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130 在他身边守住你自己
    那几日我始终提心吊胆,生怕复兴7号的登陆日期踩进祖宗的陷阱中遭一网打尽,届时翻船 , 摊上这么大麻烦,势力根基强硬如张世豪 , 恐怕也插翅难逃 , 保不齐惊动首都公安部,乔四便是被那儿绞杀的。

    然而外面风平浪静 , 倒像我的担忧多余了 , 仔细想想 , 他岂会在重要关头马失前蹄,我有预感 , 祖宗若非付出极大代价,搞不定这场战役。

    我托米兰打听消息 , 她告诉我码头照常运作 , 也未见条子出没,我半晌不答 , 她问我是不是出事了 , 怎么留意这些生意。

    我再三确认北码头安然无恙吗。

    她聪明得很,一下子戳破我目的 , “复兴7号 , 你千万别插手 , 你压不住。条子眼下都不管了 , 沾上点边儿,甭管什么人物,压根择不清。黑龙江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太子爷和黑帮大佬通过这艘船会玩个你死我活。”

    沈家在白道翻云覆雨 , 张世豪在黑道说一不二 , 东三省人尽皆知的事,往常也斗,可今非昔比 , 我踌躇了好一会儿 , “关彦庭是哪头的。”

    “哟。”米兰笑得瓮声瓮气,一股子浪味儿,“那不是你裙下之臣吗?东北军区谁不知道 , 最有希望升任中央军区上将的关参谋长,在风月里栽跟头了 , 差点保不住军衔,进不了省委。你跟我装什么蒜。”

    “你觉得是吗?”

    我疑惑反问,米兰沉默两秒,语气也虚了 , “说实话,他不是贪恋情爱的男人,他和祖宗不一样,他对美色不入眼。”

    她顿了顿,“更像故意戴面具,做给旁人看的。”

    米兰的话像一只铁锤,重重敲击我心脏,果然,关彦庭不是寻常角色 , 玩了一手假惺惺的好计谋,倘若不是利用我这颗棋子,引诱祖宗入坑从而牵制沈国安让步 , 省委大门当真把他阻隔在外,他放长线钓大鱼的水准极高 , 而且很会制造契机 , 沈国安开了个头儿,骨头里填肉却是他自己放出的风。

    他借黑白两路水火不容的局势 , 自毁名誉声东击西 , 一步步迷惑拿捏住所有人。

    祖宗死盯张世豪 , 忘了真正威胁他官位的黄雀,正在后虎视眈眈。

    张世豪势必心知肚明 , 他和关彦庭的合作断断不是南坎儿胡同唯一一次,不至于狼狈为奸的地步 , 但关彦庭那身军装 , 也不是平白无故穿上的,他付出了什么 , 勾结了什么 , 再谨慎缜密,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米兰所言非虚 , 他一旦升任中央大将 , 查办沈国安指日可待。如此可怕深重的城府 , 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张世豪说整个东北斗得过土皇帝 , 算关彦庭一个。

    “程霖,当初你一只脚踩在泥潭,我有法子捞你,你自己不肯 , 非要一条路到黑 , 如今两只脚都拔不出,我也没辙了,你听天由命 , 我预感你下场不会太好。男人死在你手里 , 你也死在男人手里。”

    米兰的预感,从遇见张世豪那一秒起,便存在我脑海。

    随时间流逝而愈发深刻 , 清晰,明朗。

    真的 , 哪怕有一天,我死在他们其中之一的枪口下,我都不惊讶,比这还惨的 , 我也有准备。

    我心事重重挂断这通电话,码头的局面越是悄无声息,一旦爆发,越是来势汹汹不可挽回。

    那艘客轮简直败笔,我错在不该赌注蒋璐的道义和明理战胜嫉妒心,她如何聪慧,到底是为情生为情魔的女人,她的天是张世豪,而不是一场输赢成败。

    我惶惶不安又等了两晚 , 消息不见,祖宗竟然回来了,说实在的 , 这段日子是我和祖宗关系非常微妙的时期,他不理我 , 我也不敢找他 , 都在憋着一口气,拉起一道线 , 我原以为文娴的能耐 , 足够趁机狡兔三窟 , 把我狠狠压死,压得无法翻身 , 未曾想到了这份儿上,她也拴不住男人 , 祖宗不赏她脸 , 作为妻子也是极大可悲。

    我本想进厨房露一手,陪祖宗在长春部署那半个月 , 粉粉新欢上位 , 嚣张得不得了,旧爱饱受冷落 , 我除了泡在锅碗瓢盆里打发时间 , 也一时想不到还有其他召回男人的筹码 , 厨艺倒是增进不少 , 不过祖宗没允许,他叫我跟他去书房。

    一听书房,我隐隐发慌,按往常的习惯 , 祖宗好一阵没碰我了 , 他肯定想干,看这意思他要办公,不打算睡觉。

    我七上八下跟着他进屋 , 他脱了制服 , 端坐在桌后,似乎有要紧的事说,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 他的神情,只模糊一道轮廓 , 肃穆透着慵懒,矛盾又复杂。他朝我伸手,我凝视他摊开在灯影下的掌心,交错纵横的纹路 , 温柔斑驳,恍若一条流淌的水泊,潺潺而过,我犹豫片刻,“不吃点宵夜吗?”

    祖宗说你过来。

    我低着头靠近,站在他面前,他似笑非笑的口吻,“怎么,生气了。”

    我说没有。

    他拉着我的手,攥着紧紧的 , 隔着衬衫贴住他起伏跳跃的心脏,我抗拒得了一切,唯独抗拒不了祖宗这个动作 , 我会崩溃在他的心跳中。

    “忙起来,什么也顾不上 , 别多想 , 外面没女人。”

    曾经我盼着祖宗的解释,一丝一毫的特殊也喜不自胜 , 现在 , 我说不出的平静。

    这份平静 , 令我茫然,令我惊惧。

    祖宗扯我入怀 , 放在他腿上,手臂从右侧搂住我 , “程霖 , 知道你为什么留我身边最久吗。”

    这话他问过,不止一次 , 显然 , 答案不是从前陈旧的。

    我摇头。

    祖宗说你总能猜中我想什么,要什么 , 没有偏差。

    他沉吟数秒 , “比如这一回 , 你能猜到 , 对吗。”

    我身子小幅度颤栗着,眼眶不由自主泛红,“我不敢通风报信。良州,我对你绝无二心。”

    祖宗端详我许久 , 他发出一声闷笑 , 指腹摩挲我轻抖的睫毛,“傻话。我知道你没有,所以我相信你以后也不会。而且我交给你的事 , 你一定办得很漂亮。”

    我恍然大悟 , 祖宗这番话的言下之意。

    胸腔骤然积着一口气,那口气在我心间慢慢膨胀,溃散 , 再聚集,将我的五脏六腑 , 每一根肋骨都挤压得爆炸似的惨烈而灼痛。

    我扯了扯嘴角,发现连吐一个字的力气都无,祖宗温柔梳理着我的长发,一丝一缕完整抚摸 , 他鼻尖挨着我耳朵,炙热的呼吸拂过,我莫名胆寒,“回答我,在他那里守得住你自己吗。”

    我脸色一刹那煞白,思想浑浑噩噩,如坠冰窟,可我无从反叛,我所挣扎的世界里 , 任何人都可以一秒杀死我,毫不费力,如同碾死一只尘埃般的蝼蚁。

    我嘶哑着喉咙 , 说守得住。

    祖宗满意笑,“你永远做不出让我失望的事 , 这是我最喜欢你之处。”

    他薄唇辗转厮磨 , 亲吻我的鼻梁,眉心和眼尾红痣 , 滚烫的温度落在我皮肤 , 是冰凉的 , 僵硬的,凝固的 , 又生硬的。

    世人皆爱美好的皮囊,亦如我爱祖宗的英武 , 挺拔与潇洒 , 他曾是我的梦,我肮脏破败的岁月中 , 最温暖的一束光。

    此时此刻 , 我大彻大悟,我错了。

    我这副皮囊 , 风尘里打滚的所有姑娘的皮囊 , 何曾半点清纯过 , 装模作样是讨饭的手段 , 也是祖宗博弈的表象。

    我很想笑,想笑的同时,更想哭,终究勉强忍住了。

    我早已失去落泪和脆弱的资格 , 这条路 , 没人逼我走,是我不肯做良家妇女,五味尝得厌倦了 , 也怨不得谁。

    我真正意识到 , 我对祖宗的情意,一点点的变了。

    变了什么,他不再使我心生欢喜 , 我面对他无比困惑,矛盾 , 压抑,甚至窒息。

    他是我绕来绕去,也走不出的迷宫。

    我抵达不了终点,宁可原路折返 , 逃离挣脱。

    第二天祖宗去检察院上班,他离家后我又睡了几个小时,午后无精打采爬起来,伏在阳台的贵妃榻上喂鱼,关彦庭送到医院的几条燕尾鱼,我喜欢得不行,舍不得丢,干脆装在水袋里拿回别墅,倒是很好养 , 什么都吃。

    我喂了一会儿,余光瞥见大门外不言不语进入的二力,他脚步极稳 , 故意压着声响,停在距离我四五米的窗帘后。

    “程小姐 , 州哥今晚应酬 , 不归。”

    我淡淡嗯,我门儿清 , 蒙不了我 , 他由南向北跨越两个区转成跑一趟绝不单单为了汇报祖宗的行踪 , 打电话能解决的,何苦劳驾奔波 , 我不急点破,不露声色托腮 , 眼皮儿都不掀 , 等他自己兜不住主动说。

    二力也瞧出我故意折腾他,他没计较 , “程小姐 , 复兴7号的确切时间一改再改,道上兄弟不好再度出面 , 毕竟败露了一回 , 州哥预备了后手 , 咱的人杠不住了通知条子围剿 , 可这一招不用最好,州哥心思您比我明白,他想法是黑吃黑。”

    我一动不动,恍若静止的雕塑 , 也不回应他。

    二力说有些事做了 , 一劳永逸皆大欢喜,沈太太备受冷落,她的位置和您咫尺之遥 , 九十九步撑下来了 , 达成圆满的一步放弃,实在可惜。

    我慢条斯理往玻璃缸中洒鱼食,看似无动于衷 , 实际只我自己感觉到,这一时片刻无所遁形的仓皇和无措 , 托着钵盂的手一直在颠簸,晃悠,等彻底平复,我深吸了一口气 , 从椅背上直起身,侧头看二力,“你来劝说我做间谍吗。”

    二力面不改色,“程小姐说笑了,哈尔滨认识您的权贵多如牛毛,哪有您用武之地。”

    多有多的好,少有少的妙,白道攻心计的那套,我看都看腻了 , 喂我吃,我咽不下去。

    我让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别瞎耽误功夫 , 办事是否良州的意思。

    二力不支声,他低下头 , 眼珠转了转 , “程小姐,州哥的意思 , 他昨晚和您挑明了 , 您何必为难我再讲一遍。”

    我五指猛地收紧 , 力道之大险些把钵盂捏碎,尖锐粗糙的紫砂磨得皮肤灼痛 , 几天前我就猜测了,可亲耳证实 , 挺不是滋味 , 祖宗不是随口一说试探,他真要将我送到风口浪尖 , 做他的探路石。

    明摆着是交易 , 换取复兴7号,打消敌方疑虑 , 暗着安插奸细 , 一艘走私船和一批违禁货 , 即使一击即中 , 也看打谁了,黑老大养死士不是吃白饭的,能亲口承担罪名的马仔太多,张世豪敢明目张胆接头 , 就有计策脱身 , 唯有挖掘深处,在他认为交易达成,博弈告终时 , 窃取机密 , 才能一步不错。

    整个东北,他最防备的人是我,最不忍处置 , 能接触他内幕的也是我。

    我摇头冷笑,波光粼粼的水面泛着细微涟漪 , 仿佛一颗尖锐石子,突然的沉下,打碎了我倒映之上的容颜。

    惆怅,无助 , 有一丝丝悲悯。

    我的确逃不掉。

    一早注定的纠缠。

    这盘棋,厮杀得多么凶狠,抑或血流成河,祖宗不会将我择出,他疼我,护我,痴迷我,大仁大义面前依旧能令他舍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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