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关区1c11号目标回收完毕，请指示。”
“带回来。”
“目的地已更改，即将前往郢都第一看守所。”
无人驾驶的垃圾车缓缓关闭车厢，将装载在车中的人隔绝于异样的阳光和正常的生活外。
痛。
好痛。
鹤归在狭的车厢中无意识地呻吟，疼痛不仅仅是随着身体的挪动而产生，就连维系生命的呼吸，肠胃消化的蠕动，心脏的起搏也开始变得疼痛。疼痛更像根植在他的血肉中，逐渐抽枝开叶，即将开花结果。
西山。
被疼痛占领的空白脑海，突然蹦出这两个不知所云的字眼。
西山？
麻痹的大脑皮层突破疼痛的封锁线，瞬间被激活，眨眼间就夺回了身体的操纵权。
西山！
鹤归猛地弹坐起来，头狠狠地撞在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可他像忘却疼痛一般，一声不吭，紧接着一拳接着一拳轰向刚刚撞出来的那条裂缝上。
西山！！！
玻璃应声而碎，鹤归晃晃悠悠地爬出玻璃罩子，发现西山就躺在自己旁边的玻璃箱后，禁不住松了口气，刚刚退却的疼痛疯狂反扑，超负荷的身体因脱力倒下。
额头上的暖意晕染开来，稍稍平复了他的痛觉神经，他抬起手抹了抹，惊讶地发现是血濡湿了自己的刘海。
鹤归长这么大，还只在医院和电影里见到过这么多血，即使他明白这在现今高明的医术下，其实这样的伤连疤都不会留，但他还是忍不住一哆嗦，血只有流淌在皮肉下才显得温顺，一旦浮于眼前就会展露出它狰狞可怖的真面目。
有的东西在规则约束下，总觉得纯良无害，但当条款被打破后，便变得嚣张跋扈。
一如当日夜颠倒以后，潜伏在规则条款下的某种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世界已经崩坏了。
三分钟前，鹤归深情的“我爱你”刚说毕，西山还来不及感动，空气就变得如千钧重，飘浮的灰尘突然全飞向地面，鹤归只觉得有一股力量窜过了自己的身体，沿途撕裂了所有旁观的细胞，然后将暴行抛诸脑后，成功逃逸。
高压电！
鹤归在失去思考能力前，意识到是什么袭击自己，但为时已晚，如今他所能做到的就只有乖乖就范。
鹤归瘫软在地，他最后所能看到的景象，不是想象中藏在阴影里的人影，而是街角突兀冒出来一辆垃圾车。
鹤归宁愿出现的是侏罗纪的恐龙或者比例奇怪的外星人，都不愿看到一辆普通的智能垃圾车。
在永昼纪元年，所有能交给人工智能的职业都无人从事，阿西莫夫机器人三原则——虽说是三原则，其实已经因不断地补充修订，变成了一厚沓法典——成功地让硅基生物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但万事以人类为先的准则和生存意义，机器人与其说是人类创造的孩子和被敬重的智慧生命体，不如说是被带上了思想枷锁和手镣脚铐的奴隶。
而如今自己和西山被垃圾车袭击，违背了机器人第一原则：除非违反高阶原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因不作为致使人类个体受到伤害。
鹤归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两种可能，而任何一种，都是自己不想面对的：
人工智能叛乱或者自己触犯了人类最高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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