软,亦不仁慈 , 连来年一季的活路也不留。

    在其位谋其事 , 跟着祖宗尚且能装纯,装良善,装天真无知 , 博他一丝怜惜,而依附张世豪 , 逆来顺受的程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高高举起铁剪,迎向天际一轮红日,午后的日头尤其灼烈,接连几下刺耳的脆响在空中散开 , 光影弥弥,锐气毕现。

    “生而为人,哪能没目的呢。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我余光睥睨她,锋利的剪刃映出半张面颊,“陈小姐,忍了几日,怎不继续忍下去了?你的前车之鉴,皆败在功亏一篑。”

    她面色冷漠至极,“我与你 , 存在的意义和分量不同,你以色侍豪哥,你抢夺不了使我站稳脚跟的底牌。”

    果然 , 我的毛遂自荐令她如临大敌,陈庄之所以得到张世豪的一分情意 , 一分呵护 , 作为黑老大马子逃不过所谓利用价值,最后出场的她 , 是这盘女人争斗、黑白厮杀的棋局上最强劲的一颗子。

    她在生意场颇有手腕 , 引诱白道权贵是我的本事 , 除了年头比她短,张世豪的老窝里 , 我们也算势均力敌。

    “陈小姐觉得自己像不像它。”

    我掂量着剪刀的正反面,“用以砍杀猎物 , 却终生由别人操纵拿捏。”

    大约无人对她讲过这样的话 , 她略有怔住,看向这座萧瑟的庭院满目疮痍的落霜。凋零的枫叶堆积墙角和树根 , 恐惧绝望挣扎着 , 试图重回枝桠,被遗弃的残骸 , 恰如时光的河流 , 一去不复返 , 带走多少伤春悲秋 , 世人的困惑悔恨。

    “倘若我是一把刀,程小姐不只是刀,还是鞘,刀抛向敌人 , 鞘留在豪哥手里 , 你看似有双重保障,然而。”

    她低低发笑,笑声嘲弄又讽刺 , “都是一样的。你会慢慢看透。”

    她撂下这番含糊不清的忠告 , 便从我身后空地扬长而去。

    我盯了一会儿她狭小的背部,接连冷笑,丢掉了剪子 , 黑社会头目养女人,正如保姆所言 , 不养废物,发泄欲望有得是娼妓,花样百出,何必长期投资在失了新鲜感的女人身上。

    陈庄深知这一点 , 我越是拔尖儿出风头,她越会想法设法力压我。

    可我安于现状,我也没把握张世豪最终如何对待我,我唯有尽其所能,再听天意。

    周日傍晚的满月喜宴,似乎是上层名流碰面的重头戏,大大小小的筵席我陪过几次,阿炳手下马仔对这回的待遇明显看重,整整一日 , 防弹车就出动了十几辆,其中几辆还是从黑龙江直调,格外兴师动众。我换了礼服在保姆搀扶下抵达一楼 , 穿着宝蓝色正装的张世豪立在落地窗前接听电话,部署哈尔滨港西码头的差事 , 这节骨眼他还顾得上那边 , 我脑海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 , 便覆灭了。

    保姆拎着裙摆 , 小心翼翼放在地板 , 生怕刮破了绸缎,“张老板为程小姐选的这款鱼尾旗袍 , 美得像出水芙蓉,果然您的眼力非凡。”

    张世豪简短回复了电话那端的人 , 面色无波无澜转过身 , 单手插兜绕到我面前,婀娜风情的一袭藕荷 , 投映他眼底 , 他看了良久,笑说很美。

    “会不会太素了。”

    他稍偏头 , 指尖抚摸我的碧色耳环 , 清凉如雨滴 , 拂过鬓角 , 颈骨,麻麻酥酥的痒,“艳丽的颜色,私下穿给我看。”

    他笑得眉目生光 , “床头挂着的红肚兜 , 我不是见过了吗。”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逗弄了我一番,牵着我手迈出庭院 , 路旁驻守的保镖大约有十三四 , 全部在耳背处佩戴了小巧的灰色耳机,领口扎着对讲机,腰间一块硬物隆起 , 是枪的形状。

    这趟路不足百米,张世豪走在前方正中央 , 他的表情比往日多了几分冷峻,生人勿近的凌厉,气场像是从骨骼内散出,压迫着一切。

    我偎在他肩膀小睡了一会儿 , 极速行驶的奔驰逐渐减慢,泊在堆满花篮的红毯尽头,芬芳的姹紫嫣红,说不出的锦绣。此时夕阳西沉,天际最后一丝晚霞,也消没于黯淡里,我探头望窗外,明月楼大堂的构造非常奇特,凹型的观景水台遮挡着金色华丽的宴厅 , 灯火齐射时,恍若蓬莱仙境。

    礼花炮仗轰轰烈烈一阵很快熄灭,阿炳跨下副驾驶 , 拉开了后门,张世豪紧挨那一扇 , 他弯腰走出后 , 停在原地,含笑等候我。

    保镖护着我额头 , 将我请出车厢 , 沸腾的一片烟雾中 , 我一眼认出豪车群中尤为醒目的白色宾利,清一色的6个5 , 三省市检察长,当属祖宗的规格最高 , 自然认不错。他在哈尔滨不常用这副车牌 , 沈国安事事高调,但祖宗不是蹬鼻子上脸的公子哥儿 , 他懂经营为官之道 , 也懂何时高调,何时避嫌 , 所以沈家自立山头招摇到这份儿上 , 中央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扼不死 , 没把柄。

    我不禁有些迟疑,这是我和他终止包养关系后,陪在另一个男人身边首次露面,即便不在风口浪尖的故土 , 也没跑出东北的地盘 , 必定会谣言四起,将我与祖宗推向更加不可能的局面。

    我凝视着旋转门签到入口摇曳的影影绰绰的人影,场面很隆重 , 衣香鬓影掠过光洁的汉白玉柱 , 烟火璀璨的深处,红妆脂粉修饰的女眷,莫名有些虚幻。

    保镖层层簇拥着张世豪 , 我挽起他手臂,在两侧迟来宾客的瞩目下 , 浅笑得体点头示意,酒楼的安保迅速圈起红毯四周,暂停其他富商通行,留出三米余宽的道路。

    随着金碧辉煌的大门逼近 , 我目光敏捷定格在一方热闹的休息区,无数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包围着一个年轻些的男子,高谈阔论谈笑风生,声音很大,断断续续的穿透玻璃,男子背对我,极其熟悉的轮廓,我脚步顿时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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