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133 小五,我信你
    蒋璐装大度,我又何尝不能,女人争地位抢宠爱 , 本就是比拼演技和智谋,这两样我不缺 , 她是好对手 , 我自然遇强则强。

    “蒋小姐的位置,我可不敢占。”

    我胳膊肘一搪 , 将张世豪从旁边推开一些 , 他当我耍小脾气 , 把衣服拉了拉,包裹严实 , 笑容宠溺迁就,“我不给你挡风 , 你不冷吗。”

    我狠狠瞪他 , 他幽深的瞳仁荡漾着我娇憨灵动的脸庞,仿佛十八九岁撒泼吵闹的姑娘 , 一刹间我失了神。

    记不清多少年 , 甚至更久,抑或者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模样 , 她不像理智冷清的程霖 , 她该是在他面前竖起棱角和尖刺 , 抵御攻杀 , 而不该毫无知觉的,卸下全部防备。

    我恍恍惚惚的,愣怔沉溺于他眼底的自己,忽然西南角墙根处几道影子晃了晃 , 醒目惨白的车灯猛地迸发 , 我本能抬手遮挡,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挣脱了保镖的关押,跳车跛脚狂奔 , 站都站不稳 , 直接跪倒在台阶下。

    突如其来的惊悚场面,吓得我后退半步。

    持枪护卫的马仔对准他的头,闪光灯亮起的霎那 , 认清是什么人,不约而同收了武器 , 让出一条狭窄的路,我借着朦胧的光束打量男人样貌,莫名觉得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究竟哪里见过 , 只确定他曾和我接触,他伏地哐哐叩了几个响头,苍白如骷髅的身形无不昭示着他饱受惨无人道的折磨,惊魂未定的颤抖着,涕泗横流。

    “豪哥!您给我一枪吧,是我忘恩负义,我只求您念在我效力了几年,赏我一个痛快,别动我老婆孩子。”

    男人的哀求没头没尾 , 他绝望到扎入泥土里的手指,流淌着浓稠的血迹,扑哧一声拔出 , 疼得昏了过去,我发现他手背满是乌青肿胀的孔 , 针头刺穿以致残留 , 密密麻麻足有几百个。

    我讶异掩唇,整个人踉跄无力倒在张世豪怀里 , 是毒筛。

    国内的特大卖淫组织 , 大多积聚在声名显赫的夜总会 , 成百上千的靓丽姑娘捧场子,高端客户才络绎不绝 , 同理,贩毒组织也有试毒的“筛子” , 为输出或进口的毒品测验纯度 , 口感和反应,非常痛苦的差事 , 内幕很残忍 , 随时随地丧命,一旦大佬暴露 , 毒筛第一个命丧黄泉 , 否则进了局子是要吐口的。就算相安无事 , 每天几十针各式各样的毒打下去 , 身体也吃不消,毒窝的“筛子”,顶不过三四年的活头。

    祖宗和公安局早年颇有渊源,他刚进官场在市局做外勤 , 围剿过毒贩 , 但没见到“筛子”,说白了,“筛子”是贩毒内部的机密 , 是奠基石 , 是另一种意义的人质,只要逮着,无论多么庞大的组织 , 一半的缺口算破开了。

    我瞪大眼错愕了半分钟,张世豪察觉我在瑟瑟发抖 , 他按住我脑袋压在他心窝,挡住一半视线,我和他咫尺之遥,他身体迸出的凛冽怒意最先被我感知 , “谁的错。”

    架住男人肩膀的两马仔低垂头,“他说有重要东西交给您,务必当面见,以防泄露。”

    张世豪语气含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哪只手放他出来,吩咐阿明剁掉。”

    剁手在黑帮是慢性极刑,不伤及性命,却再也开不了枪,抓不住刀 , 如同废物,别说器重了,用处都无。

    乔四昔年混账的不得了 , 枪子儿崩膝盖,穿肩骨 , 治得好 , 休养一阵照样干活,剁了手就完了 , 这年头招兵买马不容易 , 条子也憋火大干一场立功 , 张世豪在东北的确狂,九姑娘和林柏祥其实收敛许多 , 黑道他压着,白道土皇帝压着 , 马仔火拼残了没办法 , 自己撒火弄残了,没必要。

    阿炳觉得不妥 , 皱眉提醒 , “豪哥,看守地牢的马仔知道秘密多 , 虽然惊吓了程小姐 , 罪不至此。杀鸡儆猴 , 只怕底下怨声载道 , 认为女人误事。”

    张世豪的反应更大,沾了我火气格外的冲,一向波澜不惊的皮囊褶皱丛生,碰一下便炸。

    “程霖跟我了。看不惯的找我 , 一旦让我知道有人私下为难她 , 下场和他一样。”

    这话落地砸坑,分量很重,相当于一张免死金牌 , 供我在东北的黑窝子里猖獗 , 三省的混子少则一万,多则几万,张世豪的指示 , 天皇老子都推翻不了,阿炳明白要害 , 他不敢反驳,可忍了又忍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飙出一句冷飕飕的腔调,“豪哥有令 , 我们服从,不过我也有言在先,凡是把主意打到豪哥头上,出卖算计泼脏,哪怕搭一条命,我定让她生不如死。”

    阿炳说罢偏头,阴恻恻的射向我,我不为所动,也不落下风 , 平复情绪回以他微笑,电光火石间,他的杀气更浓。

    张世豪没说什么 , 他冷冷甩出一块方帕丢在晕死的男人脸上,盖住凄惨狰狞的五官 , “不懂规矩。”

    他这话似是警告阿炳 , 也似是评判这件意外,随即牵起我手直奔第三辆车 , 将阿炳和怀抱期待的蒋璐晾在原地。

    车外有多阴沉 , 车内便有多炙热 , 我慵懒斜靠椅背,单臂伏在张世豪的肩膀 , 托腮细细凝视他,他未回应我 , 太阳穴长了眼睛似的 , 慢条斯理卷着袖绾,问我看什么。

    “张老板德行倒是人模狗样的。”

    “从前不是吗。”

    “哪呀。”我唉声叹气 , 故意惹他 , 姿态却娇媚入骨,“我压根懒得看。一副流氓胚子 , 浑透顶了。还不如瞧瞧路边交配的畜生 , 比你有趣多了。”

    他闷笑出来 , 微微后仰 , 窗外飘入的迷茫冷清的路灯,任由他视线穿梭,融合进我嚣张的眉目,“有没有人告诉程小姐 , 幸灾乐祸时很丑。”

    我一点不气恼 , 兴致盎然和他唇枪舌战,“可是见过我丑样子的男人,只有张老板呀。”

    他撑头目视前方 , 虚虚实实闭合的眼尾氲开一缕笑纹 , “很荣幸。往后更丑的样子,我兴许也能见。”

    他自始至终没放开我的手,湿漉漉的汗渍氤氲成河 , 黏在了一起。

    我脱口而出,“张老板嫌弃吗?”

    他暗哑着嗓音,淡淡说不。

    春暖花开 , 滚烫入喉,我胸口漫过一股热流,我笑了几声,“就会拿甜话哄我。”

    车队浩浩荡荡驶向郊外 , 停泊在别墅门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我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张世豪俯身挨着我耳朵笑骂了句懒,然后将我打横抱起,我漂浮在空中,懒得睁眼,只听他对手下吩咐收拾卧房,备好衣物 , 嘈杂的脚步声在四面八方来来回回,因我的到来显得极其仓促。

    他安排的屋子是我之前住过那间,强暴和催奶都在这儿发生 , 到处都是痕迹,都是呻吟与热浪 , 我余光一瞄 , 便觉得面红耳赤,王八犊子坏得很 , 偏不让我安生。

    我这样想 , 也禁不住这样骂他 , 他笑着嗯了声,一手覆盖我眼睛 , 另一手拉开抽屉,叮叮咣咣的脆响维持了几秒 , 紧接着额头一凉 , 划过鬓角,沉没修长的发间。

    我呆滞住 , 地面交缠的暗影 , 在不停晃动,一半洒落床头 , 一半归为脚底 , 他笨拙的手指挽起一个粗糙凌乱的发髻 , 横亘一枚皎洁的素钗。恍若月光湖泊 , 精巧而华贵,散发着难以抵抗的诱惑。

    他含笑观赏良久,也不说好不好看。

    我轻轻抚摸,怕碰掉它 , 凉丝丝的触感像是绸缎海沙 , “哪个女人身上扒下来的,借花献佛?”

    “记不得,你戴着。”

    张世豪缀满薄茧的指腹,似有若无摩挲我脸颊 , 红痣衬托着璀璨的珍珠 , 艳丽绝伦,如同一朵百合花,悄无声息生根发芽 , 痒了还不舍拂去。

    如何拂去,我爱他指尖清冽的烟味 , 爱他袖扣玉色的琥珀,爱他光洁额头浅浅的细纹,爱他这一刻销魂多情的眼神。

    他是刻骨的,结果好与坏 , 都是刻骨的。

    他从背后拥抱我,他的吻,他的呼吸,他的心跳,皆是虔诚的,深情的,沉寂的。

    “小五,为什么来找我。”

    我眉骨倏而一颤。

    几个时辰前我出现的一刻,是鲁莽冲动的 , 我在赌,赌自己的运气,本事 , 赌这场蓄谋的侥幸,赌他两三分的情意和兴趣。

    果真他欣然接受 , 可到底问了。

    “想你不行吗?”

    我扭头看着他 , “你说过,任何时候 , 你都为我留一席之地。”

    我分辨不清他面容是喜是怒 , 他平和至极 , 连一丝惊诧和波动都没有,西洋钟一分一秒流逝 , 他笑容明亮如星辰,“我信。”

    我暗自松了口气 , 脊背早就湿得一塌糊涂 , 我不觉得他真信,可至少他明面给了我这个台阶 , 他不信 , 这盘局满盘皆输。

    我未必真的帮祖宗算计张世豪,但我来的缘故 , 脱不了这份干系。

    我们在房中不多久 , 有马仔上楼 , 隔着门汇报消息 , “豪哥,蒋小姐刚接了一通来自吉林的电话,很要紧的事务,请您到她房间一趟。”

    他原本也没打算今晚留下 , 他知我不肯 , 人在身边何须急于一时片刻,祖宗了解,我也了解 , 他喜欢降服 , 一口吞掉固然痛快,失了咀嚼的美味,要不是我太难搞 , 对祖宗一腔真心,他无可插入 , 半年前迷奸的手段,他不会用给我。

    张世豪万万不是那种下三滥,他是黑道上的真龙头。

    他撤回搂住我腰间的手臂,吻了吻我脖颈 , 他尤其贪恋这近乎静止的温柔,我安分乖巧,窗外风平浪静,对他而言都是难得的时刻。他隔了好一会儿才挪开贴我皮肤的唇,“好好休息。”

    他离开后,我站在镜子前褪下旗袍,凝视着玻璃内光裸的身躯,脑海里一帧帧回映,那段模糊的悠久的风尘岁月 , 它是我的故事,丑陋又荒唐。

    我为哪个男人疯狂过,为哪个男人后悔过 , 为谁失魂落魄过,又为谁夜不能寐过。

    我不干净 , 我承认 , 我不良善,恶毒且泯灭道德 , 若不是如此 , 我早已跌倒在那些目的明确、豁出一切的女人脚下 , 踩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

    真正的狐狸精 , 是不想幻化为人形的。

    我按下心头一丝涩与闷,拿起桌上木梳理发 , 快要梳完时 , 门吱扭一声,我听见动静 , 下意识看过去 , 一瞥过后,我止住了手上的梳子。

    蒋璐穿着一条藕荷色的真丝裙 , 犹如一道幽魂 , 无比死寂的站在那儿。

    【明晚0点40分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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