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在豫州这里依然冻的人们两牙直打架，一间小破庙里一老一小伸手烤着柴火，看那架势，恨不得直接躺进火堆里。
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还好，略显娇小身子被轻薄的单衣裹得严严实实，倒没显出有多冷。
但那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就不一样了，虽然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衣，还烤着柴火，可依然冻的嘴唇发紫，先不说嘴里两排牙冻的在打架，整个身子都被冻的直哆嗦。
老头望着火堆看的出神，随后叹了口气发牢骚骂道:“她娘哩，不知道又有多少穷人得死在这个冬天哩，这刚天黑就他娘哩冻死个人哩。”
那一旁的小娃娃，长的倒是灵气，只是眼前冻的嘴唇发紫，小脸冻的通红，把灵气压下去了不少。
那小娃娃搓着通红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声音被冻的有些瑟瑟发抖，道:“老……老于，你……你说，我……会不会……会不会冻死？”
老头灰头土脸的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了那偷摸一个女人屁股磕掉半颗的门牙，道:“不会，等熬过今天，咱们明天去了那轩辕家，就有有热腾腾的被窝睡哩。”
那灵气十足的小娃娃，听到热腾的被窝，顿时两只灵气的眼睛一亮，满脸期待的看着那老头。
老头伸出枯褶的手放在那小娃娃后背，没一会那小娃娃就热的额头直冒汗。
“趁着热乎劲赶紧睡吧，不然明早没精神还得俺背你。”
那老头收回手，扣了扣鼻屎。那小娃娃似乎很困倦，很听话的躺下，昏昏欲睡。
老头把鼻屎弹进火堆里，看了一眼睡熟的小娃娃，盯着火堆入了神，随后叹息道:“汉王啊，如今汉王朝已经亡去五年了，不负您的重托，小皇子如今个子都快长到了俺老于胸口哩，你当年埋下的棋，俺是看不见哩，只是可怜小皇子哩，在这俺要说一句，俺倒是希望小皇子平平淡淡最好，唉！这复国，谈何容易啊。”
“老……老于，想吃肉了。”
老头瞥向说梦话砸吧嘴的小皇子，咧嘴一笑摸了摸那小皇子的头。
后半夜这天气又冷了不少，在这四面漏风的小破庙里，除了看不见外头的天，跟外头没啥区别，这小火堆早就烧的精光，只剩下还依稀冒着火星的炭渣。
老头将手放在那熟睡的小娃娃身上，那小娃娃身上倒是又暖和了不少。
老头一只手托着下巴，昏昏欲睡。
……
豫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注有天下粮仓之首的大名，也是百家的发源地，屹立江湖数百年不倒的轩辕家，号称百家之长，任由江湖混乱还是王朝变迁，这个轩辕家都是洪水之中屹立不倒的中流砥柱。
轩辕家坐落豫州始玄山上，乃是自蜀山剑冢没落之后，傲立江湖的第一剑冢，在北寒王朝坐稳江山的这五年里，轩辕家倒是得到了皇宫里那位的青睐。在北寒王朝建立稳固根基后，皇宫里那位称皇为帝，分了四位汗王，其中一位姓卫的汗王更是被封为终生大将军，在汉江之乱时率领北寒莽骑四十万，从汉王朝西北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在北寒王朝建立二年，皇宫里那位怕下面江湖有乱，为了立威，一封密函送到卫王手里，没出俩月便有了卫王莽骑四十万，天下江湖不安年，那一年不少门派和世家被莽骑踏过，更是有些门派直接被踏平，从此江湖上除了名，其中只有这轩辕家得以幸免。
……
“老于，这轩辕家可真是气派呐！”
始玄山的山道上，一瘦骨嶙峋的老头，牵着一个不瘦的小娃娃走在山道上，抬头顺着山道望去，可见依稀坐落山上各处的建筑，金砖碧瓦，属实气派的很。
老头眼神迷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听到一旁小娃娃讲话，混浊的眼睛一亮，蹭了蹭鼻子说:“那可不咋地，就是和蜀山相比，差了些仙气。”
小儿童不解，挠了挠头学做老头的腔调问道:“啥是仙气哩？”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少了半颗的门牙，说:“仙气，就是神仙气呗。”
小儿童思而不解:“老于你见过神仙？”
没事喜欢扣鼻屎的老于，挑了一下眉头，笑道:“天上的神仙俺老于还真没见过哩，要是陆地上的神仙，俺老于倒是见过一些。”
小儿童撇了撇嘴，摇了摇头说:“行了行了，我不听你说了，你又要说那老掉牙的故事了对不对，我都听腻了。”
老头笑而不语，自顾自的扣着鼻屎，舒服的时候，还不忘眯眯眼睛。
那始玄山顶似乎被人削掉了一半山头，平坦的很，爬上山顶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坐落深处的巍峨大殿，殿前三十丈外有一巨大的漆黑铁剑，剑身刺入广场三分一，由四根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铁链子捆绑，宽约莫半丈的剑身上，龙飞凤舞写着五个大字－十年磨一剑。
在那大剑前，站着一个白衣飘然的老者，老者眉心有一剑印，白衣白发，倒是仙气足的很，看到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形出现在视线里，那白衣老者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老于，前面那个人看上去好像神仙。”
小儿童伸手指了指，一旁老头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直到这一老一小距离那白衣老者百步的时候，那白衣老者如同星辰的双眸闪过银芒，一道罡风直掠百步内的那两个身影。
只见那个略大的身影，挡在那小身影面前，枯枝般的手臂轻描淡写的一挥，那道罡风便化作云烟。
“轩辕老头，今天不打架！”不远处那身影挥了挥手，冲着白衣老者叫道。
白衣老者深吸了一口气，那双凌厉的眼神消失不见，变得慈眉善目了不少。
小儿童晃了晃老头的手臂，探出半颗脑袋道:“老于，刚才那是什么？”
老头摸了摸小儿童的脑袋，若无其事道:“没啥，就是一道风而已，咱们先进去吃饭睡觉。”
瘦骨嶙峋的老头拉着那小娃娃，停到那白衣老者两丈外，那衣衫褴褛邋邋遢遢的老头，和眼前白衣飘然仙气十足的老者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鹅和一个癞蛤蟆。
那小娃娃有些害怕，躲在癞蛤蟆老头后面露出半拉脑袋。
“轩辕老头，咱们今天不打架不打架，先给俺俩安排个地住下，再来点好吃的，俺家小皇子想吃点荤的。”
那癞蛤蟆老头说着挠了挠跟杂草无两样的头发，乱糟糟的可不就是个老乞丐的模样，那身后的小的倒也像个小乞丐。
“跟我来吧。”
老者声音厚重有力，只是语气听上去有些无奈。
两个乞丐模样的一老一小，跟在白衣老者屁股后头，那小娃娃小声问道:“老于，这老爷爷谁啊，感觉很有钱的样子。”
那老乞丐般的老头也学着那小娃娃压低声音，用手括住嘴巴说:“他呀，他是这的主人，相当有钱哩！”
小儿童见老头学自己，捂嘴偷笑。
跟着那白衣老者绕过那雄伟的大殿，上了一条山道，路上依稀可见他人，都对这两位穿着打扮鸡立鹤群的老小，投来异样的眼光。
一老一小对这异样的眼光，似乎是习以为常，自顾自的看着这越发越庐山真面目的景观，时不时的一老一小一问一答。
白衣老者停到一个小木屋前，负手而立，“你俩就先在这休息吧，吃的一会有人送来。”
老头咧嘴一笑，那半颗门牙总是让这老头显得憨态可掬，伸手蹭了蹭鼻子，道:“终于不用住破庙，钻草窝哩，就是不知道躺床上还习不习惯哩。”
老头牵着那小娃娃，走近小木屋里，里面倒是简洁的很，两张床，一张小木桌。
小儿童看到有棉被的床，挣脱老头的手，一把趴在床上，幸福的哼哼起来。老头站在原地咧嘴跟着乐。
看到小儿童抱着棉被已经昏昏欲睡的模样，老头便转身出了木屋。
那白衣老者站在山崖边，望着远处的剑冢，听到那老头走过来，长呼了口气道:“那个小娃娃就是亡国皇子殿下？”
一旁衣衫褴褛的老头，眯着眼睛同样看着远处的剑冢，点了点头。
白衣老者不说话，眼神复杂，半晌，白衣老者叹了口气道:“搞不懂你是为了什么。”
邋遢老头眯着眼睛哼哼一乐，笑而不语，看着远处清晰可见断剑的剑冢说道:“十五年前输给你一招，一千七百三十一把剑留于此，给你们这轩辕家的剑冢添了一把新土，这一把土可真的让老夫丢了不少东西呢。”
白衣老者抚摸白须淡淡道:“想拿回去就拿回去吧！”
邋遢老头盘腿一坐，搔了搔乱糟糟的头发，自嘲道:“老了，都要死的人了，拿回去也没什么用哩。这次来，一是给自己树个名声，都过去十五年哩，我怕后人不记得俺哩，这二来吗，算是给后辈做些事情吧。”
“那个亡国小皇子怎么办？”
邋遢老头闻言沉默了下，良久，才缓缓开口:“当年我带着小皇子离开皇宫时，汉王说他已经埋下复国的暗棋哩，按照汉王说的，那棋会在十年后慢慢浮现，啧啧，可惜老夫看不到哩，至于小皇子吗，自然死不了，嘿嘿。”
白衣老者讥笑道:“所以，你也是那棋子咯？”
邋遢老头随手摘下一颗狗尾巴草，捏在手里，沉默不语，只是眯着眼睛盯着远处那剑冢，视线变得混浊。
白衣老者甩袖转身离开，随后那白衣老者叹气的声音传来，“于剑匣啊于剑匣，我轩辕太白这个踏脚石，愿意为你送行！”
坐在山顶抠脚的老头，闻言咧嘴笑了笑，只是那双眼睛，有些泛红。
江湖之大，愿有你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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