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海上轻骑兵 > 正文 第十九章 阿波的油船
    第十九章 阿波的油船

    一

    夜幕下的大海,大雾迷漫,昔日皎洁的月亮c调皮的星星,似乎厌倦了往日的生活,全然不见踪影。黑色的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密不透风的黑色深渊,笼罩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闷得王小米透不气来。

    86艇以保持航向的最低航速微速前行。王小米打开驾驶舱的舱门,走出舱室外。一股带着浓重腥味的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进入十一月,空气流动少,海面潮湿,冷热交替,极易形成漫天密布c首尾不相见的浓雾。

    浓雾对于船舶海上航行安全的威胁极大。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为安全起见,船舶一般会选择就近锚地抛锚。如果迫不得已,需要在浓雾下航行,船长及值班船员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始终保持紧绷的神经,采用安全航速,保证船舶航行安全。

    王小米所在的86艇,在狮山洋已经呆了两天。他们出航的那天,天气状况倒是挺好的。可是没想到的是,今天晚上开始,洋面上就慢慢地开始起了雾。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海雾也越来越浓。现在他站在驾驶舱的甲板上,已经根本看不到十米开外的任何东西。为了保证安全,他不得在前甲板和驾驶舱两侧派出了望更,并把航速降低到最低的航速。手中的对讲机时不时传来了望更的情况报告,如果没有对讲机,他连了望更在什么位置,都看不清楚。

    在这么恶劣复杂的情况下航行,王小米头都大了。可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前两天,他接到大队长赵继海的通知,就在这两天,狮山洋面上,有船舶在进行非法买卖油品。

    这是阿波那条线传来的消息。赵继海通过自己的线人,长时间艰苦的经营,终于联系上了阿波,并最终确定在狮山洋附近进行交易。

    赵继海的抓捕方案,与先前截然不同。他让线人跟一艘普通的渔船充当诱饵,获得阿波他们的船只具体位置,再由潜伏在附近海域的海警船只快速出击,力求人赃俱获。

    王小米指挥的86艇,成为了这次缉拿行动的绝对主力。86艇这次出航,单枪匹马,对外宣称是正常海上巡逻。同时严格限制知密人员范围,除了赵继海和王小米俩人知晓抓捕方案,其它人全然不知,保证了此次行动的绝对秘密。

    等86艇出了港口后,赵继海把王小米和单大雄等班长以上人员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简单行动方案布置会,宣布了此次行动的目的,作了一个必要的动员,同时又把艇员手机等对外联系联络的一切通讯设备实施最严格的管制,有效地防止了艇员的失泄密。

    然而是好事多磨。原本定于昨晚进行交易的油船,却是一推再推。阿波他们的油船,一会说距离有点长,远在公海中,还未到达预先商定的过驳点,一会说已经到了,找不到渔船位置。总之,来来回回c反反复复c兜兜转转,在狮山附近的海域折腾了好长时间。

    面对如此善变多疑的油船,再加上天公不作美,王小米差点泄了气,以为跟上次抓捕油船一样,泄漏了风声。

    “耐心点,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在驾驶舱的赵继海见到王小米心神不定c焦躁不安,端起拿在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热水,安慰着说,“你看,现在至少他们还在跟我们联系着,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我们行动的目的。”他是个急性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急,如果时光追溯到十年前,他老早就从椅子上跳起来,骂人骂得比谁都要凶,一不合心意,甚至连领导也不放在眼里。随着年龄不断增长,阅历不断丰富,心态的不断调整,在重大挫折c重大困难面前,他已经从当初的鲁莽c粗暴c轻率的年轻小伙逐渐蜕变成现在的从容c镇定c冷静的团一级的指挥员了。

    眼前的这个王小米,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年青的船艇指挥干部,他的身上有着他所不具备的一些性格特点,稳重c冷静,尤其是做人诚实c做事踏实,不像有些人,溜须拍马c阿谀奉承c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所以他特别器重他c信任他。

    站在驾驶舱门口的王小米,默默地给赵继海点上烟,自己也叼了一支在嘴上,狠狠地抽了一口,让满含着尼古丁和焦油的烟雾在自己的肺里充分发挥提神助兴的作用,过了半晌,才徐徐地从鼻孔c口腔里喷出。

    “这个阿波,还真是狡猾啊。”王小米蹙眉凝神看了远方一会,小心翼翼地问赵继海,“大队长,你看这次成功的机率有多大?”他经历了上次惨痛的失败,信心有些不足。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盯上了,所以难免会变得胆小谨慎,但如果还要靠这些违法的伎俩在海上生存下去,那他们迟早要出来的。”

    “耐心些。我还是那句话,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赵继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字一句地说。

    二

    夜,显得越来越黑。雾,似乎越来越浓。

    王小米坐在驾驶舱里的椅子里,打起十二分精神,双眼牢牢地盯着雷达屏幕,不敢丝毫马虎和懈怠。驾驶舱里红红绿绿的指示灯,不停地在闪烁着,除了王小米偶尔的命令声和艇员的报告声,几乎听不到其它的声音。每个在自己战位上值班的艇员绷紧每一个神经细胞,小心操作各项设备仪器,忠实地履行职责,在复杂的天气c水文条件下,保障86艇的航行安全。

    此时86艇航行在狮山群岛的狭窄的错综复杂的航道中。据线人不久前通报过来的情况显示,他们约定非法交易的地点就在狮山洋附近海域。

    这片海域,在其分布着一个形如狮子的群岛,所以群岛命名为狮山群岛,而海洋则命名为狮山洋。海上岛屿像诸如此类的命名规则,数不胜数,比如岛屿形状像只鸡冠,那就取名为鸡冠山,如果像只乌龟,则就取名为乌龟岛。这样的命名简单又好记,极大地方便了航海人的记忆海路c航道c物标的要求。

    狮山洋位于近海和远海的交界处,从大陆携卷而来的大量鱼类喜欢的食物,在这里逐渐沉底积淀,大量品种不同的鱼群,逐食而来,渔类众多c渔业资源丰富,于是这片海域便成了传统的中心渔场。在上世纪,附近沿海的渔船纷纷涌到这片狭窄的海域,密密麻麻,甚为蔚观。清朝有位诗人,是这样描写狮山洋壮观的捕渔场景,“无数渔船一港收,渔灯点点漾中流。九天星斗三更落,照遍珊瑚海上洲。”从陆地的山头远眺,便能看到海上夜捕的壮观场面。你看,天渐渐暗下来,渔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灯火倒映在洋面上,在轻轻漾起的波涛间游走,与繁星连在一起,难分天上与人间。

    而如今,随着渔业资源的逐渐衰竭,这里虽然捕鱼的渔船一度盛况不再c辉煌难现,但随着生产技术的发展c沿海经济的繁荣,狮山洋作为北上南下东进的重要航道,交通便利,洋面各类船舶便又再次聚集起来,船来船往c热闹非凡。

    同时,狮山群岛因为岛屿星罗棋布,明礁暗礁众多,水流亦是湍急涌动,复杂多变,航道四通八达,也成了一些熟悉此片海域的船舶理想的违法交易的胜地。

    刚才线人报过来的位置,便是gps的数据。王小米吩咐雷达兵把数据装入到雷达中,可是雷达扫描显示,这个位置空无一物。位置的附近,倒是有许多回波。王小米指挥着86艇,把这片海域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奈何这里船舶多c岛屿多,雷达屏幕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回波,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岛屿c哪个船舶。再加上能见度不良,气象条件恶劣,gps接收设备本身存在的物理误差,使得哪怕相隔一二百米,便是难以搜寻得到。

    “让他们再报个位置,我们再确认一下。”赵继海见搜索无果,便冷静地吩咐王小米再次确认位置。“万一他们报错了,或者是我们抄写错了,那我们就算是一百年也找不到他们。”

    王小米向站在一边的苏迪波点了点头,示意叫他联系。

    苏迪波会意,拿起了放在海图桌上的卫星电话。

    这部卫星电话是前段时间,支队刚给他们配发使用的。在海上活动的船舶日益增多,相互之间的无线干扰越发严重,再加上86艇本身所装备的无线电台,随着服役年限的增加,已经开始慢慢地老化,天线接收信号能力已大不如前。而卫星电话却随着科技的发展,价格逐渐下跌,慢慢地向海上航行的各类船舶普及。因此,支队机关顺势采购了一些价格适中c携带方便c搜星速度快的民用版的卫星电话,以满足基层艇队海上日常巡逻检查c缉私缉毒的工作要求。当然,这些卫星电话绝对禁止使用在一些涉密等级高的行动中。

    苏迪波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开了免提键。由于对方口音方言实在过于浓重,再加上卫星信号断断续续,他沟通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意图传达给了对方。

    对方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骂骂冽冽的,不断诅咒这个恶劣的鬼天气,诅咒着跟他约定好却未准时参加的油船。

    王小米皱起眉毛,不满地对苏迪波说:“别跟他废话,赶紧让他把位置再确认一下。”本来就因为没有找到油船而心烦意乱,这下又被线人说得更加焦躁不安。

    苏迪波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又跟线人沟通了一会,这才把数据抄写完整。

    苏迪波拿着数据,递给了雷达兵。雷达兵眼睛盯着雷达屏幕,双手上下舞动c熟练地在键盘上操作着,几秒钟便把数据装入到雷达中。

    一个白色的十字架出现在彩色的屏幕中。十字架的不远处,显示着一大块的回波,表明这是一个岛屿。大块的回波边上,又显示着星星点点c大小不一c明暗不同c形状不等的回波,表明或是船舶,或是杂波,这就需要雷达兵借助着本身的业务能力c海区的熟悉程度和积累的工作经验加以综合判断。

    “报告艇长,这个位置跟刚才报过来的是一样的。”雷达兵又仔细核对了手中的数据,再次确认后,向王小米报告。

    王小米把雷达兵的报告又转述给了赵继海。

    “是吗?这么说,这个数据是准确的。”赵继海听完王小米的报告,觉得这个位置,应该就是准确位置,只不过由于能见度和海区情况复杂的原因,很难发现罢了。

    “那就再找一圈。”赵继海下定决心,吩咐王小米道。

    “明白。”王小米坚决地执行了赵继海的命令,下令轮机兵准备提高轮转数,加快一点航速,提高搜索效率。

    操车兵收到王小米的命令,慢慢地把控制轮机的操纵杆推了上去。

    800c850c900——

    忽地,一台主机的仪表盘上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红色的仪器指示灯一闪一闪地亮着,像是一把功率强大的搅拌器,搅得驾驶舱里的人心神不宁。

    “怎么回事?”王小米厉声问道。在这关键时候,主机出了故障,意味着船艇的动力系统出了问题。虽然海警艇装备着多台的主机,一台主机的故障,不能立即使船艇动不了,但这绝对影响了船艇的最高航速c加速性和机动性。

    操车兵紧张地在发生故障的主机仪表盘上检查着各种数据,比对着其它正常运转的主机数据。

    “报告艇长,1号主机水温过高了。”操车兵仔细检查了两遍,最后确认了报警原因。

    “打个电话给机舱,确认下怎么回事。”

    “是。”操车兵刚拿起内通电话,准备执行王小米的指示。

    “噔c噔——”内通楼梯一阵急促地震动。

    “艇长,1号主机冷却水管破裂。”袁立人未到,声先到,站在狭窄的楼梯口,急忽忽地向王小米报告。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弄的?”王小米心急如焚,大声训斥着袁立。这马上就要发现目标,结果主机出故障了,极可能会导致行动的失败。

    “可能是管子年久失修,被海水严重腐蚀了。”袁立显然没有预料到王小米会发这么大的怒火,被他吓了一大跳,小声地解释道。其实这也不算是他们机电部门的错,机舱里盘互交错的各种水管c油管c气管,随着船艇服役年限的增加,逐渐锈蚀老化。尤其是与海水直接接触的水管,因为海水含有氯化钠c氯化镁等各种腐蚀物质,锈蚀得更加严重,管壁变得超薄,时常会出现各种大小的沙眼,甚至直接爆裂。支队后勤负责修理船艇设备的科室计划对各种水管进行全部更新替换,结果一调研统计发现,采购开支远超算预算,而且更新替换周期太长,更致命的是各种大小c形状不一的管路来自不同的生产产家,而且有些产家已经破产倒闭,根本采购不到合适的产品,无奈之下,只得作罢,采取“漏一下,补一下,爆哪里,焊哪里”治标不治本的做法。86艇1号主机的水管,已经修补了好多次,上面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焊补点,只不过都掩盖在灰色的油漆之下,看上去成色如新罢了。

    “要多长时间修复?”赵继海心平气和地问道。他在86艇时间长,对86艇的每一部件c每一螺丝了如指掌,他知道机电部门的困境。

    “大概需要十来分钟。”袁立委屈地回答。

    “那赶紧去,别耽搁时间了。”赵继海向袁立摆了摆手,让他抓紧时间修理。

    袁立像得了圣旨获得大赦一样,马上掉转了头,“噔c噔”跑下去了。

    “娘的,关键时刻掉了链子。”王小米无可奈何地说道,“把故障的那台主机先停机吧,其它的各加到一千转。”

    三

    86艇沿着预定的航线,慢慢地航行着。又转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王小米指挥着86艇漂泊在约定位置的附近,犹豫地着要不要再进行下一轮的搜索。

    1号主机的水管已经修复,终于可以正常地运转。然而,他们却依然没有找到油船。

    “让他们再跟渔船联系一下。”赵继海也深感无奈。天公不作美,再怎么急也急不来。

    赵继海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扭了扭腰。他坐的这把椅子,是全实木做的,太硬,坐得太久了,不光腰疼,屁股也疼。

    “下一步,怎么办?”王小米凑了过来,向赵继海请示,“再转一圈,还是就在这里原地等待?”他看到驾驶舱里的艇员人仰马翻,一脸倦容,累得连气都差点喘不过来。外头甲板上还有风吹浪打c饥寒交迫c筋疲力尽的了望更,再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去,恐怕还没抓到油船,自己的人先累趴了。

    赵继海默默不语。他推开驾驶舱的门,走到舱外。信号兵李详担任着这一侧的了望更,尽心尽责地黑夜之中,瞪着一双警惕的眼睛,用目力搜索着他的划定区域的一切东西。

    李详见赵继海走了出来,立个标准的军姿,说了声“大队长好。”

    赵继海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默默地点上,深吸一口,然后将烟雾缓缓地吐了出来。

    “要来一支吗?”赵继海问李详。

    李详羞涩地笑了笑,连忙摆摆手,说:“谢谢大队长,我不抽烟。”

    他肩膀上扛着红色的二道拐的肩章,是一个大学在读的征召入伍的战士。年青c青涩c上嘴唇长着稀稀疏疏黄色髭毛的面孔,被海风吹得黝黑的皮肤,在黑暗之中,似乎只剩下那一双炯炯有神c亮晶晶的眼睛。

    王小米嫌驾驶舱里闷气,也跟着赵继海来到了外面的甲板。

    “艇长。”李详跟王小米也打了声招呼。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王小米点火c抽烟,漫不经心地问李详。

    “没有。”李详难为情c小声地回答着,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似乎就是他的错一样。

    “你们现在抽烟的人不多嘛。”赵继海问王小米。

    王小米一愣。他想不到,在这当景,赵继海怎么突然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好像是不多了。”他挠了挠头,想了一会,才说道,“就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抽烟,其它的也不多了。干部也不多了,战士也变少了。”

    “时过境迁啊。你看我们这一代,你们那一代,还有他们一代,每一代有每一代人的特点,每一代有每一代的烙印。”赵继海似乎有所感悟,“我们那一代中,大部分生活在贫苦的家庭,因此性格暴躁,文化知识水平普遍较低,但敢想敢冲,敢作敢为,有着军人天生的血性和勇气,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嘛。”

    “而你们这一代八零后,深处改革的最前沿。从出生起的计划生育,改到了你们;再到全国性高考改革,改到了你们;当兵服役,国防改革,改到了你们;毕业参加工作,房改,改到了你们。因此,你们身上少了一些暴戾之气,多了一些迷茫和困惑,遇事小心谨慎,做事力求安稳。”

    “再看他们这一代九零后,”赵继海努了努嘴,指着李详说:“大部分家庭条件优越,衣食无忧,文化程度高,接受新事物能力强,人生观和价值观和我们这两代人完全不同,看似更加文弱,但却个性张扬,看似不堪重任,但却韧性十足。”

    李详是生长在城市家庭的大学生兵。当兵服役并不是他的选择,而是他的父母硬逼着他来的。他的梦想是做一名嘻哈歌手,或者是吉它手。因此,在新兵时,本来身体素质差,再加上训练c工作消极,军事技能排名倒数,各项考核无一过关,成了班长c连长眼中的“刺头兵c无赖兵”,除了在新兵连新春晚会上展现的那节奏动感强烈c引发众人尖叫的歌喉外,简直一无是处。

    今天的李详,所取得一些变化,还是得感谢单大雄。当初,他分到86艇时,也是浑身长“刺”,无论王小米也好,还是他的班长钟超也好,也是头痛万分,军事不行c内务不好c作风拖拉c群众基础差。幸好单大雄调来担任86艇教导员了。

    本来,单大雄和李详就有着师生之缘。

    李详在新兵连里训练的时候,单大雄恰好在训练基地担任军事教员。他从连长c班长嘴中陆续听到这个新兵的“事迹”,感觉很新奇,于是特别地关注了他。可那是训练任务重,而且他只是负责训练的教员,根本无暇花太多的精力顾及这个既有些腼腆又有些倔强的小男孩。

    后来,单大雄也来到了86艇,这才进一步了解他的内心思想,鼓励他参加支队的文艺小分队,展示歌唱方面的才华;帮助他提高军事技能水平,转变自卑心态,建立自信心;勉力他发挥绘画c设计等特长,积极参与艇上黑板报c宣传刊工作。才几个月的时间,李详的精神面貌变得焕然一新c判若两人,走路抬头挺胸,说话高声洪亮,做事干脆利落,成为了86艇官兵中的“先进”标兵。

    “有人说,九零后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是扶不起的阿斗,这我绝对不赞同。”赵继海继续说着,“他们身上是有一些他这个年代的缺点,比如说没吃过苦,怕吃苦,没经受过挫折,怕受打击。但,他们文化程度高,学习能力强,而且许多都有特长,只要引导方法正确c肯花些时间和耐心,他们就是我们最优秀的接班人。”

    “当初,你也跑过跟我诉苦,说你们是先进艇,容不得这么一个落后分子,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赵继海顿了顿,拍了拍李详的肩膀,继续说,“现在呢,你看,这不转眼就成了你们当中的先进了。”

    李详听得赵继海如此地表扬着他,又惊又喜,张了张嘴,本想说一些感谢领导栽培关心之类的话,可感觉这样说又觉得太过于虚伪,终于还是不再吭声,羞涩地低下了头。

    王小米听了,也是甚有感悟。“变则通,不变则壅;变则兴,不变则衰”,时代在变,思想在变,新入伍的战士也好c干部也好,个个变得思维活跃c个性夸张,如果部队管理教育再跟不上形势变化,因势利导,一味地死守“方和圈”,硬逼“牛饮水”,迟早也会酿成大祸的呢。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习的能力,你是有了,但耐心,你还是缺了一点。”赵继海耐人寻味地看了王小米一眼,“你看,管不好人,就抱怨诉苦,抓不到船,就心烦气躁,就跟年青的时候的我一样,沉不住气,耐不住烦,是要吃大亏的。”

    王小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赵继海是在委婉地批评他呢。想到这,他检视了下刚才的所言所行,顿时羞愧难当c内疚不已。

    两人静静地站着,各自思考着问题。李详身体朝外,倚在栏杆上,继续警惕地了望着。

    四

    “什么味道?”李详忽地抽动了两下鼻子,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味道。

    “什么味道?”王小米被李详的声音从飘忽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疑惑地反问道。

    “好像是柴油的味道。”李详朝着味道浓烈的方向,使劲闻了闻。

    王小米拼命了抽动着鼻子,动用了他每一个嗅觉细胞。可惜,他的嗅觉实在是太差了,他闻到的除了腥味,还是腥味。

    “好像是有点柴油的味道。”赵继海皱着眉头说。

    “是我们自己艇上的柴油味道吗?”王小米问道。

    “不像是,好像是从右前方传来的。”李详说。

    “我们机器有问题吗?”王小米走到驾驶舱门口,问操车兵。

    “报告,没有。”操车兵仔细检查了一下机舱控制面板,报告说。

    “航海长,你出来下。”王小米招呼着苏迪波,“你闻一下,有什么味道,从哪来?”他的鼻子就如狗一样的灵,平时隔老远就闻到厨房里烧什么菜,做什么饭。

    “百分百是柴油的味道。”苏迪波用力地闻了闻,肯定地说,“就在我们右前方。”

    “这么大的味道?是不是前方的船漏油了?”苏迪波小声地嘟哝着。

    “不对。”赵继海紧锁眉头,沉声说道。

    味道越来越浓郁,连王小米都闻到柴油味。

    前方传来了“突c突”的沉闷的声音。

    “听,这是什么声音?”赵继海小声地提醒着众人。

    乍一听,像是机器的声音。

    他们屏气凝神再一听。

    “是拨油泵的声音!”王小米惊叫道。这跟他上次在沙场码头听到的油船拨油泵声音是一样的。

    “是油船在拨油!”王小米首先反应过来,又惊又喜。

    “马上组织人员跳帮。”赵继海听得王小米这么一提醒,立马下达命令。

    跳帮组的人早在接收到gps位置数据时,就已准备待命。王小米通过手中的对讲机,把情况通报给了跳帮组,组织枪帆部门准备缆绳和碰垫,同时指挥着86艇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被浓雾完全覆盖着的未知情况的油船。

    “报告艇长,我们前方有条船,是条大船。”在前甲板了望更通过对讲机又急又促地报告着。在前甲板,了望更用肉眼已然可以看见前方像山一样的大船。

    王小米手里拿着对讲机,正想张嘴回复。

    “油船!”赵继海大声喊道,“倒车!”

    “停车,四退一。”王小米还没来得及看清前方的船,听得赵继海这么一喊,也不顾前方到底有没有船,赶紧向操车兵喊道。

    86艇沿着原有惯性继续慢速前进。

    王小米凝神仔细一看,一条黑糊糊的大船如狂暴巨兽c庞然大物一般,已赫然横在他们86艇的船头。

    前甲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了望更和枪帆部门的艇员,匆匆忙忙地往船头跑去,把手中沉重的碰垫挂在船头,防止船头和大船船体剧烈碰撞。

    螺旋桨快速倒转。86艇向前前进了一会,随着前进惯性的消失,又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逐渐加速向后退。

    王小米惊出一身冷汗,后背冰凉。如果他们刚才的速度不可控的话,船体极有可能撞上前方的大船,那后果可真不可想象。

    “赶紧靠泊上去。”赵继海提醒着王小米。

    王小米调好心态,恢复情绪,沉着冷静,指挥着86艇高速船头,摆好角度,快速接近,只用了两个口令,就一下就靠泊上大船。

    大船是一条油船,满载油品,船舷很低,与海警艇船舷相差无几。甲板上,设置着油船特有的纵通全船的油管及步桥,到处盘恒着大腿般粗的油管,三三两两的船员打着手电筒正在甲板上,检查着拨油泵工作状况。

    一条渔船,靠在它的另一边。一根粗大的油管,如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般,盘踞在油船和渔船之间。

    86艇跳帮组人员在教导员单大雄的带领下,在船舷边迅速就位。全副武装的枪帆班长李伟达翻过栏杆,脚踩在细细窄窄的船舷护木上,两只手紧紧扶住栏杆,两只眼睛牢牢地盯住油船,仔细寻找油船甲板上合适的跳跃地方,一副猛虎下山c随时迎敌的姿势准备着。

    就在海警艇和油船接触的一瞬间,李伟达双手一松,双脚用力一蹬,避开盘缠着的油管,往早已找好的稍微开阔一点的甲板上奋力一跃,身体便如燕子一般,轻轻松松地落在油船上。

    就在李伟达落脚的一刹那,脚下却是一滑,似乎是脚底下布满了油渍。夜色太黑,他并没有看清楚油船甲板上有黑乎乎的油渍。他心里一惊,站立不稳,由于惯性的缘故,身体直往前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就在这一瞬间,平时训练的下意识的反应,使得他迅速上身往下一蹲,尽量俯低身姿,然后向前一个滚翻,彻底消除摔倒的力量,便稳稳地站立了起来。

    在86艇驾驶甲板上指挥靠泊的王小米,见到李伟达成功跳到油船上,心下一喜,以为他安全平稳了。可没料到,他身体没保持平衡,似乎有摔倒的迹象,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啊”地一声叫出声来,双手五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为他紧捏了一把汗。在这一刻,他真想自己代替李伟达,完成这样的动作。紧接着,他看到李伟达凭借着灵巧的身体素质,敏捷的动作技巧,就在那一瞬间化解了摔倒的危机,为他暗自叫了声“好”,长吁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紧攥的双手也慢慢地松了开来。

    其实李伟达采取的这样跳帮动作,危险系数相当高。这需要船艇在安全状态下,平稳地靠泊上其它船只。如果船艇姿势不正确,靠泊时航速控制不好,以较大的惯性碰撞到其它船舶,那么李伟达就会因为船艇巨大的冲击力而把握不牢,甚至有掉入到海中的危险。说到底,采用这样的战术姿势,需要船艇指挥员高超的指挥艺术c跳帮人员敏锐的观察力和敏捷的反应力,只有两者相互配合,才能一举完成这么漂亮的跳帮动作。

    王小米指挥着86艇,继续用单车的微小力量,让86艇的船舷紧紧贴着油船的船舷,便于后续的跳帮组完成跳帮。

    单大雄在船舷边上,见李伟达已经成功地跳到油船上,一边催促着身边的钟超c袁立等跳帮组成员抓住有利时机,迅速跳到油船上,一边指挥着前甲板的缆帆兵把缆绳甩到油船上去,让跳帮组人员把86艇的缆绳系牢在油船的缆桩上。

    油船上正在忙碌的船员,只听得近处传来海警艇轮机一声声“突突”的声音,正纳闷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是其它的渔船靠泊上来加油。哪料到,原来是海警艇的官兵,如天降神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敏捷地跳上他们的船,个个呆若木鸡,惊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五

    正在加油的渔船因为靠泊在油船的另一边,本在渔船驾驶舱的船老大,见油船的甲板上一下子站满了海警官兵,呆了一会,反应了过来,一边向自己船上的船员大声喊了一句“跑!”一边赶紧跑到轮机控制台,紧急起动了机器。渔船的年老失修的主机发出了慢速柴油机特有的如老年人剧烈咳嗽的气喘声,烟囱里冒出了一团浓浓的如伴随妖怪出场现身一般的黑烟。

    “不好,旁边的渔船要跑。”赵继海在海上多年,认得这熟悉的声音,就是渔船机器刚起动时的声音。

    “快,通知跳帮组成员控制油船旁边的渔船。”赵继海急切地提醒着王小米,生怕旁边的渔船因为他们的一时疏忽而逃之夭夭。

    一听到渔船起动的声音,王小米也马上反应过来。他来不及用手里的对讲机通知,一头冲进驾驶舱,直接抓起了扩音喇叭,对着喊话器,大声喊道:“快,快,注意旁边的渔船,不要让它跑啦!”

    已经跟着跳帮组一起跳上油船的单大雄,正忙组织自己的艇员清点油船上的船员,听到王小米在86艇喇叭里的急切的喊声,心里暗叫了“糟糕”,赶紧冲到渔船的一舷,见渔船的缆绳还挂在油船的缆桩上,油管也还没来得及收回,而渔船的船体已经开始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开始慢慢地向后退。

    只有单股的缆绳被渔船拉得“嘎嘎”作响,马上就要承受不住渔船主机的作用力而绷断。而油管口子本来是很宽松地插在加油舱的入口,现在这时,因为船体的移动,油管口子被拖出油舱口,横在渔船的甲板上,而油船上油拨油泵还未完全关死,大量的柴油如脱了疆的野马,恣意妄为c喷薄而出,把本来在甲板上负责加油的两个渔船船员喷溅得满身的柴油。

    说时迟,那时快。

    “你们俩快随我来。”单大雄对着站在不远处的钟超和李伟达,大声喊了一声,瞅准渔船上一个安全的地方,纵身便往渔船上跳。

    幸好,渔船本身的船舷并不高,与载满油的油船船舷相差无几,再加上单大雄本来就是军事技术能手c特勤队员出身,他轻松地跳上了渔船。可是现在的渔船甲板上,溅满了柴油。单大雄落脚的地方,也是如此。

    他一落地,脚一滑,便感觉不对劲,重心不稳,左右摇晃,他蹲下身子,想跟刚才李伟达一样,降低身体高度,维持平衡。可他却不想让自己的衣服沾满柴油,犹豫之间,终于一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

    钟超和李伟达听得单大雄的呼喊,见他已然扭身起跳,紧赶了两步,也要学他这么跳上去。可刚要起身跳跃的时候,见单大雄身体摇晃了两下,跌倒在甲板上,正纳闷之间,见甲板上油管中柴油狂泻而出,又见单大雄在蹲在甲板上,大声警告着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甲板上到处都是柴油,滑腻无比。

    钟超一把拉住正要起跳的李伟达,向他指了甲板上的油管。李伟达也会过意来,知道此时可不能逞鲁莽之能。他向在油船油管阀门附近的一个年青的小战士大声喊着,叫他把油管尊阀门赶紧关死,免得柴油大量泄漏,一边急急忙忙寻找着渔船上合适的跳跃点。

    渔船的马力逐渐增大,发出“轰轰”沉闷的机器喘息声。连接两船的那道缆绳,随着渔船的动力逐渐加大,而变得越来越吃紧,越来越细。绕在缆桩上的缆绳,因受力而吃紧,可怕的“嘎嘎”声越来越响。因渔船不顾一切地向后退却,处于漂泊状态的油船和海警艇,虽说吨位远大于渔船,但在渔船强大的作用力下,开始慢慢地向后退却。

    渔船甲板上的那两个船员,见到单大雄跳将上来,慌不择路地逃往船舱。但此时甲板上大量飞溅的柴油,根本不分你我,无情地绊住了他们欲想逃跑的双腿。他们两个刚一迈开双脚,便由于油滑,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同样一个屁股墩,跌坐在甲板上。

    驾驶舱里的老大,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他两只手抖抖索索地在主机的操纵杆上,用尽全身力量地向上推,企图渔船获得巨大的力量,马上能驶离油船,驶向广阔无际的大海,逃离这该死的油船c该死的地方c该死的海警官兵的追捕。他的头脑当中,想着他逃离之后,愚蠢的海警艇尾随在他的渔船后面,虽然他们航速比他快c机动能力比他强,可是在这漫天浓雾的黑夜里,凭借着他对这片海域的熟悉,只要巧妙地利用这里的暗礁c岛屿,甩脱他们,当真是易如反掌,他们海警又能耐他何?

    可是眼见一个该死的海警,居然不顾死活地跳到他们船上来,把他吓了一大跳,心想着这下要完蛋了,所有的努力将要付之东流了。哪曾料到,那个海警却是站立不稳,跌坐在地,自身难保。他心里想着这个海警能力素质咋地这般差劲,感叹着报纸刊登的神勇的海警官兵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忽然也见到自己的两个船员,在甲板上也是摇摇晃晃,一屁股摔倒在甲板上,他这才看到油管的口子喷出大量的柴油,而使得甲板上根本站不住人,更不用说行走c奔跑了。他心中大喜,妄图利用渔船的后退作用力,把缆绳扯断,逃离现场。他大叫“天助我也”,使在手上的劲越发地狠了。随着操纵杆的缓缓上抬,渔船主机低沉的轰鸣声越来越嘶哑,从烟囱里冒出的黑烟也越来越浓了。

    可是那道缆绳如同悟空头上的紧箍圈c太上老君的幌金绳c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使得渔船无论再使多大的劲,再翻多大的浪花,也还是紧紧地被拴在油船旁边,动弹不得。

    他大惊失色,赶紧趴到窗户边上,推开玻璃窗,大声叫喊着,让前甲板的那两个船员去把系在缆桩上的缆绳解开。那两个船员听得船老大的指示,摇晃着站起来,刚想走两步,便由于甲板油滑,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连续尝试了几次,便绝望地放弃地走到船头解缆的念想,连滚带爬地往船尾船舱去。

    单大雄跌坐甲板上后,那一跤把他的屁股摔得生疼生疼。他龇牙咧嘴地倒抽了口冷气,正想用手撑着站立起来,两只手掌却是沾满了柴油,仔细观察一看,这才发现油管喷射出来的柴油喷溅得甲板到处都是。幸好,他是特勤队员出身,处置突发事件经验丰富,知道此时此景,如果冒然站立起来极可能又要摔倒,他索性放弃站立,寻找到一条甲板上有些障碍物的路线,以障碍物增加摩擦阻力,手脚并用,样子虽然难看,但却简单实用,慢慢地爬向渔船船尾通道。

    他见到钟超和李伟达两人,站在油船船舷边上,正准备往渔船上跳。他向他们大声疾呼着,用手摇摆着,提醒他们渔船甲板上有大量柴油,警告他们不要贸然跳帮。他蹲在甲板上,双臂左右摇摆着,因用力过度,身体重心差点又一次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

    钟超见渔船老大仍不停船,随手拿出随身携带的伸缩警棍,指着驾驶舱里的渔船,声色俱厉地警告渔船老大赶紧停船接受检查。可奈何,渔船老大似乎听不到他的喊叫声,或者是根本不想理会他的警告,气得他脸红脖子粗,暴跳如雷,连船老大的祖宗十八代,也被他问候了遍。

    李伟达眼见着渔船主机的动力越来越强,缆绳被扯得越来越细,缆绳上已经开始出现个股断裂的麻花,再找不到合适的地点跳过去,渔船就要挣脱缆绳的束缚,逃离现场,驶向大海,到时再想把他们抓捕,恐怕是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了。他如热窝上的蚂蚁,上窜下跳,急得连连搓手。

    单大雄艰难地甲板上爬着。他见到李伟达和钟超两人在油船边上,迟迟跳不过来,心里暗自着急,又见到那两个船员在他另一侧的甲板上,学他的样子,也渐渐接近船尾的通道。按照这样的速度,恐怕他到船尾通道了,那两个船员也可以到了。他心里一急,观察了一下前方,计算了一下距离,再也顾不得任何颜面,再也顾不得任何难堪,瞅准了开阔的甲板,一个侧滚翻,直接滚到渔船通道边上,扶着通道边上的舱壁,急颤颤地站了起来。

    此时的油船上的拨油泵已停机,油管阀门已关闭,渔船上油管中的柴油,由开始的喷射状态,逐渐变成细流,再慢慢地停止了流动。

    单大雄摸着舱壁,干干净净,只有一些海水或者浓雾打湿的痕迹,他所站立的位置,因为远离油管口子,刚好处于没被柴油侵袭过的地方,没有那种滑滑的感觉。而他这一侧,距离油船也不远,也适合从油船跳过来。

    “我这个地方好,你们俩赶紧跳过来。”单大雄稳住身形,看了看那两个船员,指着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大声向钟超和李伟达两人招呼着。

    钟超和李伟达正四处寻找着合适跳跃点,见单大雄大声地招呼着他们,心中大喜,赶紧找好最合适的起跳点,目测了两船之间的距离,把身上的装备稍事整理。

    “我先跳。”钟超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一声,拉住李伟达,一脚先跨,另一脚协力,如大鹏展翅c猛虎下山一般,先纵身向单大雄所站的地方,奋力跳了过去。刚落地的一刹那,因为两船间隔的确还是有些距离,钟超差点用力过猛而摔倒,幸好单大雄在渔船上接应着,伸手拉了他一把,这才把摇摇晃晃的身形稳住。

    单大雄又接应了以同样姿势跳过来的李伟达,稳稳地定住他的身形。

    “你们先到驾驶舱,控制船老大,把机器停下来。”钟超和李伟达俩人顺利地跳上了渔船,单大雄赶紧叮嘱着他们。现在渔船上敌我双方的形势是,船老大一人控制着驾驶舱,甲板上还有连滚带爬的两个船员,而海警一方也有三人,再加上渔船还未离开油船,在油船上海警官兵可以随时支援渔船。

    形势已经非常明朗。

    “你们俩别爬了,赶紧把甲板上的柴油清洗一下。”单大雄对着那两个船员大声喝道。那两个船员,见海警官兵已经控制了局面,面面相觑,终于还是无奈听从了单大雄的命令,一人折到水龙头的地方,打开水龙头旁边的一个小柜子,拿出一袋洗衣粉,扔给同伴,自己则接上一根手臂大小的水管,拧开水龙头,和同伴一起清洗甲板。

    单大雄见那两个船员服从了自己的指令,又大声地向油船上招呼了一个海警战士,要他监视那两个船员的行动,便不再理他们,转身走进渔船通道,跑上驾驶舱。

    钟超和李伟达两人,一只手里握着伸缩警棍,另一只手拿着辣椒水,找着了通往驾驶舱的楼梯,一刻不停地跑了上去,一脚踹开驾驶舱的门,见船老大仍在驾控台边上,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

    “妈的,这个王八蛋!”李伟达大声叫骂着,三步并作一步,箭一般地冲了上去,飞起一脚,踢中船老大的膝窝,趁船老大身体不稳,从他背后如猿猴一般迅捷地冲了上去,左手绕过他的颈部,右手趁势抓住自己的左手腕,双手协力锁住他的喉咙,用力将他的身体往自己怀里一带,迅速转身,将他掀翻在地,自己一屁股坐在他的腰上。

    只听得船老大闷哼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钟超紧随李伟达身后,见他干净利落地把船老大控制住,急忙越过船老大的身体,把驾控台上主机操纵杆拉回到“零”的位置。

    渔船的主机沉闷的轰鸣声,终于静静平稳了下来,绷紧的缆绳因为没了向后的拉力,又缓缓地垂了下来,渔船和油船逐渐又靠在了一起。

    船老大趴在地上,被李伟达反剪着手,拷上了手拷,哼哼唧唧的,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刚才那一摔,自己的腰又被李伟达重达八十几公斤的大屁股这么一坐,似乎伤得不轻。

    “妈的,这龟儿子,害我们不惨啊。”李伟达从头到脚,翻着船老大的衣服c口袋,仔细地搜着身,从他口袋里搜出来的手机c钥匙等东西都扔到一边。

    钟超快步走到油船一舷,检查一下两船之间的距离和船头缆绳受力,见情况正常,便到驾控台上,按停了主机工作键。

    少了渔船主机的轰鸣声,这世界仿佛清静了许多。

    “怎么样了?”单大雄一跑上驾驶舱,便火急火燎地询问道。

    “一切搞定。”李伟达边搜着身,边轻松加愉快地回答说。他仔细地搜完身,一把拎起船老大的身体,让他坐在地上。

    船老大软耷着身体,脸如死灰,一言不发。

    “都是这个老大搞的鬼。”钟超一脚踢在船老大的大腿上,恨恨地说道,“差点把我们害死了。”

    “别这样。”单大雄及时制止了钟超的不文明动作,“既然已经控制住,就不要再为难他了,赶紧跟艇指挥所报告情况。”

    钟超本想再踢一脚,见单大雄已经发话,只得悻悻地停住,恶狠狠地瞪了一下瘫坐在地上的船老大,拿出挂在肩膀上的对讲机,跟艇指挥所汇报着他们的战况。

    六

    王小米在86艇驾驶甲板上,心烦意乱地走着。油船虽然已经被控制住了,但靠泊在另一侧船舷的渔船,却是因为黑夜浓雾,再加上被庞大的油船的上层建筑所遮挡,根本看不到他们那边的情况。

    油船那边传来的机器轰鸣声,一浪胜过一浪,其间偶尔还掺杂着隐隐约约c模模糊糊的单大雄他们的呵斥声,更加使他倍受煎熬。

    赵继海从驾驶舱走了出来,默默地看着漆黑的远方。

    “大队长,要不我到渔船那边看一下?”王小米为单大雄他们安危感到十分担心,实在是憋得难受,恨不得马上长一双翅膀,飞到旁边的渔船上去。

    “你看,刚刚才提醒过你,你又这么快就忘记了。”赵继海有些不悦地对王小米说,“要沉住气。指挥员走了,谁来组织协调?”

    王小米尴尬地挤了一个笑脸,干咳了两声,并不言语。或许赵继海说得对,指挥员就得留在他所应该呆的地方,一个团队个单位里的每一个人,如果都能像一部机器里的高效运转的零部件一样,各尽其职c各守其道,那“艰难之险无所不克,天下之事无可不成矣”。

    然而,人毕竟是有感情温暖的,而机器却是冰冷生硬的。王小米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那渔船上的事情。

    这时,信号兵李详来报,油船的船员已经全被我方控制,苏迪波等人正组织人手,对油船的基本情况进行简单地统计和核对。

    “问一下航海长,渔船上的情况如何?”王小米对着李详说。

    “航海长刚才提到了,教导员一个人先跳到渔船上去,但是油管断了口,甲板上都是柴油。安全起见,教导员不让其它人再跳了。”

    “什么?这么说,渔船上只有教导员一个人?”王小米大惊失色。如果渔船趁着夜色和浓雾逃跑,而渔船上的船员穷凶极恶,把单大雄扔到海里去,那岂不是九死一生?这样的案例在海上执法过程中,也不是没发生过。

    “这个单大雄,怎么这么鲁莽?”赵继海皱起了眉头,喃喃地说道。

    “赶紧通知李伟达,让他拿出冲锋枪来。”王小米见情况紧急c形势严竣,急令李详通知。

    “艇长,李班长跳帮去了,现在不在艇上呢。”李详提醒着王小米。

    王小米一听,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陡然记起,李伟达和单大雄都去跳帮了,而弹药库的钥匙正是在他们俩手中。

    此时,王小米懊恼不已,他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显然是估计不周c方案不全c准备不足。原本以为,以他在海上抓捕油船的经验,有违法嫌疑的油船只要海警官兵一跳上去,便马上乖乖地缴械投降,如同一只温顺的猫一样听话。在准备跳帮前,单大雄也到驾驶舱,提醒他要不要准备枪支,然而却被他直接否决了。

    王小米跺了跺脚,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巴掌。

    “你那是不是有手持式的信号弹?”赵继海想了下,问李详。

    “有的,六枚,放在信号柜里。” 这种手持式的信号弹,是海上航行船舶必备的器材。海警艇通常都由信号兵放在上锁的信号柜里。

    “拿两枚红色的出来。”赵继海吩咐着李详。

    王小米疑惑地看着赵继海,并不明白他的意图。

    “这样吧,你枪支拿不出来,拿着信号弹应应急。”赵继海向王小米解释道,“或许,这能管点用。”但有没有用,赵继海心里也没底。死马当作活马医,最起码还有希望。

    不一会儿,李详取来了两支像普通xx长度大小一样的东西,装在红色的外壳写满英文c画满图案的塑料筒里。

    王小米接过信号弹,打开塑料筒,取出了里面的信号弹,检查了一下信号弹。每年度,支队都要组织官兵学习使用信号弹。因此,他对信号弹并不陌生。

    “那我自己去了?”王小米再次向赵继海请示着,艇上的大部分官兵都在油船上忙活,而且那边渔船上情势危急,非得要他亲自出马了。

    这下,赵继海并不再阻止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小心点。”他再一次嘱咐王小米。

    王小米把两个信号弹放在自己口袋里,匆匆忙忙地问李详再拿了个对讲机,简单调试了下,扯过一件救生衣胡乱地穿上,转身向楼梯口快步跑去。

    王小米正准备在前甲板翻过栏杆,跳到油船上去,忽听到在驾驶甲板的李详大声叫他。他以为又发生了什么突发事情,心里一紧张,脚底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李详见王小米没听清他所说的话,又大声地重复地一遍。

    这下,王小米终于听清了,李详传达了赵继海的指令,叫他回驾驶甲板去。

    “又发生了事情吗?”王小米纳闷得很,听得李详催得这么急,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回驾驶甲板。

    “你不用去了。”还没等王小米缓过气来,赵继海便一脸笑意地对他说。

    “怎么了?一会让去,一会不让去的?”王小米不知赵继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有些不满地说。

    “你听?”赵继海笑了笑,说。

    王小米依赵继海所言,疑惑地竖起耳朵。

    “渔船机器的声音。”赵继海提醒着他。

    渔船主机的声音渐渐地平稳了下来,喘了两口粗气,居然停了。

    “好消息就要来了。”赵继海得意地背着个手,在甲板上踱了两步。

    王小米终于明白过来了。渔船主机停了,说明他们已经被我方控制住了。

    “娘的,终于安稳了。”王小米欣喜若狂,在甲板上连连蹦了几下。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你悠着点,别把甲板蹦蹋了。”赵继海笑骂着说。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李详来报,渔船已被我方控制,我方人员安全。

    “大队长,你真乃神人也。”王小米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发自内心地对赵继海说。

    “小米,你得多听c多看c多学啊”赵继海不无得意地说。他走进了驾驶舱,打开了水杯,喝了一口热水,缓缓地对王小米说:“记住了,一定要学会用脑。”

    七

    这时,苏迪波也“噔噔”地跑上驾驶舱来。

    “艇长,大队长,阿波的事情有眉目了。”苏迪波一脸兴奋c大声地向王小米和赵继海报告。

    “是吗?”赵继海和王小米同时惊呼道。

    这条线经营了这么久,这才是他们最想听到的好消息。

    “是这样的。”苏迪波咽了咽口水,一五一十地向赵继海和王小米报告着。

    “我是跟着跳帮组第二批次到油船上的。按照分工,本来和单大雄一起,负责对船员的初步调查取证。后来,单大雄跳到了渔船上去了。所以,我让战士们把油船的所有船员全部集中到甲板面上,统一清点人员c登记人数c收缴手机,进行初步的问询。”

    “我把那条油船的船长单独叫了过来,跟他谈谈船上的油品c人员等事情。你们猜那个船长怎么样?”

    苏迪波笑了笑,故意买了个关子,对站在一边的李详说,“口渴了,李详,帮我拿瓶矿泉水。”

    “怎么样了?”王小米心急,看苏迪波打住不说,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别在我这里买什么关子,小心我揍你啊。”

    “不敢不敢。”苏迪波轻巧地往旁边闪了一下,躲过了王小米的“无影脚”。他接过李详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水,继续说道。

    “那个鸟船长,他居然对我提出的问题,一问三不知。”

    “你想啊,哪一个船长会对自己船上有多少船员,他不知道?哪一个船长会对自己船上载送多少柴油,他不知道?哪一个船长会对自己船到哪里去,他不知道?”

    “没有吧。而且我也看到了,我叫他到我这里来的时候,他低着头来的,现在又是支支吾吾的,什么问题都不肯回答。在说话时候,他还老是偷偷地回过头,目光飘向那群船员身上。”

    “我见船长形态如此怪异,觉得非常奇怪。任何一个人见到这样的船长,都会觉得奇怪的。”

    “他似乎对那群船员,或者是对那群船员中的某个人,非常恐慌忌惮。”

    “于是,我决定先找出这个能深刻影响着船长的关键人物,说不定从这个人嘴里能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

    “为了找这个人,我耍了个小心眼。”苏迪波用狡黠的神情,看了看赵继海和王小米,似乎为自己的这点小聪明而得意。

    “我先叫船长回到船员人群中去。然后叫了两个战士,让他们在旁边监督船员不许讲话,不许做小动作,不许来回走动,连上厕所也不行。并让他们小心地留意着那群人最中间的那几个人。通常领袖人物或者关键人物都是喜欢站在中间的,就算他不站在中间,他的手下也会如众星拱月般地围着他。”苏迪波嘿嘿一笑,“这我是从心理学的书上看来的。”

    “然后,我把其它的船员连续单独叫了两三个船员,到单独的舱室里,随便聊点家常。过了一会,我又把船长叫过来。这下,你猜船长怎么了?”

    王小米瞪了瞪眼,一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苏迪波脑脖子一缩,赶紧接着说:“那个胆小的船长,认为他手底下的那几个船员把他出卖了,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他交待说,他船上现在有个业务员,是专门管加油和拨油的,他也是他找来的打工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那个业务员说了算,他连问都不敢问。”

    “这个船长还真是狡猾,把自己的事情都撇得一干二净。”赵继海冷笑着说。

    “那是,那是。这个船长看似胆小,其实狡猾得很呢。”

    “你接着说。”

    “我问他,那个业务员叫什么,从哪来的?他说,具体的也搞不清楚,只知道他叫阿波。我一听,这阿波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后来我一想,才想起来。”

    “艇长,你还记得吗?我当初跟你一起审讯那个非法使用红油的c我们还给他买米买菜的薛船长,他不是提到过阿波这个人吗?”

    王小米点了点头,和赵继海相视一笑。苏迪波并不知道,今晚抓捕行动,本来就是阿波这条线来的消息。

    “于是,我问他阿波在这里吗?船长说,在的。我让他指给我看。果然,那个人就在那群船员当中。个子矮矮的,有点胖,脖子上挂了一条拇指粗大小的金项链,右手手指还带着两个方印戒指呢。”

    “我又找了看押他们的战士,询问他们监视的情况,结果还真是对了,就是站在中间的那个人。”

    “我心想着钓了条大鱼,这下可发了。于是装模作样,把船长一顿唬,把他放了回去。又叫了两个无关紧要的船员过来问话,以免阿波怀疑是船长向我们告的密。”

    “我把阿波叫来以后,本想从他嘴里套一点消息。可哪知,这人嘴巴硬,死活不肯说。”

    “现在不说没关系,总会让他开口说的。”赵继海皱着眉头,不屑地说。

    “那他人现在在哪里?”王小米着急地问道。

    “我把他带到我们艇上来了,现在关在会议室,叫了两个人看着他。”

    “迪波,你越来越长进了啊,这事办得漂亮。”王小米由衷地表扬苏迪波。

    “哪里哪里,都是艇长你培养得好。”苏迪波被王小米这么一说,如鲜花怒放,格外开心愉悦,恨不得插双翅膀飞上天。

    “大队长,那我们请示回单位?”王小米见最主要的行动目的已经达到,还额外逮到一条意外的渔船,喜上加喜,向赵继海请示着说。

    “好。回单位!”赵继海大手一挥,连着几天的疲劳一扫而净,精神焕发,哈哈一笑,声音洪亮地向王小米下达指令。

    浓雾随着微风,慢慢地飘散开来,漆黑的夜色也随着雾气,如同墨汁滴在水中,渐渐扩散,由浓变淡,再变淡。远处的岛屿山峦,终于摆脱了浓雾的封锁遮掩,露出了雄伟庞然的身躯。大海的东方,已显现出一丝丝的红晕,如同农家小妹听了情郎情话而浮现的娇羞之色,分外地清新c可爱,让人感觉格外的讨人喜欢。

    这真是一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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