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希亚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和伊尔迷才认识不久的时候，
一个无所谓少年，一个快病死少女。
在订婚典礼上，各自跟在自己家里的长辈身后，维希亚在远处看那个少年的伊尔迷的面色，无喜无悲。
维希亚知道，他是长子，为了家庭团结，他也许会做出很多妥协，比如和她婚事。
贵公子与病弱少女的结合，是多么的不相配，他们却有渊源甚深的家族联系。
伊尔迷服从家庭的安排，与她订婚，似乎顺理成章的相处培养感情，如果不是她，也会是其他人。
感情从未开始，维希亚和伊尔迷彼此客气，不过男方已经仁至义尽。
维希亚曾经想过，她死了，伊尔迷这个和她没有感情的未婚夫会不会也偶尔伤心。
当然，他是个没有伤心情绪的人，至少维希亚从没见过他伤心的样子，开心的也没有，任何情绪都没有。
他像人形机器人，几乎没有感情，对于家庭的忠诚和杀戮的本能，支撑起了他整个人物的存在。
她没想过，他们会相爱。
就像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活的那么久一样，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买了一枚戒指送给她。
“十八岁，我娶你。”
连同戒指一起，伊尔迷把这六个字也送给了维希亚。
那个第一次见面连招呼都不愿意打的秀美少年，把一生的承诺给了她。
维希亚第一次恋爱，伊尔迷也是，或许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恋爱，也或许他根本不认同自己在爱着一个人。
梦境如同水中观月，维希亚静坐水边看着回忆中的自己。
画面一转，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米歇尔从外面跑进来：“维希亚！出事了，奇犽被人捉走了！”
奇犽？维希亚偏头疑惑――那是谁？谁能闯进揍敌客家呢？
米歇尔跑过去拉起维希亚：“他还那么小，我们也去救他吧！”
对啊，他那么小，倔强的不得了。
维希亚看着水镜中的自己和米歇尔一起跑了出去，暴风雨淋了她一头一脸，米歇尔手上的力道让她发痛。
她们奔跑着，维希亚觉得很冷，在暴风雨中的行动，让她骨头都痛了，可是她还是在跑那是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伊尔迷必须做出选择的地步。
维希亚看到伊尔迷，他站在陡峭的石头峡谷之上，雨水淋湿了他的衣服，发丝也狼狈的粘在脸上。
维希亚跑过去，叫他的名字：“伊尔迷！”
他无动于衷，慢慢蹲下身子，看着崖壁的底端，然后伸出手。
维希亚走近他，又唤了一声：“伊尔迷！”
伊尔迷很专注的看着他探出崖壁的手臂，维希亚才看到原来他受了伤，很狼狈，他抿着唇，目光很坚定。
伊尔迷一定是遇到了为难的事情，维希亚顶着雨跑过去，巨大力道的山风几乎将她吹下崖壁，她踉跄着靠近伊尔迷。
蹲在他身边，扶着他的手臂想帮他的忙。
可是伊尔迷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他那么专注的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臂，维希亚也就忍不住好奇，她微微侧过头，探身去看伊尔迷到底在拉着什么。
雨水模糊了维希亚的视线，她抹了一把脸颊，努力探身，终于看见了――她自己的脸。
维希亚惊讶的发现，伊尔迷用力拉着的，是一个和她有着同样的脸的女人。
维希亚陷入慌乱，这时才想起，她只是在做梦啊。
正在此时，一直没有理她的伊尔迷转过头来，他的目光专注，隐有哀痛。
“维希亚我该怎么办？”
不要这么为难啊，维希亚笑说：“拉我上来啊。”
天气很冷啊，她在悬崖上很冷的。
“奇犽怎么办？”
“奇犽？”维希亚凝眉：“他怎么了？”
伊尔迷面无表情的冷酷道：“奇犽与维希亚，只能选一个人。”
为什么会有这种选择。
仿佛冥冥中自有安排一般，维希亚抬头看向远处对面的悬崖。
原来那里也站着一个黑衣人，雨夜遮挡了他的面容，可是还是能清楚的看见，他手上抓着一个稚幼的孩子。
是奇犽。
怪不得会这么为难呢，维希亚忍不住蹲下来抱住自己，她觉得很冷啊。
维希亚，我该怎么办
她听得到伊尔迷迷惑的心声。
这其实是一个很好做的选择。
我是舍不得看到你难过的，所以伊尔迷，我们都是大人了，应该做最理智的决定。
维希亚以双手捧着未婚夫的脸庞，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笑着说：“我选奇犽”
我选奇犽。
我不要你做选择。
维希亚听到那个被伊尔迷拉着的女孩疲惫却温暖的声音：“伊尔迷我怕万丈深渊漆黑，可是，我很爱你我选奇犽。”
维希亚咬着嘴唇笑出来，眼泪却和雨水一同跌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随流而去。
她看见雨中伊尔迷冷冷的双眼，听到他没有情绪的语言。
“维希亚，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万丈深渊的黑暗，不及我眸中的黑暗，我爱的人胆子小，倘若让她独自面对恐惧，我宁愿亲手杀死她，这也是――一个杀手悲哀的美学。
维希亚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接着感觉到胸口剧痛。
她哑然着拥住胸口痛苦无声，手臂碰触到冰凉的液体，她才知道，因为一个过于真实的梦境，她竟然泪流不止。
旁边伸过来一条手臂，把她抱过去，清冷的男音问道：“心口痛？”
维希亚泪流不止，不明白为什么会心痛。
关心则乱，未婚夫先生才发现，原来维希亚在流泪。
他的眉头小幅度皱起：“很痛？”
维希亚摇了摇头：“快好了。”
伊尔迷仍然抱起她，抱着孩子一样，去听她的心跳声，也准备去医院。
维希亚补充：“只是做了个噩梦。”
伊尔迷沉默，什么样的噩梦，会让她哭着醒来。
懦弱，无为，是杀手最忌讳的两种恶习。
“什么梦。”
维希亚用手背擦眼泪，目光闪烁，勉强笑出来：“我忘了。”
伊尔迷仍然把她抱在怀里，直到天色渐亮，他们透过窗帘一起看日出。
维希亚说：“我想去，看爷爷。”
这次伊尔迷没有拒绝，他微垂着眸子，没有问及那个梦境，只是虔诚的，去吻她指尖的戒指。
她站在那颗老松树下，莞尔转身，松雪融化，透着阳光的水滴缀在松树针尖，仍然没有她的眼睛漂亮，盛满了阳光的光辉。
“我去做准备。”
维希亚的爷爷，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老人，他的一生都没有结婚，却收养了几个孩子。
严格来说，维希亚是她爷爷的养女和养子结婚生下的孩子。
父母因为事故死去，维希亚便被爷爷接到了身边。
不过也正因为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想见他一面，通常很难。
伊尔迷有那位老爷子的联系方式，不过那个老爷子常年居无定所，很多地方都没有讯号。
所以电话接通却是几天后。
伊尔迷礼貌的问好：“爷爷您好，我是伊尔迷。”
尼特罗可是很不欢迎这通电话：“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想娶米歇尔，那你要自己去和她谈。”
事实上，尼特罗曾经想过把伊尔迷杀了给维希亚陪葬这种事情。
老爷子声音很大，维希亚听到内容，抿唇垂目。
“我已经有妻子了，不会娶米歇尔。”伊尔迷端正的反驳他，眼角余光看着维希亚。
维希亚想了想，转身走出房间。
“那你找我什么事？我可爱的孙女死了，你还想和我攀亲带故么？这可不是揍敌客家的作风啊。”
老爷子唠唠叨叨，全是讽刺，他不追究，不代表不怨不恨。
白发人送黑发人，掌心挚爱逝去，无从埋怨，到底意难平。
伊尔迷沉默片刻，看了看维希亚，轻声说：“我想带一个人去看您，您一定也很想念她。”
“”尼特罗亦陷入沉默：“如果那个是维希亚·翠，我就会想见她。”
沉默的气氛，盘梗在两人遥远的距离里，他们已经多年未见，一个太愧疚，一个无法面对。
良久，伊尔迷出声。
“她是。”
“”说是巨大的震惊也不为过，尼特罗几乎无声，他知道伊尔迷从不说谎，从前就是因为觉得他这样不说谎的男人靠谱，才把维希亚交给他。
“她叫维希亚·翠。”伊尔迷重复：“她还活着。”
“你”停顿了很久，尼特罗沙哑着嗓子道：“把那个混账带过来见我！”
伊尔迷叹气：“您在哪里？我们去找您，她很想念您。”
“我在”尼特罗说到一半又停下：“你和她在哪里？我去找你们，你们只要在原地就好！”
伊尔迷说了地名。
尼特罗挂断电话。
伊尔迷放下电话，目光透过玻璃看外面的维希亚，她站在阳光下，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她轻轻抚弄耳边的碎发，目光却忧郁。
他没想过刻意隐瞒，只是，时机未到，他连d基因的样本资料都没有拿到。
而且，比起忘记的维希亚的记忆，那段菲斯娜的记忆，对她来说可能更加不能承受吧。
毕竟，在那段荒芜的岁月里，她像个木偶，失去了记忆，做了杀手，是她最讨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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