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雨霏微微一笑。
这回，她是发自内心的笑。
她相信方忻菲的话，她相信，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她和吴清濯一定会很幸福的。
方忻菲却感到十分伤感，对苏晴儿的伤感，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
她感叹着说：“那个女孩太极端了。如果她这次不采取这样的方式，而是勇敢地活下来，将来总有一天，她会发现，她以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有多荒唐。她一定会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真可惜，她不会有那一天了。”
她特别特别的遗憾。
她大概在潜意识里把苏晴儿当成了她自己，所以，特别希望她能够象自己这样，醒悟过来，得到重生。
虽然，她重生的结果也挺惨的。
楼雨霏安慰她说：“她到最后的时刻应该想明白了。因为，到最后，她用血留在了遗言。”
她把苏晴儿留在床单上的凌乱的血字告诉方忻菲，并且说出了自己对这些遗言的分析。
方忻菲伤感中多了点欣慰，也多了些遗憾。
“看来，她到最后的那一刻是明白了。可惜，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后悔了。所以，她只能在床单上留下那些遗言，却没有办法叫人来救回她的性命。”
楼雨霏也黯然。
最后的那一刻，苏晴儿一定特别遗憾特别后悔吧，很有可能，还特别的绝望。
因为，她一定想重新来过，可是，命运却不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两个人一时间心情都特别的沉重，什么都不想说。
就这样默默地坐了好久，方忻菲终于勉强露出微笑，说：“雨霏，别想这些了，逝者已逝，再想也没有用。我们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努力让身边的人也好好活着，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对吧？”
她这些话，象是在安慰楼雨霏，也象是在安慰她自己。
楼雨霏也微笑了，说：“是啊，事已至此，我们以后更应该活得好好的，珍惜生命。”
两人相视而笑。
如果说，她们两人之间还残留着一点过去的恩怨情仇，那么现在，这些全都烟消云散了。
有些东西，其实并没有以为的那么重要，没有必要一直记在心上。
“对了忻菲，”楼雨霏说，“说了半天，我们还没有谈到你的正事呢。你的，老公，他怎么样了？”
楼雨霏很不情愿把那位男子称作是方忻菲的老公。
在她的心目中，方忻菲的老公只有一个，那就是阿伦。
至于那个男人嘛，他是阿伦的哥哥，也就算是方忻菲的哥哥吧。
方忻菲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很真诚。
“雨霏，还是你和吴总介绍的医生有本事。起初，他很排斥医生，但是现在他不排斥了，慢慢的愿意跟他说点心里话。我觉得，他好象开始发生变化了，嗯，怎么说呢，这两天他都没有喝酒，也没有发脾气，这真是很难得呢。”
“是吗？”楼雨霏替她感到高兴，“医生怎么说呢？他是有心理上的疾病吗？”
“嗯，”方忻菲点点头，“医生说，他确实有点病，不过不是太严重。他更严重的毛病，是他的思想钻了牛角尖。他既想要我，却又因为我是他弟弟的妻子，他心理上有点障碍。还有就是，他觉得他自己太低微，怕配不上我，怕以后我会跑掉。越是怕，就越是对我狠。最主要的，大概就是这些问题吧。其实，他的本质是好的，是个还不错的男人。”
“那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我是说家庭之方面。”楼雨霏关切地问。
既然现在医生已经让那个男人接受了，最根本的病症也找到了，那么治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等他病好了，不会再酗酒，不会再对方忻菲拳打脚踢施暴，方忻菲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方忻菲神情有些严肃。
“我想，他这次之所以肯配合医生治疗，恐怕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再就是因为我抱着孩子离开了，他知道，他最担心的这一天终于来了。拳脚解决不了问题，他只能求助于别的力量。照医生的说法，他有很大的可能性治好病，成为一个正常人。我想，如果他真的恢复正常了，我可以真正嫁给他。”
楼雨霏对于这个答案并没有感到意外，她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了，觉得方忻菲对这个男人还是有感情的。
也许，那不是爱情，只是亲情，基于阿伦的基础上的亲情，或许还夹杂着些责任感和同情心吧。
但不管怎样，方忻菲显然是不排斥那个男人的。
楼雨霏想了下说：“你觉得，你对他的感情足以让你们过上平安快乐的一生吗？”
方忻菲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我很认真地考虑过了。我想，前些日子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赎了罪了。以后，我和他是平等的两个人，我们谁也不欠谁。我之所以还是愿意跟他在一起，正是因为在感情上我能够接受他。也许我不可能爱上他，不可能把他当作阿伦的替身，但是我会尽到一个妻子的义务，让家庭和和睦睦的。而且，唯有这个男人，才能从心里接受我和阿伦的孩子，他会发自内心地爱孩子。”
楼雨霏沉吟了一下，说：“以前，他对你施暴，你总是默默地承受。你是不是认为，你忍受他的虐待，是为了替阿伦赎罪？”
“那是当然。不然，是因为什么？”方忻菲想当然地回答。
她迷惑地望着楼雨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
这似乎并不存在什么疑问。
楼雨霏说：“我在想，你其实并非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仅仅是为了赎罪，你不可能忍受那么久，也不可能在那之后还关心他。你对他是真的关心。如果仅仅是为了赎罪，你应该厌恶这个男人，憎恨这个男人。可是你没有，你仍然看得到他的闪光点，仍然知道他是个好人。对不对？”
楼雨霏想起那天看到那个男人的情形。
她想，假如是自己遭遇这样的男人，恐怕不到一刻，她就会对他厌憎得要死。
而方忻菲却口口声声在维护他，这说明了什么？
方忻菲神情一怔，喃喃地问：“这有什么问题吗？他是阿伦的哥哥啊，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他？”
楼雨霏微笑说：“当然有问题啊。我知道，因为他是阿伦的哥哥，所以你爱乌及屋关心他。可是他这么无礼，对你这个样子，即使他是阿伦的哥哥，你的那点点感情也该消磨迨尽了。忻菲，你别被他的阿伦的哥哥的身份给蒙蔽了，而看不到你对他的真正的感情。嗯，也许你对他的感情并非爱情，或者说，那爱情远远比不上你对阿伦的爱，但你对他肯定是有感情的。你说呢？”
方忻菲听了楼雨霏的话，低下头，默默地啜着杯子里的咖啡，沉思着。
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眼中，有着先前没有的光芒。
“雨霏，你说得对，我对他并非没有感情。也许，那感情是友情，是亲情，是同情，也许，还有一点点爱，但不管怎么说，我是能够接受他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会嫁给他，好好地跟他生活一辈子。我们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会平平淡淡地过上一生。我会把对阿伦的爱深深地藏在心里，我会爱阿伦一辈子，但我也会给他的哥哥和他的孩子一个完整美好的家。”
楼雨霏欣慰地笑了。
对于方忻菲来说，这是最美好的结局吧。
轰轰烈烈的爱永远藏在心里，生活虽然平淡却也是美好的。
平平淡淡才是真，她应该达到这个境界了。
“忻菲，你会幸福的。”楼雨霏真诚地祝福。
方忻菲也笑了，这是楼雨霏跟她重逢以来，头一回看见她如此舒心的笑。
“谢谢你，雨霏，你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一个人的生活道路，取决于她的人生态度，很多的坎，能不能过去，跟她的胸襟有关。以后，我会更加宽容地看待这个世界。”
“嗯，”楼雨霏非常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通过这些事件，我的收获也很大。好了忻菲，我们现在来谈谈你未来的职业规划吧。”
方忻菲一时间没有言语，而眼中慢慢地现出了光彩。
她象是屏住了呼吸般，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桌上的餐具。
好一会，她才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说：“雨霏，自从阿伦过世后，我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归这个行业。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还会有重返t台的一天。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已经有很久没有上台表演过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胜任。现在，我又是孩子的妈，年龄也大了几岁，身体条件不如过去。雨霏，你和吴总不用因为同情我，就给我这样的工作机会。我也可以做别的工作，只要能够养活孩子，嗯，还有他，就行。”
这个他，不用说是指的阿伦的哥哥了，也是方忻菲现在法律上的老公。
她能够在规划自己的未来时考虑到他，说明她是从内心接受了他的存在。
楼雨霏欣慰的同时，又对方忻菲的担忧而深有感触。
“忻菲，你要相信，我和清濯想让你重返t台，绝对不是因为同情你，想帮助你。就如你自己说的，如果纯粹是为了帮你，我们完全可以给你安排一些别的工作做。比如说，做做办公室的工作，或者，给模特摄影师什么的当当助理，甚至是当当经纪人之类。这些工作你应该很快就能上手。我们请你回来工作，肯定是有我们的考虑的。我们是办公司，不是办慈善机构，不会因为同情安排人去做她不能胜任的工作。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是吗？”方忻菲迟疑地说。
她知道楼雨霏说得有道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当初事业发展得不顺利，让她的自信心大受打击。
所以，现在突然有个机会摆在面前，她没办法让自己坦然接受。
楼雨霏说：“忻菲，你的实力如何，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你真的不行，为什么当初清濯刚创业的时候要跟你合作呢？你说是不是？”
方忻菲没有马上回答，但眼中的光芒渐渐明亮起来。
想了好一阵，终于，她勇敢地抬起头，迎视着楼雨霏。
“雨霏，我想明白了。既然你们敢提供这个机会给我，我没道理没有勇气抓住它。我会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胜任这份工作。不过，我毕竟已经丢下这么久了，所以，你们可以先给我三个月的试用期。如果在试用期内，我不能达到这份工作的要求，我会自动退出。”
她这样说，给够了楼雨霏和吴清濯给她安排工作的余地，也给了自己足够的尊严。
楼雨霏微笑点头。
“没问题。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孩子已经安排好了吗？明天可以去上班了吗？”
“可以，明天我可以去上班。”方忻菲很肯定的语气回答。
她早在前两天就已经替孩子做好了安排。
所以，那天楼雨霏约她出来，她才会爽快地答应。
她很舍不得孩子，可是没办法，她必须得工作，才能给孩子提供好的生活环境。
“那好，明天你就去金阳集团报道。清濯已经给你做好了安排，到时候，你去找这个人就可以。”
楼雨霏把一张名片递给方忻菲，让她到时候跟名片上的人联系。
那是金阳集团新成立不久的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专门负责模特的发展。
吴清濯本来已经改变了事业的发展方向，往影视这个行业发展。
不过现在，他重又有了做回时尚行业的想法。
主要是因为楼雨霏。他当年退出这个行业，如今重返这个行业，都跟她息息相关。
当初，他们俩分手后，他一想模特两个字就会心痛，没办法再继续让公司经营下去。
所以，他改变了经营方向，撇清跟她之间的关系。
而如今，再一想到模特，他的心情迥异，竟是无比的甜蜜。
他当然要重拾这份事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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