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朱由检所料，两天后，李自成的大军抵达北京，在城外二十里处扎营。
就在李自成大军兵临北京的当天傍晚，蔡怀洗也到了。
第一次见到蔡怀洗是在高丽的荒郊，那时的蔡怀洗头戴玄色流纹长冠，玄色浮云纹的窄袖长衣，应是寻常人对于仙家弟子畅想的完美体现……短短数月不见，此时的蔡怀洗面容依旧，服饰也是一丝不变的，只头上的长冠不再，一头黑发散落开来；眼神也不复之前的平和，反而有种疯狂的意味。若说之前的蔡怀洗是仙，那么现在则是……魔。
立于城墙，双手负于身后，应是城高风大，风吹得黑发朝后飞扬，蔡怀洗整个人便更显魔怔。看着城外李自成大军的营火，“周元也在吗。”
朱棣身形不过五尺，一顶六合一统的帽子、月白夹袄，寻常富贵公子的打扮，却偏偏站在身高七尺、魔怔模样的蔡怀洗身边，常人看来更觉别扭，可城上两人却似不觉。
蔡怀洗的声音已经没有熟悉的平静，隐约透着丝冰寒，不知为何，这样的声音落在朱棣耳里却觉得更自然。同样看着远处李自成的大营，“其实，周元在不在并不重要。”
“宗门已经选我做了内山弟子。”蔡怀洗一顿，喉咙似卡了东西，竟是有些含糊，“钱云斗也进了内山，袁宏道、杨集、万玉敏也进了……外山五执事全都进了内山。”
朱棣呼吸一怔，不由抬头看了蔡怀洗，却见蔡怀洗依旧看着李自成的营地，似乎刚才只是他的自言自语。蔡怀洗越是如此，朱棣便越是觉得心惊：蔡怀洗为了完成宗门所谓的考核、为了胜过钱云斗，费了多少心思？赵媛媛、李成栋两人为此而死，自己不惜丢了白华太子的身份……可最后得到的竟然和别人一样！
“失去了那么多，不该是这种结果！”
低吼一声，蔡怀洗伸手抓住朱棣朝城下便是一跳，两人落下不过寸许，一柄水蓝色的飞剑却是出现在脚下，飞剑迅速变大，竟是载着两人朝李自成大营的方向飞去。
城墙至李自成大军不过二十里，飞剑片刻便至。
蔡怀洗在空中见了挂着赤色瞻旗的主将大帐，右指一划，风刃顿时将主将大帐划开一道豁大的口子，飞剑一个迂回，已是顺着口子飞进了大帐。
大帐内空空荡荡，只有两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两个人。
一人自然是李自成，还似之前打扮，但幅巾不再，黑发散落，只是其目光平静，没有蔡怀洗的疯魔之状。
另外一人风朗神俊，毫不逊于蔡怀洗，头戴逍遥巾，素白的日月风云衫，外加一件黑色大氅，最显眼的却是袖口处的金色浮云。不用多说朱棣也猜得出，此人应是云归宗的周元。
蔡怀洗冲进营帐的动静不小，外面一堆卒子早已围了过来。千百双眼睛全都盯着蔡怀洗和朱棣，看样子二人只要有丝毫不轨举动，所有人就会立刻冲进来。
周元站起，朝外看了眼 。那些卒子应是早知道李自成身边有周元这么个人，被周元扫了一眼，竟全都缓缓往后退了。至此，周元才正眼看向朱棣和蔡怀洗。
周元双手后负，目光中尤有桀骜，“你想杀他？”
蔡怀洗只是看着李自成，没有说话。周元继续道，“我曾经给过你望山宗杀他的机会，郢都的时候，钱云斗要杀他，我没拦，却被你拦住了。当时你不杀，现在却要杀……机会并不是一直都有，现在，我不愿让你杀。”
周元话音刚落，一柄水蓝色的飞剑凭空出现，却是朝着李自成的面门飞去。
飞剑速度极快，可周元速度却是更快。只见周元脚下一动，却是出现在李自成身前，定眼再看，飞剑已被一道无名火包裹，竟是不能前进一分。
“要打吗？正合我意。”周元冷冷一笑，继而指尖一弹，无名火陡然散作赤青色，一个爆鸣，飞剑却是被击飞回蔡怀洗身侧，“可惜这里不是地方……换个地方如何？”
毕竟是仙门弟子，虽说火烧郢都等一系列计划死伤平民动辙以十万、百万计，可那毕竟是居于幕后，世人看不到他们；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行凶的人。大军营地本就是士兵密集之地，若在此处大打出手，一招一式方圆百丈的破坏，造成的伤亡定是过万，若此事传扬出去，于宗门名声不利……当然，此事也不是无解，只要将十五万人的大军屠戮一空也可解决。
蔡怀洗明显也想到了这层，略一点头。
周元见状一手抓住李自成，径直从帐顶缺口飞了出去；蔡怀洗御起飞剑，携着朱棣也跟了过去。
周元一路南飞数十里，寻了片没有人烟的草地才停下，看着十丈外的蔡怀洗，“就此处，如何？”见蔡怀洗点头，又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若你单独一人，不是我的对手。”
蔡怀洗只看着周元，没有看朱棣，“我们之间，他插不上。”
也难怪蔡怀洗如此说，毕竟上次见朱棣还是郢都时候，那时的朱棣尚未通灵……仅仅相当于旋照的人，如何能插手两名心动修士的战斗？
岂料蔡怀洗话一落，朱棣反手便抽出腰间短刀，看似随意一挥，一道宽长十余丈的刀气已向周元袭去。
周元目光一凛，右手结印，一道丈许的火盘立刻护在身前。
刀气与火盘相触，只听滋滋刺耳之音，如刀锯瓷盘，莫约半息时间，刀气耗尽，火盘也如风中残烛一消而散。
至此，其余三人全都看向朱棣的目光都变了：蔡怀洗显然没想到三月不见，周元进步竟会如此巨大；而周元却是没想到一个年岁如此之小的孩子竟有这等修为；至于李自成，目光依旧如波澜不惊的秋水，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蔡怀洗看向周元，嘴角一翘，“我收回刚才的话。”
钱云斗已是心动后期，是已经开始准备结丹的人，可最后的选择却是杀李自成，哪怕李成栋挡在面前也要杀。钱云斗与李成栋乃是同门，若有的选，断不会明目张胆的动手，最后却依然这么做了，为何？皆因敌不过周元！
蔡怀洗心动不久，断然也不是周元的对手，如今却依旧要战，便要要让周元知道自己的决心——周元纵然可以护得李自成一时，难道可以护得一世？尽管是不可胜之局，战过之后，却是一切可谈。原以为朱棣不过神勇，相当于寻常旋照，断然不能插手战斗，万没想到朱棣进步如此之大，既如此，给周元更大压力，可谈这条件便可更进一步……如此种种，蔡怀洗便改了口。
“练体，神勇。”
练体修士修的是气血，气血不外露，周元也无法看破修为。原以为一个五尺小童不过陪衬而已，万没想到这个小童竟是神勇，相当于旋照的修为；刚才随意一击已有千钧之力，万不是那种刚入神勇的人能有的。若仅仅面对一个蔡怀洗，自然是胜算十足，可同时面对两名相当于旋照的修士，周元自己都觉得方才有些托大了，可这个念头方一升起便被掐灭：此刻不一齐上来，就算自己胜了又能如何？两人事后若是执意刺杀李自成，自己也同样需要面对两人合击……如此一想，方才的问话分明就是多余。
周元目光闪了闪，瞬间理清思绪，一指点在李自成胸前，却见一道光膜将李自成包裹其中，继而缓缓向后飘去，直飞出两百丈外。
蔡怀洗当然明白周元这么做的意思：若是避免误伤，退出百丈即可，何至于两百丈外？这么做，分明是害怕自己对战时候突然出手袭杀李自成，分明是提防自己……更是将自己看轻了。虽如此，蔡怀洗只是笑了笑，只是那笑带了种阴寒。
周元看到蔡怀洗嘴角一笑，知道蔡怀洗看破自己心里所想，面颊动了动，“那便来吧。”
朱棣握刀看着远处的周元，不由也严肃起来。说起来，这应是第一次和心动修士动手。之前在山海关和吴三桂的一战更多的是切磋，毕竟练体修士讲究的还是近身搏斗……如山海关那般远处较量，实在称不上战斗。
周元话语一落，蔡怀洗全身陡然浮现一股水蓝色的毫光，飞剑在手，只见蔡怀洗对虚处接连刺出百余剑，百余剑影汇成一条剑气长河，剑气嘶鸣，携骇人威势朝周元杀去。
蔡怀洗既是出手，朱棣自然也不会闲着。蔡怀洗杀剑一出，朱棣却是持刀飞步跟上。很明显，朱棣是要趁着周元接招时候贴近周元，继而近身搏杀。
周元也看出朱棣意图，若是真让朱棣贴近，远有蔡怀洗，近有朱棣，当真是缚手缚脚……既想明白，又如何会让朱棣称心如意？
只见周元头上的逍遥巾突然变成一丛火焰，随即头发、身躯……只刹那间，周元整个人便成了火焰。
朱棣已是明白，周元和钱云斗一样，应是都修行了火属性功法……全身化为火焰，火焰既是虚物，有形之刀剑又怎会真正击中？既然无法真正击中，又怎能对周元造成真正的伤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