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水上游龙 > 《水上游龙》正文 第十二章 消心明腑家主知 伤心人哭伤心人
    明禅知道梁高在平悦圩见到化悟的事,那也是将近中秋的时候了。那天下午,他在蔗岭边的旱地上种蕃茹苗,听到不远处刘氏和李氏也在裁蕃茹苗的她们悄悄地说。那声音如蚊子歌唱,似蝉声般断断续续。但有一点,平悦圩、化悟的字音,稀稀的飘入他的耳朵里。化悟这两个字,在明禅的心里是多么的熟悉啊!他作梦都常常叫着,这突然间的听到,让他的血液沸腾。

    明禅确定自己的听觉后,他没有因瞬间听到儿子的名字,而去问刘氏和李氏,而是细细的思量。他从字面上分析,这刘氏和李氏不会无端端的说化悟,这里面有蹊跷。她们的活动范围除娘家外,就是冼村,外界的事很难知晓,一定是梁高和瓜花嘴与她们说了些什么。当他把化悟的字眼和平悦圩联系起来探讨时,就想到了七月十四节梁高曾和瓜花嘴去平悦圩卖荞头的事。他一拍大腿,心说一定是他们在平悦圩有所发现,或者在平悦圩看到了化悟也未可知。明禅有了这样的想法,他种蕃茹苗提起插落的动作快过十倍光速。

    梁高的家与明禅的家近,可梁高这会不在家,他去四月八大塘了。明禅在梁屋扑了一个空,就转周苑。在周苑他是看到了瓜花嘴,可瓜花嘴说是梁高看到,只有梁高才有发言权。

    明禅不管那么多了,他朝着四月八大塘的方向就走去。他的脚步匆匆,叶青在竹巷看到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一问才知他说的是化悟,他说梁高与他说过,只是梁高没有面对面的与化悟照面,他不敢说。明禅听叶青这样说,说梁高太不够意思了。但他的脚步不停,飞快地向前走。

    在猫步江涟,明禅看到了梁高;不止看到了梁高,还看到了梁高的儿子梁广和欧阳的儿子欧容。这时虽说是秋天的天气,但雨季却未消停,猫步江涟浑浊的水有大半江。梁高父子和欧容把衣服放在头顶上,涉江而过正到江中央。

    明禅看到这情景,他没有叫,他在调整情绪。当梁高他们将过了江时,明禅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梁高的脸色火气冲冲,梁广的面容却是不以为然,欧容则是默默,与平时的和气不同。明禅忘记了自己的事,叫:

    “梁高兄弟,你们去四月八大塘,怎不叫上我?来来来,我拉你上江涟。”明禅说时伸手给梁高。

    “啊!是明禅大哥呀!”梁高仰头望见是明禅,有些诧异地说,“你不是去蔗岭种蕃茹苗了吗,怎解又来猫步江涟?”他的眼睛望望明禅,好象明禅知道了什么,他心虚虚地接着说,“莫非明禅大哥,也想到四月八大塘找人?”

    嗨!明禅不答,却是大叫一声把梁高拉上江岸。

    梁高裸,不,不止梁高裸,他的儿子梁广和欧容也是裸,那还是在夕阳的照耀下裸。他们两腿间黑黝黝的一堆毛伏贴贴的正中那根定海针,让日光镀上一层金色。梁广和欧容已是青春期,那根定海针遇水不止还能高昂着头,连学卵也不往上收缩,吊吊的向下显威。不是他们故意这般,而是他们仅有一条宽宽的自织自染的麻纱裤怕给江水浸湿,上到岸不好穿。再说,父亲看儿子,儿子看父亲,大家都是男人,半斤八两,谁的东西都齐全,有什么好怕好羞。再是,猫步江涟两岸竹棚杂草高过天,只是上落处有那么一条小路,不是近在咫尺也看不到。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这样,是在江两岸边看到没有女人影子的情况才这般,也是情有可愿。

    梁高上了江涟,用裤子擦抹黑黄的骨头多过肉的身上水迹,才把裤子穿上。梁广和欧容也是这般。明禅眼定定地望实梁高,问:

    “梁高兄弟,你们回四月八大塘受人欺负了?”

    “没有的事。”梁高答得勉强。

    “那你为何绷着个脸?”明禅问。

    “唉,明禅大哥,都是我教子无方!”梁高的语气无奈中带着火药味。

    明禅睁大眼睛说:“没有啊,梁高兄弟!我看梁广挺懂事,他和欧容跟我练拳,认真又能吃苦,学得又好,见我恭恭敬敬,不耻下问,就是其他的长辈,也见他们是尊敬的啊。”

    “明禅伯父,”梁广这时嘟着嘴插话,“我认为修仁和周泰叔叔说得不错,是我父亲执死理!”

    “喔,”明禅有点怪异地看看梁广又看看梁高,“梁广贤侄,你与我说说,你父亲如何执死理了?”

    “明禅伯父,”梁广好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修仁和周泰叔叔说我们家和欧容家在冼村开垦的田地不多,又是生地,粮食产量不高,你说是吧?”他说时望着明禅。明禅点点头,承认这是事实。于是梁广接着说,“修仁和周泰叔叔说我和欧容家兄弟多,房子少,日后我们成家不好安排,叫我和欧容回四月八大塘的旧屋居住。这样我和欧容他日不用与兄弟们争房争田地,我们家原先的田地又不荒废,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明禅伯父,你说是吧!”

    “这个,”明禅觉得里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是修仁和周泰见梁广与欧容两个后生哥练功夫练得好,想叫回四月八大塘好日近日亲。可他一细想,如修仁和周泰兄弟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解。问题是修仁和周泰,特别是周泰,他是一个直肠子,那有这许多心机!为探究真相,轻轻说,“这个嘛,这个想法是不错。只是你虚岁刚十六岁,欧容贤侄也不比你大,年纪少,耕种的事那有这么容易。”

    “明禅伯父,立春雨水种花生玉米,清明播种谷雨插秧,我们知道。晚稻早早插,为的是防寒露风,我们也记得,你放心好了。”欧容抢答。

    “咦!欧容贤侄,你的记性不错嘛。那我问你,你个子小,骨头嫩,你扶犁定耙能成么?”明禅笑着说。

    “明禅伯父你请放心,梁广哥比我大,腰身手指比我粗壮,我不成他成;我在前面使劲牵牛,他在后面稳稳的掌舵。”欧容说得信心十足。

    “欧容贤侄,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家那有牛;你父亲几十年都是刀耕火种。”明禅越说越入主题。

    “明禅伯父,”梁广不知明禅是套他们说话,脱口而出,“修德伯父答应给我们一人一头小黄牛,一副犁耙,而且还说要给我们娶媳妇呢。”

    “梁广!”梁高大声呵斥梁广,“你小小年纪知道些什么?修德那有这么好心,他是骗你们。你不记得前年你们的明禅伯父一只岭换一块地,被修德改成“九条”岭,诓多九只岭的事了么?”

    “哎!梁高兄弟,此一时彼一时,他修德也会变的嘛。你不能这样说梁广贤侄,他也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明禅对梁高父子不褒不贬。此时,明禅终于明白修仁和周泰引诱这两孩子回四月八大塘,是修德的主意。他沉吟了一小会,才问梁广和欧容,“梁广、欧容贤侄,修仁和周泰叔叔知道修德伯父对你们的许诺吗?”

    “知道。”梁广和欧容同时答。

    “明禅伯父,”欧容抬头望着明禅说,“修仁和周泰叔叔还说,如果你知道了,就叫我们告诉你,是他们让我们这样说。”

    明禅望向梁高。梁高重重地叹气,眼睛不敢看明禅。明禅拍拍梁高的肩头,和气地说:“梁高兄弟,天不早了,我们回家去吧。”

    “哦。”梁高应着时,跟上明禅往家里走。

    路上,明禅问梁高,欧阳兄弟知不知道欧容要回四月八大塘旧屋住的事。梁高说知道。他与我说,不知怎样向你说这事,一直拖着。明禅哦哦两声之后,忽然话锋一转:“梁高兄弟,不知从那一天起,我们好象生分了?”

    “明禅大哥,”梁高诚惶诚恐地说:“你说的那里的话啊!你搬家我跟着,你教功夫我也学,你开荒种地在上塘垌,我在大捧紧紧的相连,你去第一岭请回榄山社主我不落后,还悟契社主后叫社存我也叫,不久前我在门口塘捉得两条鱼分一条给你,还有……”

    “梁高兄弟,”明禅截住梁高的话,“我不是说这些。其实我想说什么,你也一定是知道。你说,一村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为何偏偏不让我知道?你说呀?”

    “这个,这个嘛,”梁高知道化悟的事瞒不住了,只得说,“明禅大哥,不是我不说啊!其实我一从平悦圩回来就要和你说,只是回来经过你家时,正好看到你全家拜祖,我不好意思说。后来想说来着,却又因梁广整天往四月八大塘跑,我没那个空闲。再是,我在平悦圩就那么一划眼看见的化悟,未必就是真的化悟。不然的话,等我在平悦圩找了半天也找不着他。你说是吧!再者,大悟、悔悟和化悟三兄弟离家有一年多了,你和老邓说不定因晚晚梦见他们而伤心,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我那敢去揭你们的痛处!”梁高说得合情合理。

    “啊,原来是这样呀,那我错怪你了。”明禅向梁高致意。但他接着又问,“梁高兄弟,你与我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呗。”

    梁高见明禅没有责怪他,于是慢慢地将当的情形说给明禅知。明禅一路听一路的紧蹙眉头,说不出的心事重重。

    “爸爸,梁高叔叔,你们给我们评评理!”

    “爸爸,二哥,欧容哥,明禅伯父你们和我们说说是谁对谁错!”

    明禅和梁高一个听一个说,不知不觉就过了周苑,到了梁屋后背。还悟正与梁墨青在那里玩耍,一见他们就求助般的叫。梁广和欧容如犯错误的孩子不作声,梁高只是望着他们,不作任何的表示。梁高有自知之明,他生怕墨青问他稀奇古怪的事情,他答不上来面子上窘。明禅看见墨青心里总觉有一种舒服感,是以每每见到她总是和颜悦色。而且此刻看见还悟能和梁墨青一起玩,身体明显好转,心里特别舒坦。于是他脸上展出淡淡的笑容问梁墨青:

    “小墨青,你与还悟弟弟玩些什么呀?还要你明禅伯父评理这么严峻!”

    梁墨青把手上一根生茅草递给明禅,问:“明禅伯父,你说这一根茅草是盘古氏的汗毛还是头发?”

    明禅看着梁墨青天真的脸,又看看还悟眨巴着的眼眼,点点头说:“两样都可以说得过去。不过嘛,准确些说,是汗毛多些。怎么啦,小墨青,是还悟弟弟说不是么?”

    梁墨青不答明禅的话,而是向着还悟用自己的的右手食指轻剐右脸皮。还悟噘嘴不理她,狠狠地将手上的榕树枝甩打地面。明禅看到这情境,摸摸梁墨青的头,向还悟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嘱咐他们小心些玩,他就向家里走了。

    老邓正在新搭的倒朝小厨房里煮晚饭,听到明禅回家的脚步声,隔着厨房就问:“明禅,蔗岭的蕃茹苗种完了吗?”

    明禅只是哦的一声就没有了下文,既不说种了,也没有说不种。老邓握着挺高竹弯的火钳走出厨房来看;看是个什么环境。明禅默默的脸,使她吓了一大跳:

    “明禅,刚才我还看见社存与墨青在玩,难道他又那里不舒服了?”

    明禅摇摇头,劲直走进厅堂里一屁股坐下,拿起倚在墙脚边的烟斗抽烟。老邓不敢言语,皱眉回转厨房。

    吃了晚饭,老邓服侍还悟上床后,为探明禅板着脸的因由,捧着一盆热水到厅堂为明禅洗脚时,她才小心翼翼地问:“明禅,是梁广和欧容要回四月八大塘,还是听到刀疤脸什么风声,让你这样板着个脸?”

    明禅又在抽烟。他眼光定定的只是一味吹吸,吱吱响的烟斗里闪着烟丝燃烧的红红的火光,一口口青蓝的烟从他的嘴里频频喷出。老邓不敢再问,只是轻轻地为他洗了左脚洗右脚。明禅对老邓的劳动不多在意,或者是习以为常,只管在想他自己的事情。这时候,梁高、欧阳、叶青、修仁和瓜花嘴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来到明禅家。

    这一晚练拳的氛围,非比寻常,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蹾脚声、打拳声、咤呼声,声声都显得无比的沉闷。就是,见面相互打招呼声都是那样的客客气气。明禅没有说什么,然正是因为没有说什么才令人几乎窒息。众人练了几路拳,看看时间不早了,纷纷辞去。

    老邓整理茶水、长凳和短凳后,坐到厅口的明禅身边。明禅不声不响,巴嗒巴嗒的又在抽烟。老邓看明禅还没有要向她说些什么的意思,干脆拿一抓麻,慢慢地耕犁(历)起来。别看老邓一把年纪,头发已斑白,但她的动作还是相当矫健。耕麻一耕一个准,份份都是那样的均匀。就是犁麻,手指在麻丝间从头犁到尾极少半途脱轨与跑岔。

    “老邓,你先睡吧,明天蔗岭还有多少蕃茹苗要种。”明禅声调平稳地说。

    “我,我一个人睡不着。”邓氏一边犁麻丝一边答。

    明禅鬼了邓氏一眼,道:“老邓就是老邓,难道还是小邓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邓氏噘起了嘴。

    “不是那个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我是怕你除了还悟的事,你还有别的事想不明白熬坏了身子。”

    “吁!”明禅吁出长长的一口烟,之后似乎不经意地说,“梁高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梁高说的是真是假?”老邓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望向明禅。

    “你在刘氏和李氏那里没听说么?”

    “没有啊!”

    “哦。”明禅哦了一声又继续抽烟。

    这时候的老邓被明禅挑醒了神经,催道:“说啊!梁高说些什么了?”

    “这个,这个嘛,我说了你别又流泪!还悟年纪尚小,你得留一双明亮的眼睛来养大他成人。”

    “你快说!我的眼泪早为他们几兄弟流干了,再大的事我也经得起。”

    “那是你自己说,到时别又怪我?”

    老邓轻咬牙齿,伸手拧明禅的手背。明禅眉头也不皱一下,嘴里说出好象与他无关的事似的话语:

    “梁高七月十三和瓜花嘴去平悦圩卖荞头,说他划眼望见了化悟,可等他去寻,却半天也寻不着。”

    “什么?”老邓声高了起来,“你说梁高在平悦圩从远处见到了化悟,到了近时又不见了?我的天!”老邓手按腹哀号起来。

    明禅见得多了,也不去劝慰,这个要等老邓慢慢的缓过来才得。老邓号啕一阵,泪水流了一滩,鼻涕甩去半斤不止,情绪才有所好转。她泣唏着说:

    “这梁高和瓜花嘴也太那个了,呀!七月十三到现在眼看一个月时间有多,心里藏得那么稳,滴水不漏!你明天快到平悦圩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化悟和大悟、悔悟他们?他们三兄弟是同一天离家出走,见到小,大的也不会跑到那里去。我的化悟、大悟、悔悟;我的儿啊!你们现在在那里?为娘……

    诗曰:

    父母养子心肝儿,

    大了连三接第飞。

    明里暗里伤心处

    泪水鼻涕一丝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