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朱门 > 《朱门》正文 22.心思动摇
    陈逸春来花厅的路上想了很多, 他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一边在告诉他,陆萱之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她不可能这样对耿氏, 另一个人在嚷嚷着,耿氏都这样低声下气了, 耿氏什么时候这样委屈过?难道还是耿氏的错?

    但进到花厅中, 又等到厅中下人都出去之后, 陈逸春看着面前的陆萱之,忽然失去了言语,半晌都没有再吭声。

    陆萱之看着陈逸春的神色, 再联想到他进来时候言行, 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他今天这样冷漠是为什么。她倒也不说破,只笑着拉着他坐下, 又抬手给他倒了茶:“今儿回来早些,可是宫中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去六部的事情已经定了?吏部什么时候出文书?”

    陈逸春下意识接过了茶盏, 想要说什么, 许多话到了嘴边, 又都咽了下去, 最后只默默地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茶。

    “有什么事烦恼, 不放说与我听。”陆萱之不紧不慢地说道, “都憋在心里, 恐怕不好。”

    陈逸春放下了茶盏, 抬眼看向了陆萱之, 又再度无言。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应当如何去问陆萱之耿氏的事情,他忽然察觉到,自己只是听从了耿氏的一面之词,尽管耿氏哭得那样伤心和委屈,可他也不应当只相信耿氏,而不听一听陆萱之怎样说。

    “若是累着了,便先休息一会儿。”陆萱之继续说道,“等会儿晚饭的时候,我让颂玉去叫你便是了。”

    陈逸春抿了抿嘴唇,又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萱之,你与太太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陆萱之听着这话,便笑了笑,道:“婆媳之间,哪能没有矛盾的呢?”

    陈逸春静默了会儿,又看了陆萱之许久,然后才道:“我从太太那边过来,太太说了些事情,我觉得……我觉得婆媳之间,不应当剑拔弩张到这样地步。”

    “太太是如何说的呢?”陆萱之静静地看向了陈逸春。

    “她说,你在老太太面前逼着她认错赔礼。”陈逸春盯紧了陆萱之,似乎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陆萱之目光不躲不闪,只是平静地看着陈逸春:“所以现在是来兴师问罪?”

    “假如你没有做过,我当然不会……不会有什么兴师问罪。”陈逸春艰难道,“所以,太太说的是真的吗?”

    “不敢不敢。”陆萱之嘲讽笑了一声,“别的我倒是敢认,可这赔礼道歉的事情,就不敢认了,若真的赔礼道歉,何至于现在又撺掇你过来说这些?”

    “所以是真的……”陈逸春的语气已经变为了肯定。

    “没有赔礼,也没有道歉。”陆萱之看着陈逸春,“太太是何等尊贵的人,哪里会向我这样卑贱的女人赔礼道歉呢?”

    “卑贱……?”陈逸春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可不就是卑贱?”陆萱之讥讽地笑了起来,“若不是卑贱之人,为何要做下等丫鬟做的事情,若不是卑贱之人,为何要委曲求全摇尾乞怜?”顿了顿,她满意地看着陈逸春脸上的神色变幻,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太太当然尊贵,所以才心有不甘,这么个卑贱的女人,凭什么拿了大房管家之权呢?”

    “下等丫鬟做的事情?”陈逸春眉头皱起来,“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如你自己去问问太太?”陆萱之讥笑,“三郎,这事情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是会相信太太给你的事实,所以我多说无益。毕竟太太心善,又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做什么坏事,对吗?”

    陈逸春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心里一片乱麻,他有些不知道应当相信谁了。

    他权衡许久,最后睁开眼睛看向了陆萱之:“大约如你所说,婆媳之间总会有矛盾,我也不知应当向着谁……”

    这话听在陆萱之耳中,无异于是在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太太谁错谁对,但我要向着太太”。

    果然,下一句陈逸春边又说道:“但管家的事情,还是交由太太去做为好。咱们大房,上头有二哥二嫂,就算是孙媳辈来管家,也应当是二嫂来。你来管家,是于礼不合。”

    “这事情,三郎去和老太太说吧!”陆萱之平静地看着陈逸春,“我也不过是听从老太太的吩咐,否则……当日新婚时候让我管家我都推拒了,今天又为什么要接下呢?”

    陈逸春想了一会儿,道:“我去和老太太说这事。”说完,他便出了花厅,大步走出了怡芳院。

    陆萱之在花厅坐了下来,也没叫人进来伺候。

    她忽然觉得有些没趣,很多事情,都和她所想的那些相差胜远。

    她又情不自禁想起了沈慧和章彦青,在章家的沈慧,一定会比她过得好吧?

    而这一瞬,她又开始审视自己对陈逸春的感情,这么久了,都已经成亲做了夫妻,她究竟有多喜欢他呢?

    假如耿氏不是陈逸春的母亲,而是章彦青的母亲,她还会这样拿着圣旨来压人吗?

    她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当然还是会这么做,谁乐意受这委屈?

    那么,大约就和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了,这只不过是她一定不会容忍的事情而已。

    约莫是在老太太邹氏那里也没讨到好,陈逸春回到怡芳院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一些,他从老太太邹氏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心情更加复杂起来。他仿佛想对陆萱之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强忍着没说出口。

    到了晚饭的时候,陆萱之和陈逸春一起往耿氏正房那边用饭,两人一路上一前一后走着,彼此沉默,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快走到正房外,陈逸春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陆萱之:“萱之,等会可以给太太道歉吗?我想让太太……至少心理上能有所安慰。”

    “我做错了什么,需要给太太道歉,还请三爷明示。”陆萱之抬眼看向了陈逸春,语气平和,“若是我真的做错什么,自然是会二话不说就道歉赔礼的。”

    “太太毕竟是生我养我的人。”陈逸春道。

    “太太生了你养了你,想怎么作践你都可以。”陆萱之顺着陈逸春的话往下说,“可太太没有生我也没有养我,凭什么作践我,还要我道歉?既然三爷去过了老太太那边,便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还觉得我做错?”

    陈逸春被噎了一下,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事情,事实上已经过去了。”陆萱之看着陈逸春,“三爷如果执拗地想要纠缠出一个道歉赔礼,反而让太太难堪。正如三爷你平常对我说的那些,太太既然善良,那么就当然不会计较这件事了,不是吗?”

    这话听在陈逸春耳中莫名有些嘲讽意味,可他说不出什么了,也只好转了身,继续往正房走去。

    陆萱之跟在了后面,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有些事情,矛盾既然已经出现,那便是不可避免。

    而人与人之间,一旦出现过争执和不满,那么无论多么身后的感情,也都会出现裂痕。

    对陈逸春和陆萱之来说,则是陈逸春忽然开始思考陆萱之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仿佛终于摘掉了之前挡在面前的那一层美好的面纱,开始正视陆萱之本人。

    当理想和现实产生了差距的时候,理想越是美好,现实便越是会让人感觉到更加倍的丑陋和难以直视。

    陈逸春接到吏部的文书,乃是去工部报道。

    能从伴读身份转为去工部做一个郎中,对他来说是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去工部之后,倒是比之前做伴读还要更忙碌几分,他所在的屯田司,乃是要掌管天下屯田政令,其重要性,在这些年朝廷一面镇压各地起事的乱民,并且和北边燕国用兵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明显。

    粮草,永远是打仗用兵最最重要的部分。

    这边陈逸春的忙碌,倒是让陆萱之和耿氏之间的关系更加紧绷了一些——这或许是因为中间缺少了陈逸春的调和,又或许是因为自从第一次陈逸春调和失败之后,耿氏和陆萱之都懒得再给对方什么脸面了。

    和徐氏一起把大房的账目盘算了一遍,又按照大房里面各个主子把每个人的月例份额等等重新算过,陆萱之拿着明显亏空出来的那一块,直接让人送去了耿氏那里。

    耿氏要如何应对,陆萱之暂时懒得去想,她只换了衣服,然后让颂玉准备了车马去南安侯府——隔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了沈慧的帖子,终于能和她见面,说说话了。

    她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和沈慧说,许多无法和母亲张氏说,也无法与陈逸春说的事情,她只有、也只能和沈慧倾诉。

    坐在马车上,陆萱之感觉到有一些激动,她把准备好了给沈慧的礼物又检查了一遍,然后认认真真地放在双膝上。

    拉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却依然是阴霾天气,看不到一丝阳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