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四海归心 > 正文 22.履薄冰
    公孙逸整顿心绪,望向华服女子:

    “诸位臣公皆道赵王于苏尧甚爱惜之,想来应是随赵王同游。”

    华服女子似平常已惯见般,淡漠道:

    “那苏尧所居偏殿角门处,是连冷宫也不及的所在。宫中妃嫔虽不曾见过苏尧几面,却听闻,苏尧确与陛下同行,只不过”

    公孙逸双目如潭,幽深沉静:

    “如何?”

    华服女子继而娓娓道来:

    “只不过所往皆是猎场与演武场之地。三更即有侍卫来提,次日五更方才带回。一副清雅面貌无恙,衣衫却是像血水中滚过三遭。”

    见公孙逸眸中沉沉,华服女子百无聊赖扶着庭栏,道:

    “据说在偏殿侍候的几个丫鬟这几日已换了三拨,多是新进宫的丫头,没见过这般惨状,尽是头天晚上便惶恐恳求内侍总管,便是差苦役也不敢再去偏殿侍候。”

    “如今差了几个进宫多年的丫鬟,似是好些了。只不过自进偏殿后,皆是战战兢兢,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御医一批批的进,药草伤药一叠叠的治。为赵王治好围猎重伤的许小御医,去年年初官拜一品,前日也随着见了。”

    “ 许御医出来便是一叹,道:‘刀枪剑戟每日过一遭,再唤我们这些下力气治好。横竖折腾,左右不过吊着口气,倒不若死了,也少些罪受。’之后说成什么,也不肯再入宫诊治了”

    华服女子召来左右侍女,命取来杯盏,沏了一盏茶,递与公孙逸:

    “这半日言语,想来不免口渴,且饮一杯罢。”

    公孙逸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圣上如今何在?”

    华服女子正欲开口,却听闻清脆碎裂声,见公孙逸生生握碎手中茶盏,血滴入土,指尖却仍紧握碎盏,浑无所觉。

    华服女子望着胞弟,终不忍心,叹了口气,向远处人声鼎沸处望了一眼:

    “非是嫡姐忍心,你且去罢。”

    公孙逸行礼拜别,匆匆离去。华服女子远眺水色湖光,伫立不语。

    逸儿,毕竟你我姐弟一场,本宫非是冷情之人。

    昨日太医忙了一夜,今早那人是抬去猎场的。

    你若早些赶去,或许还能见最后一面。

    待公孙逸赶至时,猎场角逐正酣,簇拥之间,乃是一玄衣金冠男子,眉间戾气若隐若现。公孙逸行礼道:

    “末将参见主上。”

    玄衣男子挑眉,似是有几分欢喜:

    “将军来的正是时候。”

    玄衣男子喝令左右,便见前方将士呼喝而来,似在争相追逐,片刻提了一人过来。

    那人已昏死过去,未着战衣,多负刀剑伤,白衣已是朱红。

    唯面目无伤,一副清雅之貌与这血染重伤相称,更令人心惊。

    玄衣男子执其手中□□,抬起那人脸庞,笑道:

    “这便昏了,岂不无趣。”

    玄衣男子懒懒斜倚马背,喝令左右:

    “来人,唤齐国苏小将军醒醒。秋日正好,怎么这般疲态,叫人笑话。”

    众将士像是见惯了,不待令下,随即一鞭朝脊柱挥下。

    公孙逸看得心惊,赵王下令却是阻拦不得,只得急忙上前:

    “主上,这人已是昏死将去,还是稍作休息,明日再训不迟。”

    公孙逸寥寥言语其间,那边已是挥了十数狠厉鞭。苏尧仍是昏沉,未有转醒迹象。

    赵王命左右提了酒来,随手拎了一坛,向苏尧缓缓倒去:

    “苏小将军,不知这赵国佳酿,你可喝得惯否?”

    苏尧生生受了多半坛,剧痛之下,竟吊了半口气疼醒过来。苏尧面色惨白,伸手抹去脸上烈酒:

    “如此美酒,蒙赵王抬爱。”

    玄衣男子住了手,饶有兴趣的抬起弓箭,指了指一旁的公孙逸,嘴角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

    “久闻苏小将军好箭法,万马军中取人性命可谓易同反掌。”

    玄衣男子命左右取了弓箭,掷于苏尧面前,男子眉间戾气更重:

    “今日便给你弓箭,让本王也见识一番,当初万马军中,尔如何一箭结果我幼子性命。”

    公孙逸惶恐,上前一步领罚:

    “末将无能,未能护嫡子周全,万死难辞其咎,还请主上责罚。”

    玄衣男子摆摆手,郑重向公孙逸道:

    “公孙将军乃是我朝重臣,赵国全赖将军护持,疆场刀剑无眼,胜负难料,将军不必自责。”

    言毕,转身望向苏尧,瞥视一眼,继而道:

    “只是这苏尧文弱至此,演武场比试亦节节败退,若我儿死于齐国苏澜苏大将军箭下,本王素钦佩其身手,尚可稍平其意。”

    玄衣男子鹰目灼灼,强压怒气:

    “虽闻齐国苏小将军善兵法,一柄长戟堪扫六合,素来蒙面而战,然则其人为谁实不可知。”

    “今见其竟是如此不堪之辈,恐为齐国偷天换日之计,盖以此柔弱女子保其兄平安耳。”

    公孙逸心下焦急,正欲上前禀言,却听闻一声轻笑,非是旁人,正是苏尧。

    那人勉力侧拢单膝,支身匍匐,一寸寸挪,摸索探到玄衣男子方才掷于马下的那副弓箭,仰首道:

    “苏尧伤赵国嫡子性命,抵命亦不足惜。只是齐赵两国止戈,盖为民生计。联姻虽不过为盟约,然不可因苏尧一人而废。”

    玄衣男子不觉起身正坐,听那女子继而缓缓道:

    “赵王宽宏仁德,不计王室得失,与我齐国缔约止战。方才听闻赵王疑虑,不过是见苏尧庸碌无能,疑齐国暗易良将,以柔弱女子代之,难信齐国盟约之诚。”

    苏尧神色淡淡,开口却令玄衣男子一惊:

    “若真比试,测苏尧其能,不妨以三箭论之。首箭中赵王腰间玉佩,次之中项下冠帽结,末之中金冠顶宝珠。赵王以为何如?”

    玄衣男子抚掌大笑,眸光凌厉,挑眉道:

    “尔年岁轻浅,却好大的口气。”

    玄衣男子喝令左右退下,双臂摊开,嗤笑道:

    “本王便立于此地分毫不动,半日之内尔若中得本王身侧一箭,本王便信守盟约,谨遵齐国之令。”

    玄衣男子温然一笑,颜色动人,却令众将士心胆俱寒:

    “若尔数箭皆不中,便怪不得本王,自会亲手送尔去地下,向我儿谢罪,且自求多福罢。”

    公孙逸掌握成拳,急忙进言劝阻:

    “主上,且不论苏尧是否为齐国代换之计,便是其真为良才,重伤加身,又如何能弯弓搭箭  望主上以大局为重,三思而行。”

    “爱卿多虑了,”玄衣男子闲闲瞧一眼苏尧,道:

    “便开始罢。”

    见苏尧置若罔闻,并不动身,玄衣男子奇道:

    “这是何故,莫非是慌了不成?尔若告饶,将实情告之,本王可放尔一条生路。”

    苏尧淡淡一笑,勉强支力道:

    “若这般比试,纵苏尧赢了,亦胜之不武。两军之争,必是有围有战,动静兼之,攻守备之。赵王且保重,苏尧得罪了。”

    公孙逸心下大惊,恐苏尧存了死志。重伤若此,拉弓尚且不易,遑论攻战。且先前所言三箭,细微至极,纵赵王立于原地,亦难得中,况于征战中乎?若不得中,非是气力徒伤,更是危及性命。

    玄衣男子亦是一震,凝视了苏尧一阵。

    这几日见其身手,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柔弱女子,且刀剑加身,负伤无数。

    实则赵王见其容貌清雅,心下不免怜惜。然虽多逢磨难。却不曾闻一句呼痛告饶。

    赵王不免纳罕,便每每着御医诊治。次日再试,亦是一副柔弱之貌。

    见今日如此言语,竟恐其枉送性命,玄衣男子斟酌道:

    “此非儿戏,尔需好生思量,毋逞一时意气,坏了性命。”

    谁料那女子屈膝跪立,竟是执了弓请命道:

    “多谢赵王关怀,还请暂借苏尧一戟一马,若此事成,唯望赵王以两国生民为念,遵盟宁邦,边境相安。赵王先请。”

    玄衣男子不由一怔,听其言语,观其为人,知其应实为世家子弟。

    只是伤重若此,仍以两国相安为虑,这苏尧竟当真无顾性命么?

    玄衣男子召猎场众将士布阵,约十数人立于身侧,其余皆合围而攻。

    苏尧未着战衣,外无相护,只单单取了三支箭羽,便携戟上马,身影旋即没于其间。

    公孙逸心下不忍,却别无他法。只得眼睁睁见刀剑挥舞,耳闻阵阵铮鸣。

    玄衣男子亦远远观望之,众将士护于其前。

    自认此举无甚用处,不待攻于近身,那苏尧怕是早已被挑落马下,徒令伤情加重。

    思量间,耳闻一凌厉破空之声,未待反应,只觉有肃杀冷风自腰侧穿过,略微观之,却是震惊非常,身形一晃,险些栽下马来。

    这腰间玉佩,竟是兀自落了。

    身后苍松,赫然一支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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