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奇道行 > 第五十六章:荒兽
    自从林生笙昏迷之后,夕平奇便一直守在身旁,他闲暇无事之余常常望着洞顶之处的各色光石发呆,耳廓浅听林生笙的梦中呓语,久之,心中难免空泛多生寂寥,也不禁着魔一般,自言自语。

    期间,他虽也尝试运诀朝四周石壁之处击去,但每每打在上面时都只传来一阵闷响,法术刚一碰壁便顷刻消散,这才不得不作罢。

    这一日,林生笙悠悠醒来,似有好转之象,夕平奇立马捧来些河水喂与她喝,林生笙呆了一呆,看了看肩上裹着厚厚的布条,一时却是想怒也怒不起来,只是不接过这河水,虚弱道:“反正也要死,空喝这水又能如何。”

    夕平奇为之哑然,兀自将水喝了,如同饮酒一般,喝完便倒地不起,看着洞顶发泄心中苦闷,林生笙紧抱双腿,眼波流光不断,半晌,忽然哽咽:“不值得的,你们都不值得如此为我”

    夕平奇怔了怔,转过头,道:“我们?”

    林生笙将头埋入了双腿,如喃喃自语:“你们几乎一模一样。”

    夕平奇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卒然,只听闻这寂静四周落下“啪嗒”几声,随后又见一串泪珠从双腿之间接连落下,砸入这空空黄土之中。

    林生笙身形颤抖,啜泣之声不绝于耳,也许是人之将死,心中有话不得不倒,如今面对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另一张稚嫩脸,而那张脸,几乎与五年之前的夕平奇无二。

    过了许久,她这才将头又抬起,空洞地看着前方河水,淡淡说道:“十一岁时,我在北方大山中被蟾蜍一族所困,被他们关在斩人台上,正以为要死之际,一个与你长相无二的小男孩却不顾族类阻拦将我救下。”

    夕平奇失了失神,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记起一年前在东狱山所见的那名身布肉瘤的男子,心中更是响起林生笙那句:你像极了我一个死去的朋友。

    “死去?”一念及此,他身子忽然一抖,心中颇寒。

    只是再细的声音也在这窄小洞中放大数倍,林生笙自然是听了去,瞳孔间骤然放大,凄然道:“是我害死了他,那时我本是故意潜入,目的是为了盗取蟾蜍族内世代供奉的九幽灵木一一夭,只是久寻无果,终于在一日之后,不小心被他的族人抓个正着。”

    夕平奇心思一动,缓缓坐起,看了看腰中木剑,淡淡道:“夭。”

    林生笙没有看他,依然自言自语:“逃出以后,父亲见我身上有伤也没多问,可有一日再返身经过北方大山时,蟾蜍一族却是尽皆覆灭,就连那个小男孩也不再见踪影,我本以为这只是人间因果,万物循环而已,但当丰爷爷将这把木剑交到我手上时,我”

    “滴答。”

    阒然,洞中寂静无比,仿佛一阵凉意侵袭而来,传遍全身,她浑身抖个不停,如此又过许久,忽然又轻声啜道:“我给他们带去了灭族之灾。”

    夕平奇静默不语,凝神注视着手中木剑,心中赫然印出“邪魔歪道”四字,不但如此,全身更是忍不住一阵发寒。

    林生笙缓缓转过头,望了他一眼,而后竟是双眸不断闪避,口中楚然,叠道:“你知道一个人被千夫所指时是什么滋味么?你知道,将死之人心中多么豁达么?你知道当我被人不顾阻拦救下时,心中是多么脆弱么?你知道我身为“魔教妖女”是有多么不自在么?你知道”

    她这一连串反问不知说了多久,但在夕平奇耳中听来,倒不像是说与旁人,反而像她自说自责,拷问自己罢了。

    “我那时候看着身上的血脉,一时感到无比恶心,发寒,呵呵。”

    说到激动处,她竟是失声笑了起来,只是片刻忽又生出一股悲痛,自嘲道:“你应该是深有体会吧,毫不犹豫救下我之后又如他一般远远躲开,还不是因为我身上流淌着“魔道天宗”的血脉?”

    夕平奇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她。

    此间,水波阵阵变幻,林生笙心绪渐缓,抬头看着水面处倒映着的夕平奇,恍然失神,半久才道:“你知道吗?五年前,在东狱山内,你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他,那一刻,我仿佛以为你就是他,虽然你是人,他是妖。”

    说罢,她眼眉一滞,片刻后才缓缓松懈,望向夕平奇腰中木剑,继续道:“但我还是,将这把木剑给了你,不或许是为了还给他吧。”

    夕平奇抚摸着剑柄海棠,淡淡道:“这海棠,是你刻的么?”

    林生笙忽然笑了,在这洞中灿若清辉,只是各色奇光在她脸上映得更彻底了,仿佛刻在上面一般,夕平奇看得痴了,但见她脸色更加难看,双眸一合,竟是又倒下地去。

    夕平奇怅然失神,立刻冲上前去,将她扶起,放入怀中,不由抱紧了几分。

    这一刻啊,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不知道怀中这个女子究竟是自作自受还是遭到了上天的惩罚,也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他只是此刻突然心疼罢了,有些令自己厌倦的心疼。

    林生笙这一昏迷又不知过了几日,夕平奇算来算去,想是比上次要久得多,直当他发现这洞中荒气渐少,自己靠“辟谷”也难以维持气力时,林生笙这才虚弱醒来。

    她这一醒,伤口虽然见好,但身子实在太过虚弱,因此脸色比之前更是难看几分,就连说话也都断断续续,坚持不了多久,索性多半是日都是平躺着,像极了等死之人。

    就在她躺下没多久,盯着头顶七色发光的石头时,不禁一阵迷惘,心中跳了跳,道:“这些石头,都是由什么做的?”

    夕平奇抬头看去,一个一个数给她听:“那金闪闪的是金子,白的是银,还有那琉璃,琥珀,砗磲,赤珠,珍珠。”

    林生笙惊疑道:“佛家七宝?”

    “那是什么?”夕平奇不解道。

    林生笙摇了摇头,勉力一笑,竭力指着上面道:“不重要,它们如何发光才是重要的。”

    夕平奇思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确定道:“你是说这上面有光源?”

    光源意味着什么,他们二人不言而喻,彼时眼中兴色大放,此刻,林生笙更是急不可耐,指着上面,指挥道:“你将它们砍下试试。”

    夕平奇二话不说,执剑而去,顿时只见数道风刀打在上面,将它们削磨好久这才尽数打落。只当这七宝簌簌落入水中之时,这山洞忽地一抖,随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动静,正当他们二人叹气,渐渐心灰意冷之时,夕平奇却抬头间突然瞥见在林生笙的背后,那块巨大山石隐约裂开一条细缝,几不可闻。

    他呆了一呆,随后法决一引,一把风剑直直朝缝隙之中刺去。

    “砰!”

    一声巨响,那缝隙似是受气流挤压影响,竟在顷刻间砰然冲开,化作一张石门朝后大开。

    二人皆是一喜,夕平奇小心上前察看,只见石门过后果然是一座向上通的阶梯,只是经久过后早已废弃,想来再有什么机关也都随着年月而侵蚀无用, 不过他为保安全,还是朝里处丢了一块石头,见无异状后这才搀着林生笙竭力往上爬去。

    起初,二人摸黑前行,还无异常,只是力竭,一时都觉此梯过于绵长,而行过一半,前方出口处越来越热,又有无尽火光照来,照在周围四壁模糊图刻之上。

    图刻虽然模糊,夕平奇却是看了个大概,仿佛是久远之前,此处来了个叫做荒的兽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物凋零,而这处的偌大荒漠便是由这个名为“荒”的巨兽所造成的。那时,此处佛教在图刻中只是座青灯小院,但后来当时的住持大施手脚,经过万难才终于是与此处原住民将这荒兽困住,而此处的人得救之后无不一心向佛,拜入佛教,久之,这里几乎人人都讲谈佛论经,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极乐净土,而为了纪念那些因荒逝世的人,便在荒的上面建了刻满荒兽的石冢青碑,以此拂去他们心中伤疤。

    走到出口时,夕平奇一阵哑然,不仅仅是因为佛教这段尘封奇事,而是他迈上去时,与林生笙所见,一只二十丈高的“荒兽”被四根金刚杵穿透四足,钉在此处,且这身肥胖的黑白模样,不知怎的,他突然将其与小池联系起来,就连身旁的林生笙也是一呆,呐呐道:“小池。”

    此处,荒气异常浓盛。

    夕平奇将林生笙放在入口一块阶梯之上,自己则慢慢先爬上去,刚一上来,只见此处四壁刻满佛家经文,荒兽对面更是立着一个韦陀菩萨,满脸凶煞之意。四壁之下,环绕着一面不休烈火,三面不断山泉,相互分搅在此处奇妙至极,如入海浑河,彼此间触而不相斥相融。

    荒兽双目虽已合上,却在额间,另有一只赤目硕大无比,不合不闭,怒意盛然,与那韦陀菩萨极目相对。

    不仅如此,其身下之处更是淌了大片鲜血,远未有凝固之意,夕平奇小心靠近,只觉一股浓烈腥气钻入鼻息,甚为难闻,但全身毛孔不知怎么忽地一张,似乎对此处气息颇感亲切。他心奇之下,暗暗运决,这才法决此处荒气竟是无比浓烈,仿佛是从荒兽身上传来一般。

    他忍不住小心上前,走进了看,直见这荒兽的四爪之上,血肉模糊,周身之地更是坑洼几多,一片狼藉,显然是刚死去不久。

    “纵然将死,也心自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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