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148
    我倒酒的姿势一歪,杯子几番摇摆,破碎在脚下。

    这拨人里有懂行的 , 估计半只脚踩在里面,内幕倒灵通 , “吉林的地盘 , 一半是林柏祥的,另一半张世豪和九姑娘分了 , 那边油田最肥 , 张世豪没打主意 , 他多少要敬三分老江湖,直接扼住了吉林港 , 做码头生意,林柏祥半路丢了牌 , 家丑不可外扬 , 于是外行当吉林港在他手里,其实早是张世豪的疆土了。复兴7号登陆在吉林 , 只怪白道的耳朵背。”

    “荣哥 , 盯这艘货轮的条子可不少,市检察长亲自摸鱼 , 闹得沸沸扬扬 , 这不砸招牌吗。”

    有男人啐了口痰 , “你以为姓沈的是好鸟?吉林登陆又怎样 , 逃不过他和他老子的掌心,张世豪只要不出东三省的边境,他输定了。”

    “赶紧上妞儿啊,他妈的,都死光了关老子屁事!”

    隔壁还在继续 , 我已经坐不住了 , 匆忙起身拉开门,直奔旁边包房,冲米兰的关系 , 只要我不过分 , 凯姐地盘没人管我,我无须掩藏自己,单手按住门把伏在窄条玻璃上 , 目光紧盯那伙浪荡公子哥,对面沙发坐着的大鼻子问 , “政哥,您老丈人是司法院的爷,这么大买卖没捞点?”

    “捞?”阿政翻着白眼冷笑,“一艘船,沈良洲吃错了药死磕 , 太子爷和阎罗王打仗,老东西有心吃油水儿,也不敢伸手。等他死了,我立刻把小香梨踹了,早他妈伺候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酒杯凑向鸭子下面,杯口撂着一颗吸管,顶端九十度弯曲,特制的钢铁烟嘴儿包住了吸管头儿 , 扑哧一声,鸭子皱眉哀嚎,全身都在使劲儿 , 憋得脸涨红,拼尽全力嘬了半杯酒 , 干脆累趴在地上。

    据说玩儿这个特考验臀力 , 得会吸,吸的有技巧 , 稍不留神会脱落 , 有新入行的玩裂了 , 盲肠一圈圈散开,淌着墨绿色的胆汁 , 怎么也塞不回去,客户是一府两院的大人物 , 压根没讨到说法 , 不了了之。

    空气中扑面弥漫着一股臭味,阿政骂了声操 , 抬脚踢开鸭子 , 抽了两张纸擦手,一脸的嫌恶 , “跟他妈棉裤腰一样松。”

    男人挺会来事儿的 , 弓着腰给他斟酒 , “政哥 , 消消气,一群畜生,别坏了兴致,这儿的货不错 , 我一会儿挑俩好的伺候您。”

    阿政压着脾气点了根烟 , 他大拇指抵着男人脖子,特下三滥范儿戳了他两下,“让你老子收敛点 , 沈良洲干灭了张世豪 , 功劳往北京一递,东北的一府两院彻底姓沈了,如果干不灭 , 顶包的替罪羊也从机关拎,沈国安能不护犊子吗?”

    “政哥,这把咱押谁?”

    阿政伸舌头舔门牙,“张世豪够呛。”

    我预感大事不妙 , 这场战役在无声无息间,所有人猝不及防下拉开了序幕,几乎打得场面上措手不及。

    我四下搜寻,招呼拐角包房刚开完酒的服务生 , 他走过来我给了他一沓钱,让他替我结账,顺便和凯姐说一声,我临时有麻烦,赶着办事。

    我脑子只一个念头,祖宗这一回对张世豪真正赶尽杀绝,之前无数次交锋,说白了试水摸底,探一探彼此路数 , 不论如何惊险,如何棘手,都有退路和转圜。

    而现在 , 张世豪当饵跑了一趟辽宁,祖宗坐镇黑龙江堵他老巢后路 , 复兴7号却登陆吉林 , 看似声东击西玩得非常漂亮,实际上吃力危险的是张世豪 , 祖宗扮糊涂 , 其实一点不糊涂 , 他一定提前找过林柏祥防止后手,如果他像当初和白道结盟的九姑娘那般与祖宗里应外合 , 瓮中鳖是谁可想而知。

    张世豪力克死局试图突围,布下一盘绝妙的大棋 , 恐怕结局仍旧敌不过沈家五指山的重压。

    我风风火火走出CoCo大门 , 还来不及迈下台阶,一簇簇刺目惨白的光束摇晃着自远处倾斜逼射 , 亮得心发慌 , 一辆接一辆警车从西南方向疾行而来,风驰电掣半点不停息 , 盘旋着飓风呼啸而过 , 刮起阵阵飞扬的尘沙 , 我一眼认出打头阵的最高检防弹车 , 这是东三省围剿黑帮最高规格的仪仗,看来复兴7号登陆吉林港的风声不胫而走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有条不紊驶出很远后,刺耳的嘶鸣声依然不曾消散,米兰的红色宝马钻出堵塞拥挤的车流 , 还没停稳她便蹿了下来 , 顾不得关门,迎着我狂奔,她一把扯住我手臂,“是最高检的车吗?省检察厅怎么也出动了?”

    最高检在这个关头露面 , 我更惊讶 , 这意味什么,我脊背不禁一阵打颤。

    “你在辽宁有人脉吗?”

    米兰也猜出事情严重性,她说有 , 但不好多问。

    “张世豪确定在辽宁吗?”

    “确定。沈阳一家赌场有人瞧见了他,赌了四轮 , 连输三十五万美金,整个场子的赌徒都说张老板财大气粗,闹得很大,这么分析 , 他是故意给黑龙江放风的。”

    米兰停顿几秒,欲言又止,“他旁边陪着一个女人,据说是大庆的马子。”

    我脸色难看,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和米兰告别,回到别墅当机立断通知阿炳过来,命令他原原本本交待清楚,再隐瞒下去 , 天头塌了谁也补不了窟窿。

    估摸张世豪没有叮嘱他不许告诉我,他吐口挺轻易的,我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 祖宗的确失策了,他押错了宝 , 张世豪也不是临时更改登陆地 , 起初白道的势在必得,想借着货轮整垮他 , 没成想调虎离山扑了空 , 从最开始 , 复兴7号目的地便是吉林港,哈尔滨码头不过挡箭牌 , 虚晃一招罢了。

    确切说,张世豪没把条子放在眼里 , 他晃的是祖宗。

    老Q的军火也是在黑龙江交易 , 无形之中给外界营造的假象这块地界才是张世豪老巢,祖宗自然不疑有他。

    东窗事发 , 真相败露 , 复兴7号停泊在吉林港,祖宗一怒之下以沈国安名义调集了最高检的人马 , 要把这艘货轮翻得底朝天。张世豪暂时几日卸不完货 , 首先不能兴师动众 , 大批马仔上岸绝行不通 , 人少,耗时长,是白道最后的机会。

    最高检是什么人物?东三省仕途压着警察局的大佬,祖宗面子甩出去了 , 他不拿下货轮 , 他没回头路了。

    整整一夜,我衣衫都未换,心不在焉蹲坐在阳台 , 望着天际的颜色由深蓝变浅白 , 晨光初升,透入薄薄一层窗纱,将偌大客厅笼罩在霞光万丈中 , 晶莹的露珠坠于鼻梁,我仰起头 , 玻璃倒映出一张明艳而憔悴的面孔。

    保姆捧着毛巾站在我身后,也不知她来了多久,发现我有了一丝反应,才把东西递给我 , “程小姐,您怎么熬了一晚上。”

    我想回她一句无恙,喉咙干哑得说不出话,我接过毛巾,摊开盖住脸,温热的湿气令我瞬间清醒了一些。

    “吩咐司机备车,我出门。”

    “您不用早餐吗。您气色…”

    我懒得废话,不耐烦瞟了她一眼,她不敢叨扰 , 等司机到位,我披了一件风衣弯腰上车,让司机开往省军区军政干部大楼。

    我动身虽然迅速 , 遗憾是时间赶得不凑巧,一名长相陌生的年轻警卫员接待了我 , 我开门见山 , 他也直截了当,“参谋长不在军队 , 中午临时加了一桩官场应酬 , 才走不久。”

    我瞥向军政大院蓝灰色的瓦楼 , “他几时回。”

    他说不了解。

    关彦庭不是喜好凑热闹,妥协人情世故的脾性 , 应酬不通情理,更像猜中我会登门缠他。

    我轻笑 , 这几只千年的狐狸 , 当真是满身精得掉渣的毛。

    我清清淡淡立在那儿,“我不为难你 , 我等。”

    警卫员当我一时兴起 , 撑不住多久,也没干预 , 直到我站了足足半个时辰 , 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 , 他没辙了 , “参谋长的行程不会对我们下属讲,您何苦白耽误功夫。”

    我裹紧大衣敞怀,风口位置冷得很,我嘴唇冻得隐隐发青 , 眯着眼打量四周常青的松柏 , “我无事可做,在哪里都一样闲。”

    我们僵持不下,又过了十分钟 , 他跳下岗楼 , 进入警卫室打了一通电话,我目不转睛盯着他一举一动,很快他降落玻璃对我说 , “程小姐,参谋长在长安路国宴厅。”

    我二话不说扭头上车 , 国宴厅可不是寻常百姓进得去,甭说普通人了,有头脸的富商想溜达一圈,也要层层报备 , 那是高官摆谱儿的地方。仿照京城钓鱼台和国宾馆建造的,土皇帝上任后的第一个大工程,换了旁人,即使再高的官儿,也是纯粹作死,官场最忌讳功高震主,把狼子野心吐在明处。

    唯独沈国安不怵。

    京城不是不清楚,他在东北自立为王的兆头,之所以不镇压 , 是压不住了。

    破土而出的苗儿,一剪子咔嚓了,不费事。参天勃发的大树 , 电锯磨上好半晌,未必能拦腰砍断 , 何况同归于尽的锋利电锯 , 谁也不肯当。

    我风尘仆仆抵达国宴厅,比预想中顺利得多 , 每一道例行检查的关口 , 执勤的武警透过车窗扫了一眼后座 , 识清我样貌,顿时敬军礼放行。我数不清过了几重门 , 终于看见国宴厅的侍者,他似乎专程等我 , 我推开车门迈下 , 立马毕恭毕敬朝我鞠躬,“程小姐 , 关首长在高尔夫球场会客 , 您随我来。”

    我们穿梭过一条长长的篱笆走廊,这栋宴厅大隐于市 , 不喧嚣 , 天色十分明媚 , 隔着老远 , 我看到关彦庭与几名省委副手坐在球场边缘的休息伞下正谈笑风生,他侧身对我,穿着极其简约干净的便装,雪白的高龄毛衣 , 一条深灰色西裤 , 他卸下军装的模样,格外清俊,温和儒雅 , 竟将那巍峨起伏的青山和洒满草坪的灼烈阳光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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