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杨帆盯着巨鼋，飞快的吐露几个字。
巨鼋伸长脖子，双眸深邃，似乎在追忆。
追忆当年的那个男人那个，早已离开五百年的男人。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巨鼋开口了，它声音沉闷，好似雷霆，引得阁楼尘埃滚滚而落。
“分明是条小江，哪来的沧海。”
当年烟柳江堤初相见。
初出茅庐，还未横压一个时代的刘城雨遇上了尚未化形只是一头白龟的江小白。
于是，一人一龟，就这样结缘相伴，走过这许多年。
那时还未曾得见沧海的他，望见大江，便迫不及待在江碑上提了一首文不对题的诗，以致如今东临碣石，尚有遗篇。
它嘴角微微咧起，似乎在笑。
若有人看到此景，必会震撼。
自世尊飞升离开后，玄武老祖太久太久不见世人，更别说展颜谈笑。
“你是什么人？”
江小白身子抬得更高了，几乎半个身子越出了池水，引得池水四溢。
“我是故人。”
杨帆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话，对答如流。
故人？
没想到，他还有故人尚在。
“找我何事？”
江小白凝望着杨帆，目光温和。
“我雪山气海不通，无法储存天地灵力，所以寻你帮助。”
“另外，剑呢？”
杨帆将自己所来的目的，告知了江小白。
江小白目光越发柔和：“气海不通，和他当年问题一样”
“灵血我自会给你，至于剑不在我手上。”
剑不在此？
杨帆眉头微蹙，再度开口：“剑在哪里？”
“在剑冢。”
“你想要剑，须先过学宫大典，获得入剑冢的资格。”
稷下学宫的剑冢，是禁地之一。
其中藏有无数前人古剑，想要进入剑冢，需要六位阁主同时认可，才能破例开启。
除此之外，另一个方法，就是入学新生，参加学宫大典。
前三者，有资格进入剑冢，挑选前人遗剑，所获之物，全凭造化。
如雷鸣般的声音，在此响起，杨帆微微颔首，虽说没有拿到剑，但能解决当务之急的修行问题，也已不虚此行。
接下来月余时间，稷下学宫并不平静。
玄武老祖苏醒了。
这件事情，如在一汪平静水面上掷下了石头，引来涟漪不断。
在整个人间，哪怕强如女帝，强如道魁，都对这位曾经伴随世尊征战的瑞兽有着尊敬。
玄武老祖在稷下学宫的象征意味，甚至高过大祭酒宋世明。
他的苏醒，自然不是小事。
学宫六阁主，高坐云端深处的大人物，都有反应皆不相同，可在学宫学子心中，此事固然传为谈资，却对生活没什么改变。
蚂蚁能看到苍鹰的利爪与雄姿，却也只能看到，根本无法企及，
真正的学子依然是照常修行，照常炼丹。
新入学的新生们，更是为了接下来的择阁会，苦练不缀，这可是决定他们未来的一道龙门。
教化峰人满为患，独独杨帆缺席。
他在寝阁，已经闭关有月余时间。
幽绿僻静的寝阁中，有一处大门紧闭的草屋。
已入十月，清风徐来，引得垂柳竹林弯腰。
树叶摇曳，传出“簌簌”之声。
微风卷入寝阁，木案之上，有着一本书。
清风不识字，却要乱翻书。
一阵微风卷帘，书页摇晃，露出了最新的一页。
此处墨迹未干。
“所谓天命，不过是莫须有的束缚。”
这是空白书卷上，唯一的话。
“咳！咳！”
两声虚弱的闷哼声，在寝阁响起。
声音的主人，自然是杨帆。
他此刻面色发白，嘴中含着一块锦帕，额间隐见汗珠，双眸赤红，似是痛苦难耐。
“诶！”
良久，当他主动把嘴中锦帕吐出时，方帕间已多了两道深深的牙印。
杨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先前他吞灵血入腹，五脏六腑中，好似烈火焚烧，疼痛难忍。
“这是第四次融合。”
攥紧发白的拳头松开，杨帆自嘲般笑了笑。
凡人逆天改命，从来不易。
想要登上龙门，必然要付出足够的汗水和代价。
这是当初执笔时，他在书中写过的两句话。
彼时，故事刚开篇，废柴流男主刘城雨，得造化后正在进行第一次蜕变，以灵血融化堵塞的雪山气海，只要越过，他就可以金鲤化龙，一飞冲天。
为了力求真实，也为了贯彻上述两句话，杨帆笔下毫不留情，让刘城雨受够两月痛苦煎熬，方才冲破雪山气海。
如今，轮到他遁入书中，竟也重走了一番刘城雨的来时路。
思来想去，也只有天道好轮回这几个字能概括心情了。
身上酥麻酸痛的感觉，逐渐消散，他平躺在地板上，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当初写书的时候，杨帆就时常会想，写书的人写书时那番心境，看书的人，很难明白。
如今想来，不管是写书的人，还是看书的人，都难以理解书上人的感受。
两月火焚煎熬，只是书上轻飘飘的四个字，可杨帆终也体会到了这种难以言喻的煎熬感。
“辛苦你了。”
平躺在地的杨帆，直勾勾盯着湛蓝天穹，不知是说谁。
阁外有脚步渐近，杨帆猛然坐起，朝外一探，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如火红衣。
“怎么样了？”
来者声音响起，杨帆警觉之色尽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下：“快了。”
“真有这么难以忍受？”
柳青丝黑白分明的美目，不断在杨帆身上顾盼，忍不住问道。
“我很想让你试试，可你是体会不到了。”
杨帆翻了个白眼。
“真是这样的话，世尊逆天改命，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头，百折不挠，不愧是世尊啊。”
她一脸心向往之的模样，让杨帆越发腹诽。
“现在受苦的人是我，你提他干嘛？”
“他好歹多年媳妇熬成婆，无影无踪了，我的煎熬可才刚开始。”
这些日子以来，杨帆发现了一个真理，在这片大陆，他接触到的所有人，都视刘城雨这个飞升已久的世尊为伟人，无不敬畏。
就连几次和柳青丝聊天，她都会指出杨帆言辞间对世尊不够尊重，绝不能在旁人面前这样轻慢世尊。
人物塑造还是挺成功的嘛！
想想那个飞升而去的家伙，杨帆心中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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