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换世之旅 > 《换世之旅》正文 第七十章
    缘起()

    当年我在大熊的寨子与他道别后,晃悠悠一路从大西北游山玩水来到江南水乡地。先入的杭州,后到相邻的湖州,每日玩乐忘乎所以。

    但不寻常的是,当时我在俩城里,所到之处,却总觉氛围凝重。山水秀丽的苏杭天堂,笼罩着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c紧张,甚至是瑟抖。

    托我敏感的耳朵,几番探听下,我从那些心翼翼私下议论的声音中梳理出他们这地方正发生一件株连的杀头大事。

    据说,他们此地有人行谋逆之事,为首者正是他们地方上的文人名士之流,牵连众多,四下人心无不惶惶骇然。

    所谓犯者的罪行,却是说那些个文人弄了一本书,书里用了些大逆不道的语句。只仅仅因此,那些个文人以及但凡与之有关系的,内里家人族人,外至卖书的买书的c刻字印刷的等等以及当地部分官吏,无一不被抓捕判罪。

    案子轰轰烈烈闹了许久,举国闻名,我到达江南时案子已是到尾音。除去数不胜数要充军为奴为苦力的,其余一律被判死刑的犯人不日就要在一个叫弼教坊的地方执行处决。

    我一点不爱看人被杀头,那件案子的人也并没有罪。

    那些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平民老百姓的性命便更不值一提了。皇权专制这个东西,有时候和下边人是否犯罪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它有时候真正无法无天的恰恰是上边人。

    上边人高兴了可以砍砍下边人脑袋,不高兴了也可以砍砍下边人脑袋。

    但是,我对这等天理不管的暴行确然也无能为力。

    行刑那天,不知为何,我后来还是去到了那个叫弼教坊的地方。

    我那天看到的情形便是狐狸如今再让我看到的。

    我活了这般的长久,但实实在在算不得一个勇敢的人。我极是容易忘记我的过往,好的,与不好的。

    刑场的惨绝人寰号叫已经停止,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一场场境再现,可满地流淌的人血依旧鲜艳嫣红,逼得我眼下隐隐发疼。

    良久,我轻声说:“你当时隐身在哪呢?”

    狐狸说:“就在你旁边。”

    我默了半响:“你带我看这个,皮皮他们的前世与这案子有关是吗?这是谁的记忆了?”

    狐狸上前与我并肩站,目视前方:“下面你看到的是皮皮的记忆。”

    充斥在我身体的感受刹那完不同,骤然间,似有一股外来的力量注入我的躯壳代替了我,但又似是我进入另外一具躯壳获得别人对外界的感知。

    异常急速的马蹄声哒哒飞奔而来,寒冬冷风扑在少女脸上,凛冽如刀。

    少女骑着马奔跑得如此的快,喘吁吁呼出的白气转瞬消弥无形。

    疾马拐过巷弯,蹄下踩到碎石,侧歪的马身在高速的冲势下狠狠摆摔出去,她扑通落地却立即就势骨碌翻滚半跪稳住身体,后脚蹬而发力跃起,一丝不歇往前疾奔。

    那样迫切而焦急c恐惧而动恸的心情,在冲出巷道,在视野豁然开阔的广场前,瞬息化为世界一片的恍惚空白。

    疾速的奔跑下猝然收住脚步,几乎看不出惯性俯冲。她不但是个练家子,而且是个极好的练家子。

    少女直挺挺立在那儿,面冷如霜,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面前只剩一片血染的广场。

    她来得迟了,收尸人已经把数十具破体残尸都收走了。

    我恍然当年的我却是早走一步,血腥惨烈的现场,我自不愿意多逗留。

    她却是在我后脚到来。一步的距离,若是我迟这一步再走,会是我与她早一步见面的变数。

    皮皮的前世,模样倒是别无二致。只她在现世十七八岁的年纪那时,却不是眼前少女的气质。

    作朝代女儿家穿着打扮的她,竟好一番古时人家千金姐的婉约气度,身段玲珑如玉,纤巧但却非弱柳。

    我在这少女身上看到婉约,便恍若在皮皮身上看到婉约。

    我有点受惊。自打我认识皮皮,我未曾见过这妞穿一次裙子。不是说她像男人,只是她也不怎么像女人就是了。

    眼下的皮皮,不,我该怎么称呼她?她身上是巨大的悲恸笼罩着。

    我忽地感到不大舒服,对自己。

    我蹙眉碰碰身边的狐狸,问:“皮皮的前世叫什么?”

    狐狸说:“庄之瑶。”

    我缓缓默念一遍这个名字,少顷,猛地扭头看狐狸。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当年的那件所谓谋逆案子,为首两家人的其中一家,正是庄姓。

    我缓缓把视线转回庄之瑶身上,她当年既是庄家人,可显然是从中幸免于难的。我后来能与她相见,是狐狸救的她吗?

    我的不少疑问,看来都得由狐狸给出解答。

    少女在巷道口外距离广场两三步的地方,木然无色站了许久。

    我没有办法确切形容她面上表情,许是寒冬的霜汽在她面上留下的一片湿,又或者是她策马赶来的路上哭过,我不得而知。

    她的面部表情是如此的简单又复杂,似有又似无,似悲恸无形又似空白无色,似扭曲抽搐又似平静极致。

    她没有办法以惨叫或者痛哭表现她的心情,就如现世的皮皮总是不晓得该怎么笑或者该怎么哭。

    良久后,她像个失去所有生机活力的迟暮老人,迟钝而艰难地拖着两只脚,摇摇晃晃几下踉跄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那大片血淌的地面上。

    血水弄污她的裙子。

    她抱着自己的身子低头伏身缩成一团,用力的拼命的,缩成一团,再再。双手如此凶狠抓住自己臂膀,泛白的手指仿佛要勒进骨肉里去。

    她颤声抖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悲鸣:“二叔,三叔,四叔杰c阿鸿”

    她哑声一个一个喊着自己的亲人,泣血热泪,终滚滚落下,一颗一颗,硕大如珠,啪嗒啪嗒砸在地面的血水里,痛不能自已。

    我胸口处不舒服的感觉越加强烈。

    我蹙眉,手捂上去:“狐狸,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纵有情绪,亦从不强烈,眼下的身体却不像自己的了。

    狐狸淡淡答道:“你是进入她的记忆里面,也就相当用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一切,看她所看,想她所想。当然了,你是个死人,所以要完的感同身受,却是不能的。”

    顿一顿,他对我作一番上下扫视,差强人意:“看你那反应,也不错了,多少还是有点感受的。”

    狐狸总能把我气无声正如我总能把他气笑。

    我不和他计较:“你们狐族的秘术这么厉害,能把我这个死人整得像个活人似的。你这门本事可是叫共情?我最近看了一位分析学者的一本著作,里面讲了一堆学术性的东西,我也没弄懂,不过他们把这共情解释为体验别人内心世界的能力。你现在让我能看庄之瑶所看,想她所看,倒是和那位分析学者的理论有共通地方。”

    狐狸无甚热情道:“嗯,你可以把这叫共情。”

    跪在刑场上的庄之瑶良久没动过一动。

    狐狸说得对,他虽对我施了术,但我终究是个死人,对庄之瑶巨大的悲痛是难以完感同身受的。

    然而尽管不知体会到多少,堵在胸口那股感情已足够我难受。

    少女像只孤兽,伤重且无援。

    三百多年前的庄家,在这件案子里,抄家灭族,便是已逝者据闻亦被刨棺起尸,悬吊示众。余女眷和幼童流放为奴者,下场如何终也可想而知。

    我语重道:“你救她之前,她又是怎么从中幸免于难的?”

    庄之瑶一女辈,便是练家子,可他们庄家是当地闻名的豪门大户,她亦难以藏匿才对。她竟还能这般大刺刺出现在刑场而似无人所觉。

    我才这么想,便被打嘴。

    刑场外传来嘈杂的声响,伴随着指挥的吆喝声,一队士兵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眼前。

    她终是引来官兵的注意。

    为首的官兵看见场上人,催促着加快脚步。

    “快,人在那里。”

    官兵片刻近前,庄之瑶却恍若不见。

    但她的神情同时在瞬间带上肃杀,森冷之寒剔骨恨意,与如花的年纪以及通身的秀美气度大相径庭。

    她仍低头抱身,巴掌娇俏脸蛋上覆着的冰冻三千寒霜把我给惊得心骇一缩。

    伤心巨痛褪隐后面,她强烈的恨意和杀气浓缩在那样黑亮那样剔透的瞳孔里,折射出刀刃般锋锐瘆人的光芒。

    这少女,放现时代,可不就是那流行话儿说的,整容般的演技派。

    以一己之力对抗官兵这样并不明智的行为显然不在少女的考虑范围内。

    十来人的士兵队团团将她围住,我看到她佝偻蜷缩的身体下面,双手慢慢握成拳。

    出头者喝令“你是何人和逆犯有什么关系”,上前要抓她。大手堪堪要碰到她肩头,瞬间,疼痛的喊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惊而令其他士兵慌张进入紧张和戒备状态。

    一个丫头的惊人举动大概把那群官兵一时半会给唬住了,外围众人哇啦啦举兵器却谁都没贸然直上。

    出头者由怪叫变成凄惨的嚎叫。

    庄之瑶抓住他的手腕,慢慢地直起上身,同时手上似毫不费力将那人的腕关节慢慢往外掰。

    慢慢的,一点一点,就像她要一点一点的清楚看着那人面上扭曲的痛苦。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盛满晶莹剔透的泪水,水光如此的清亮,似照人的镜,清清楚楚映照出她的痛苦,对方的痛苦。

    那人的腕关节发出骨头断裂的响声,可非人的修叫声把那样的声音给淹没了。

    庄之瑶面无表情放开手,那人滚倒在地,痛得似连呻吟都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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