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的生物，气味还是这么让人厌恶。”
女帝蹙眉，盯着那一团早已化作灰烬的事物，冷声道。
她的身旁，有人从黑暗处走出。
这人，正是南柯先生。
“南先生，您说这件事情，是何人所为？”
她袖袍微摆，望着护城河岸的夜景，心思难测。
“老奴不敢妄下定论，但此事若真要追查，皇太女身死受益最大的一方，洗不干净嫌疑。”
南柯微微躬身，小心侍奉。
“李家那些小娃娃，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女帝眼眸中，似有星辰陨灭。
“呼！”
神都之内，那支御笔自皇女府邸飞出，来到护城河岸被南柯收入手中。
“青焰如何？”
女帝没有回头，只是清冷问道。
“皇女消耗过剧，有些虚弱，好在无性命之忧。”
南柯如实禀报，犹豫片刻再度开口：“陛下要不要去见驸马？”
他？
女帝听到这话，露出一抹笑容：“不急，再看他一段时间。”
女帝与南柯先生回神都后，并未立刻回宫，反倒去了城西灯会。
初春灯会，是神都城内颇热闹的节日。
大璃虽有宵禁制度，但不算太过严苛，遇上这种节日也不会驱逐城民，任他们载歌载舞。
拱桥上有才子佳人吟诗作对，湖畔有灯花被点燃，有情人许愿放灯。
在街道两旁，也有着各式各样的商贩。
叫卖胭脂水粉，摆棋子残局，猜花灯字谜，好不热闹。
人潮涌动，气氛热烈。
女帝并未穿上龙袍冕旒，自然也无人能认出她来。
与南柯先生走在街市上，欣赏着她治下居民的人生百态，女帝也带着笑意，似乎很享受这种另类的与民同乐。
“人间盛世，歌舞升平，都是陛下的功绩。”
南柯先生适时拍了拍马屁。
“你呀，又何须刻意说些顺耳的话来令朕开心。”
女帝并未龙颜大悦，只是白了南柯先生一眼。
“现在的人间，的确承平和睦，奈何阴间贼心不死。”
她说到这里，有些沉默，似是今夜解决了一只孤魂野鬼，让她联想起了阴兵肆虐人间的那些岁月。
“只可惜，世尊已经离开了。”
“若他在，阴天子只敢跪在地上当一辈子狗。”
当年世尊镇压人间时，如高山仰止，任何阴谋野望，延伸到了这里，都必须停下。
南柯呵呵一笑：“人间虽不见世尊，但仍有六位圣人护佑。”
“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人间六圣，阴间有九位，说到底也不是高枕无忧的局面。”
女帝眉头微蹙，忧虑着未来人间的走向。
人间圣人本就少于阴间，他们之间还并非铁板一块。
要是阴天子率阴兵借道，卷土重来，将会有大灾降临。
“大国柱与女帝文韬武略，举世无双，相信总会有化解的法子。”
“只是，老奴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南柯身形有些佝偻，他已经很老了。
陪伴女帝五百余年，未入神圣，要是将他的寿元比作一柱燃香，那这柱香，也差不多燃到了尽头。
“过些日子朕去一趟道门，向顾老道讨要几颗纯阳丹。”
看着白发苍苍的南柯，女帝面色微异。
很显然，女帝对南柯先生的感情，也不单单是把他当奴才那么简单。
“陛下不必再为老奴费心了，药石之力，终有穷尽时。”
“老奴没有踏足神圣领域，能活过五百多年，见证您的功绩春秋，已是天大的福分。”
南柯心满意足喟叹道。
两人对话之际，不远处传来女童哭闹之声。
循声望去，只见在一处糖人小贩旁，有位衣着贫寒的妇人，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孩心性稚嫩，自是嘴馋，遇上栩栩如生的糖人棍就走不动道了，缠着母亲要吃糖人。
偏偏这妇人也不像是富贵人家，多半只是寻常农妇，舍不得花这个钱。
女孩心中委屈，越发酸涩，终是嚎啕大哭，当街打滚。
喧闹声大，引得一些参加灯会的民众围观。
“你就给她买一串嘛，也花不了几文钱。”
“小孩馋嘴，又不是什么错。”
“穷儿富女，女娃还是不能太苛责了。”
三三两两的围观民众，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劝说农妇。
农妇面色铁青，嘴唇微微蠕动，最终没说什么，也没动弹，只看着自己的女儿哭闹。
“你想吃哪一串？”
忽的，女童被人抱起，声音传入女童的耳畔。
女童擦干眼泪，睁眼看到的不是母亲，而是一个很好看的姐姐。
虽然有些怕生，但糖人的诱惑，还是让她提出了要求。
“我要那个最大的世尊持剑。”
她小手所指的方向，正是众多糖人形象中，那串糖衣最大，做工最好的世尊持剑斩妖邪。
“有眼光。”
女帝脸上绽开一抹笑意，亲手替她拿出了那串糖人。
南柯见状连忙从身下递出一片金叶子给摊贩。
摊贩一晃眼，便看到那片金叶子，欣喜若狂，明白是遇上富贵人家了。
事情得到了解决，许多人也懒得再看，四散而去。
女童拿到糖人后，破涕为笑，视若珍宝的牢牢握住手中糖人。
她舔了舔，感受到甜意在嘴中化开，笑逐颜开：“姐姐，你也喜欢世尊吗？”
“自然是喜欢的。”
女帝似缅怀，似感慨。
逗弄两句，她放下女童，让其回到了母亲身边。
那农妇有些尴尬，连忙朝女帝道谢：“谢谢姑娘了，我这孩子，就是嘴馋。”
“偏生孩子她爹病倒了，正筹钱看病呢，实在是拮据。”
她认真说着，不想让人把她看做一个恶母亲。
女帝闻言，皓首微侧，没有说话。
南柯伴随圣驾多年，深知其心，不着痕迹的在女童衣里放了几片金叶子。
“姐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也请你吃糖人。”
临别之际，女童天真烂漫。
“陈清浅。”
女帝轻轻吐露这几个字，目送这母女俩消失在人海中。
“陛下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份仁德，实在是大璃百姓之福。”
待人走后，南柯心悦诚服。
她没有理会，似乎在追忆什么，许久，才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世尊也曾给我买过糖人。”
说起这个，她的脸上有着从未出现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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