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刺情 > 094 她高兴就好
    次日傍晚我抵达哈尔滨港,西码头正在戒严,十几名条子持枪排成一列 , HA39客轮驶入卡子口,直奔一处敞开的甲板 , 刺耳的鸣笛悠长 , 烟雾冲天,舵手驾驭着呼啸而过的江风 , 船的泊位不稳 , 尾部在巨浪的席卷中摇摇晃晃。

    松花江两岸黄昏的晚潮冲击着堤坝 , 半米高的激浪翻滚,碧绿江面在夕阳下荡漾 , 恍若浮华烟云大梦一场。

    车隐匿在一棵繁茂的树后,船笛止息的霎那 , 二力降下前窗 , 目不转睛睨着汹涌的人潮,唯一的舱门险些挤爆 , 乌泱泱的脑袋浮荡在低空 , 隔着好远,甲板不断下沉 , 渗入层层江水。

    这是客运码头 , 在西码头的左侧 , 右侧是货运码头 , 稍不留意,浑水摸鱼是很容易的,盛夏时节的货运码头又脏又臭,到处都是光着膀子搬皮箱的马仔 , 昔年的哈尔滨港 , 东南西北张世豪占据半壁江山,如今改朝换代,祖宗成了幕后的新大佬 , 张世豪与林柏祥的生意 , 恐怕越做越不顺遂。

    这里的马仔有许多非常脸生,新替换的,基本都是祖宗的人马 , 他算是把整个港口收归囊中。

    林柏祥老了,张世豪和“州哥”压在道上 , 对他买账的不多,大部分是面子上敬重,实际空架子一副。他眼馋这块肥肉也没法子抢,张世豪却不会就此撒手 , 他明显是沉得住气耗,我之所以匆忙解决掉鲁曼,就怕她在港口易主这事兴起风波。

    张世豪必定发了疯的想掠夺码头,鲁曼何其聪明,怎会不投其所好,祖宗一日不倒,她暴露的几率极大,双面间谍没那么好当,她得尽快攀附一个 , 覆灭一个。港口很可能成为祖宗与张世豪再起战火的祸端,甚至某一人的坟墓。

    昨夜躺在祖宗怀里,我第一次因其他男人而失眠。

    这个折磨我的王八蛋恰恰是张世豪。

    我扪心自问 , 我真的仅仅为了祖宗平安吗?真的不在意张世豪死活吗。

    我脑海反复盘桓他那句,小五 , 我死了 , 你会不会落泪。

    我不清楚那天我会怎样。

    只是回忆的一刻,我便无比迷茫 , 钝痛。

    他不在这世上 , 我也许并不快乐 , 更不觉得如释重负。

    我更畏惧面对雪,面对水 , 面对和他有关的一切。

    我想拿一把刀,剜裂单薄的胸膛 , 挖出属于张世豪的印记 , 抽离得干干净净。

    他出动马子接头,祖宗也不能大张旗鼓出面 , 显得太当回事儿了 , 我主动请缨,来港口会一会鲁曼。

    女人交锋 , 浅了不轻薄 , 深了背后的靠山再摆平 , 不必担忧传言难听。

    等了约摸半小时 , 拥挤的甲板逐渐冷清下来,几名民工模样的男子,从二节船舱弯腰迈出,每人手里拎着硕大的木桶 , 桶盖遮得严实 , 支棱起鼓包。

    条子盘查了证件,粗略一扫,正准备放行 , 俩便衣凑到跟前 , 小声嘀咕了句,条子一愣,脸色大变 , 反手压下了桅杆,举枪命令那群人退后。

    其余条子蜂拥而至 , 失控的局面风起云涌。

    与此同时,斜对面停了良久的白色路虎,隐隐颤动,阿炳撑伞护着鲁曼下车 , 看到她的霎那,我长出一口气,她绝非简单角色,玩攻心计是一把好手,她是否嗅觉机敏,提早察觉,以致临阵逃脱,还真没准儿,那遭殃的就是我了。

    她来了 , 我稳操胜券。

    我推门一步跨出,吩咐二力先回,给祖宗报个信儿 , 鲁曼的的确确叛变。

    二力表情格外难看,祖宗养了上千名马仔 , 器重的不乏几十 , 无一例外被鲁曼耍得团团转,捏着消息以为稳操胜券 , 却是假的 , 怪不得张世豪多年几乎未曾输过 , 即使输了,也是他明知故犯。

    千防万防 , 栽给了自己人。

    “程小姐,我直接吩咐手下绑了鲁曼 , 回去让州哥处置 , 您甭费事了。”

    我透过淡淡的薄雾,观察甲板两方对峙的情况 , “你绑不走 , 张世豪的马子,不经他允许 , 你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 别给良州惹事 , 我有法子借刀杀人 , 你趁着没露陷,赶紧走。”

    鲁曼身份特殊,动她是大买卖,我必须亲自上阵挑拨阿炳出头 , 二力在场 , 女人争斗会上升至帮派纷争,我和蒋小姐的花花肠子必将瞒不住,九十九发都射中了 , 最后一发 , 我怎能偏在疏忽呢。

    躲在后面角落的四名马仔见我下车,迅速跟上,几米开外鲁曼和条子队长正做交涉 , 几只木桶七歪八扭的仰倒,枪械铺满一地 , 半点不狼藉,反而震慑逼人。

    “这批军火,区局可不要误会,是皇城的保安使用 , 东北的场子,哪家不涉枪?换而言之,这些仕途大人物,捧场豪哥的生意,我们能不保证安全吗。”

    队长圆滑又机灵,“张老板的货,那没说的,在平常痛痛快快的放行,可今天…”

    队长越过鲁曼头顶,视线定格 , “您能说动程小姐,我就给您开绿灯。哈尔滨港掌握在沈检察长手中,她分量比您重。”

    鲁曼身子一僵 , 她皱眉转身,我春风满面迎上去 , 笑得仿佛偷了腥的猫儿 , 狡黠又狐媚,妖艳胜她 , 不多不少 , 一寸的韵味刚好。

    “鲁小姐,你也在?”

    她冷冷打量我 , 对我敌意颇深,仅是一瞬 , 她便不着痕迹收回,再度浮现八面玲珑的笑意 , “来得匆忙 , 这艘船泊岸这么久,想必你们也疲累了。”

    她一挥手 , 驻守车旁的马仔心领神会 , 打开后车门,取出一只银色的密码箱 , 一溜烟跑到甲板下 , 抬起一条缝 , 队长瞥了一眼 , 没吭声。

    “买烟抽,提个神儿。你们劳苦功高,保一方和平,豪哥的货每年进进出出上百次 , 他的心意 , 你们受得起。”

    条子没反应,鲁曼也耐心,气氛陷入空前凝固 , 各怀鬼胎 , 无声博弈。

    我扬下巴,祖宗的人拎起皮箱,扔回送来的马仔脚下 , 砰地一声重响,烟尘滚滚。

    “放肆!我看谁敢收。”

    我一声怒喝 , 持枪的条子低下头,齐刷刷退后一步。

    阿炳不知何时收了伞,落日余晖倾斜洒落,光束犹如模糊迷幻的泡沫 , 鲁曼面孔深陷其中,愈发的晦暗不清。

    “程小姐这是要与我过不去了?”

    我掩唇故作矜持,笑声入耳却极其放肆,“是呀,鲁小姐,你看不透情势吗?莫说你,独霸东北的张世豪来了,这哈尔滨港,他也做不得主 , 是良州说了算。”

    我嗤嗤咯咯笑不停,“良州的地盘,我程霖比沈太太还要站得稳当 , 只我兴风作浪,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我仔细端详她的脸 , 她姿色不在我之下 , 她长得更正经,女人的媚态并非坏处 , 比方二奶 , 媚一点 , 浪一点,反而增光添彩。端庄大方 , 不如回家看老婆。

    我惋惜摇头,“鲁小姐 , 良州委托我转达一句话 , 83号弄堂交易,你的消息很精准 , 虽说结果不尽如人意 , 这不是你的错,作为细作 , 你很出色了。他有意让你回来 , 伴君如伴虎 , 败露之际他不希望保不住你 , 毕竟培养一个在黑老大身边安营扎寨的间谍,可遇不可求。”

    鲁曼本就,惊慌如潮水迸溅,泻满皮肉 , 苍白得不忍直视 , 她无力踉跄,万万想不到,我揭穿了这个秘密。

    我吐口了 , 我就不怕她的威胁 , 因为我不会让她的威胁,有处可诉。

    其实她当初告诉我,目的是离间。

    哄我看清祖宗的高深莫测阴险奸诈 , 触景生情,由此及彼 , 我一旦起疑,嫌隙会日益增大,不可弥合。鲁曼爱上了金主,她眼中的所有二奶 , 都是一副为情所困,堕落迷失的模样,金钱物质无法满足内心居住的贪婪的吸血鬼,情字漏洞百出,我早晚生恨,生绝望,把自己和祖宗玩死。

    蒋小姐说,鲁曼往后会搞我,原来她早已不声不响 , 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不仅炸祖宗的根基,也顺势搞垮我。

    险些让歪打正着了 , 果真是歹毒的女人。

    阿炳听得一字不落,她看了看我 , 又看了看鲁曼 , 十分错愕,那样的错愕不是伪装 , 是真实的 , 如何精湛的演技也演不出,“你是沈良州的人?”

    事到如今 , 鲁曼一面之词力量太薄弱,底细曝光 , 藏是藏不住的,她没反驳 , 阿炳登时急了 , 他二话不说拔出短枪,黑漆漆的枪口抵在鲁曼的后脑 , 发了力 , “臭婊子,豪哥对你不赖,你敢里应外合搞他?”

    鲁曼在强大的死亡压迫中挣扎侧头,“放下!”

    阿炳哪里会听叛徒的命令 , 不说还好 , 一说腕力又重了三分 , “你他妈胆子挺肥 , 豪哥最忌讳黑道的倒钩,你也敢碰!”

    阿炳和二力,都是最忠心的狗,凡是伤害他主子,他这关过不了 , 阿炳有多痛恨我和张世豪的纠缠 , 这份怒意就会加持于白道的奸细鲁曼,反正都是祖宗的人,弄不了我 , 还弄不了她泄气吗。

    我自然放心。

    我笑了笑 , 装模做样把自己择干净,“不和你们豪哥说一声吗?好歹是他最疼的马子,你先斩后奏 , 出了差池别怪我。”

    阿炳压住开关的食指,纹丝不动 , 显然,他赔上自己的命,也要给张世豪肃清阵营。

    我没看错,利用狗 , 比利用人稳妥多了。

    鲁曼无视那柄枪口,她利剑般的眼神直直刺向我,“是你。”

    不愧是跟了黑老大几年的女人,到这份儿上,还能如此镇定老道,胆量不逊。

    她冷笑,抬手推拒枪口,阿炳毫厘不让,她眉梢染上凌厉的怒意 , 一字一顿,“通知豪哥。”

    阿炳枪口朝前顶了顶,鲁曼又是一声 , “通知豪哥!你算什么东西,敢私下了结我。你怎知我没有为自己辩解的理由?你清楚我在豪哥身边的分量。”

    阿炳权衡数秒 , 终究没敢擅自行动 , 他打给张世豪,估摸正等结果 , 三四声便通了 , 音量不大不小 , 经风扩散,说不出的低沉 , 阿炳将事情汇报给他,那边沉默了半晌 , “她在。”

    阿炳瞥我 , “是。”

    张世豪蓦地轻笑,“她是越来越嚣张了。”

    东北的混子窝 , 有句话是 , 张世豪喜,吃口肉 , 张世豪怒 , 断条腿 , 张世豪无喜无怒 , 活不了。

    换做旁人听他这语气,早吓得尿湿裤裆了,我仍高昂头,一脸倔强得意。

    鲁曼对着电话喊了声豪哥。

    她腔调发颤 , 不是怕 , 而是想要这个男人顾念以往的情意,像对我那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哪怕纵容一次 , 唯此一次。

    她红着眼睛说我没有做。

    张世豪并未答复。

    “豪哥 , 你信我,我真的没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

    “她在干什么。”

    阿炳一怔,他反应过来是问我 , 很为难启齿,“在笑。”

    张世豪嗯 , “程小姐高兴,随她怎样。”

    鲁曼还想再说什么,为这一句,哽住了喉。

    她目光里 , 最后那一丝侥幸和期待,破灭得彻底,碎裂得干脆,何止是她,连我都未猜中,张世豪给出的结果是这样儿戏凉薄。

    她高兴就好。

    这可是他最宠的马子,跟他年头最久,轻描淡写交由我处置。难不成他早知鲁曼来头,这几年所谓的风月之事 , 他比祖宗还虚伪。

    阿炳看向我,“程小姐。”

    这烫手山芋,我不收 , 现在分不清她算谁的人,祖宗解决了她 , 张世豪借机兴师问罪 , 倒百口莫辩了。

    我摆弄颈间垂下的红玉项链,慢条斯理说 , “明着谁不知 , 鲁小姐是张老板的爱妾 , 我不好喧宾夺主,张老板三日之内 , 给我一个说法就是了。”

    阿炳反手一推,鲁曼跌跌撞撞前倾 , 有两三分身不由己的狼狈 , 她迈了几步,又停下 , “我要见沈检察长。”

    “哦?”我笑眯眯抚发 , “见他做什么。”

    她背对我,脊梁挺得笔直 , “我是他安排的人 , 我的任务终结了 , 不该亲自交差吗。”

    我嗤笑 , “鲁小姐,何必自寻死路呢。良州的性子,我最清楚,你落他手里 , 他只想除之而后快。他历来不是讲究情面的人。”

    我步步逼近 , 站在距离她咫尺之遥的沙土坑,“遗言留给我就好。”

    她姿态孤傲,“生与死 , 不是你能定论。”

    “巧了 , 鲁小姐。成王败寇的滋味,你要尝一尝了。”

    她身形微晃,终于肯回头看我 , “豪哥不会让我死。”

    她死活原本不打紧,废掉她一半就够了 , 不过她的斩钉截铁,还真激怒了我,我说死不死,不是取决我吗?

    阿炳和马仔押着鲁曼坐进路虎,那车很快逆着晚霞消失无踪。

    我心里有数 , 张世豪不一定薄情寡义到对鲁曼斩草除根,鲁曼并未真正出卖他,她跟他之后,蛰伏了小半年,条子的卧底混入阵营,需要很长适应期,博得信任与机会,这个时期过后,才会执行任务。而鲁曼 , 就是短短的半年,爱上了张世豪。

    他征服迷惑女人的本事,放眼东北也挑不出几个。

    祖宗识破鲁曼 , 她的价值也作废了,张世豪留她 , 是为情 , 不留,是为利 , 我倒真想知道 , 鲁曼在薄情寡义的土匪头子那儿 , 逃不逃得过这一劫,张世豪真让我高兴 , 还是假意保鲁曼。

    【明晚10点更新!字数会多点,是水妹豪哥的主场 , 今天算接昨天的铺垫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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