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五十步一百步 > 正文 第九章 灯火
    父亲好的后事处理好之后,毛毛挨着感谢了每一个帮助他的工友。由于母亲不识字,并且还得需要继续挣钱,所以毛毛教会了母亲怎么去记录工天数。确认无误后毛毛和弟弟又回了家,母亲则继续在外打工因为毛毛家只有母亲一人独自抚养他们三兄弟,所以小爸家的孩子又被别的亲戚接过去代为抚养。或许这就是亲情,只要你需要帮助,我们砸锅卖铁来支援。

    毛毛的假期在处理父亲的后事和安抚家人的情绪中悄然而逝,开学的日子也如期而至。而我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新年的欢愉中。经过春节假期的滋润,同学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发福,只有毛毛削瘦了不少,并且满脸的憔悴。我有些诧异,但也没往深处想,随口问了句:“回家复习没有?”毛毛摇了摇头,我心中不禁有些责怪他,那么宝贵的时间不好好利用,简直是种奢侈。

    上了几天课,我发现毛毛一直不在状态,随时都在发呆。我心里不经在琢磨毛毛假期到底经历了什么,整个人会有那么大的转变。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我开口询问。毛毛为了不让他的事情影响我,笑着说没事,可能是晚上没睡好,精神不好。一开始我也没多想,但后面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于是我黑着脸,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毛毛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哥,毕业后我可能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但现在你别急着问,好吗?”我心里不经就是咯噔一下,我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逼着毛毛说出发生的事情。

    毛毛憋不住,哭着对我说:“哥,我父亲走了。”我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张开的嘴就这么凝固了,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默默闭上了嘴。毛毛接着说:“哥,你知道吗,我和我爸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他让我好好学习,可我还在怪他喝醉了酒,我都还在怪他啊!我在白天根本不敢哭,我要安慰弟弟,要安慰母亲,我怕我一哭控制不住自己,他们就全都乱套了。我只敢晚上藏在被窝里面哭,我都不敢哭出声音,我怕影响了室友

    毛毛开始很克制很压抑的诉说着,到后来就像孩子一样大声的呜咽着。而他的话,就像是一声声的闷雷把我轰的六神无主,一句句话流到心底扯的痛。我不禁满心羞愧,当毛毛最需要陪伴与关心的时候,我却全然不知。

    当他流落异乡备感凄惶的时候,我却在处处饮酒作乐。因为怕影响我就是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毛毛也一直闭口不言,他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保护着身边的人,而我却一点不知他内心的煎熬,还理所应当的接受着他这一声声的称呼。越想越觉得难受,哭的比毛毛还要委屈,到后来还是毛毛留着眼泪帮我擦眼泪:“哥,我没事,哭了一场好多了,我都不敢在别人面前哭,现在一哭真的好多了,我没事,哥,不哭”

    毛毛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他用他的方式坚强着,更是用他觉得好的方式去爱护别人。有时候爱和关心不一定要整体挂在嘴边,不告诉你,很可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好你。

    知道毛毛事情的人不多,而知道情况的人也都清楚毛毛的家庭情况。大家打心眼里喜欢,心疼这个温淳善良并且经常给人带来欢乐与温暖的大男孩儿。所以知道的人都自发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毛毛。毛毛颤抖的双手拿着钱,玩笑似的对我说:“哥,看来我被大家包养了啊。”笑着笑着我就看着这个傻孩子笑出了眼泪。不时会有其他同学给毛毛寄来衣服和鞋子。而这个傻孩子,总会拿出笔记本一笔一笔的记录下来。朋友用他的方式爱着你,而毛毛又用他的方式回报着别人,即使到了最后一天也不能报答,也要把你的好放在心中,祝愿你顺利安康。

    真心帮助你的人,往往不会要求你做出什么回报,你有困难,尽我所能的帮助你,同样的你需要帮助,我不遗余力的陪着你。互相体谅包容,互相激励成长,最真挚动人的感情大抵如此了吧!

    距离高考,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毛毛把所有的事情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到一边全心全意的备战高考。压缩了吃饭时间,缩短睡觉时间,甚至是上厕所的时间他都要拿本单词手册在手里背。对于现在的毛毛而言,没有比学习更重要的事了,即使只有半分的可能他也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去争取。慢慢的毛毛头上的白发更加多了,但他却恍然不知,有体育课就去打球放松发泄,没有就待在教室或寝室啃书刷题,同学们看见了都会忍不住皱眉心疼道:“毛毛这是在燃烧透支自己的生命啊!”但毛毛并不在意这些,依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学习,时间一天天的推进,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高考。

    天不遂人愿,毛毛在这两天生了病。而且他们被分在了其他学校考试,得坐两个小时的班车才能到达,而毛毛本身就晕车,我不禁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毛毛脸色一直不大好,但他并未吭声而是一直咬牙坚持着,好在只是两天,毛毛顺利坚持下来。高考后,终于放下重担,毛毛在心里松了口气。不禁感叹,终于抗下来了。

    高考之后的最后一次聚餐,毛毛依旧没有喝酒。一直努力照看着所有的同学,搀扶着送走了一个个同学。最后回到寝室收拾好行囊回了家,至此,中学时代彻底结束。

    成绩公布之前,大家陷入了焦灼的等待。期间,我没有给毛毛打电话,他也一直沉默着,我知道他也很焦灼,所以没有去打扰他。又到六月二十三,又是一年一度几家欢喜几家忧的日子,十二点以后,我拨通了毛毛的电话。毛毛苦笑着说:“哥,我只考了四百多分。”一瞬间,我的身体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作为毛毛的同桌,我很清楚他到底付出了多少,他的成绩上个985是易如反掌的事,我在心里为他鸣不平,为他难过,这样的成绩配不上他,但结果就是结果,一锤定音,考实力,也考运气。我嘴巴发苦,一句话也没说,电话那端的毛毛也一直沉默着,几分钟后毛毛开口:“哥,没事,我尽力了,我不后悔。”词穷的我用了全部力气说了句:“我在。”毛毛微微一笑说了句:“好的。”

    坐在窗口抽了一夜的烟,怎么也睡不着,更不想睡,我仅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胸闷到无法呼吸,更何况毛毛?但是看见毛毛,他依旧和煦温暖。我不禁哑然,这就是毛毛,永远和煦如春风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也能用天大的微笑去面对。

    在那个暑假,我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背包行走。我一直想去毛毛成长的地方去看看,我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才能生长出这样让人着迷的人。

    所以我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毛毛的家乡,先坐了两个小时的流水车,然后就是不停的转车转车再转车,转车之后又走了一段很远的山路,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宁静的小山村。原本不理解毛毛温淳性子的我也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我来到这儿,刚巧碰上了毛毛的一个长辈过世。由于是寿终正寝,按照习俗应当成白喜事去办。我运气比较好,到了那里刚好踩到了饭点。早已饥肠骨碌的我,看着这丰盛的饭菜不禁食欲大增。彝族朋友真的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块的牛肉,最大的得有一两斤,小的也有好几两。刚开始我还有些拘谨,但后来被他们所感染,索性抓着直接啃了,味道着实不错。看着他们好客的举来起酒杯,我也豪气的一饮而尽,虽然言语不通,一句话也不能听懂,但却能真正感受到他们的善意,原本善饮的自己也不一会儿便觉得头晕眼花亲不自觉的醉倒在这山水间。

    酒足饭饱之后,我和毛毛爬到了半山腰,没有谈些什么,只觉得心情格外宁静,不禁意间毛毛说起了这次长辈过世的事,有一个原本只算沾亲的亲戚刚从工地下班,才知道这件事。立刻马不停蹄的想往这边赶,但那会儿已经没有车了,于是这位亲戚愣是打了辆摩托走了三百多公里到了这儿。这件事让我大感震惊,对待一个不算很亲的朋友尚且能够如此,何况是直系亲属。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一个家庭出了问题,其他的家庭会义不容辞的帮忙照看孩子,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尊重传统,更是因为他们是重情义的一个民族。

    毛毛再次绕到了老人逝世这个话题上。他缓缓开口道:“哥,你知道么,我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在亲人过世的时候谁的脸上带着笑脸。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只要生前尽力去供养老人,即便老人离开了也不会觉得有太大遗憾。死者已矣,生者奋发。这是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如果离开的人看得见,我想,他们也不希望我们终日以泪洗脸吧。”看着毛毛,我心中豁然开朗,我为他开心,我想,他应该渐渐走出父亲离开的阴影了吧。

    彝族朋友的传统习俗,老人过世后要放烟花,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要自己带着烟花来放,主人家也会在每一位吊唁的朋友来临的时候燃放烟花。开始我不理解,只觉得有些铺张浪费,但此刻看着头顶绚烂的天空,我觉得那应该是晚辈希望老人走的灿烂光明吧,也希望这璀璨的花火能照亮老人前去天堂的路。送走老人时,听着他们所唱的歌,虽然我一句也听不懂,但却感到彻骨的伤神,不觉间鼻头发酸,这是最后的哀悼了,亲人的思念与不舍应该都融进里面了,能不觉得伤神么?葬礼最后,大家点起了篝火,围着篝火翩翩起舞,我坐在一旁看着燃烧的篝火和起舞的人们,不禁陷入深思。或许这是对生活的一种态度了吧,也是希望正“看着”后辈的老人能够安心的离去吧。不觉间我也陷入了这美丽的篝火中。好吗?真好。

    办完了毛毛亲人的事,我们一起去了他家,斑驳的墙,刷的灰基本尽数脱落,家里唯一的电器就只有电灯。但毛毛的母亲很好客,虽然家里困顿,但却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我,一时间我却觉得自己娇贵起来。赶紧谢绝毛毛母亲,让她简单就好。妇人淡淡微笑,依旧“我行我素”,看着他们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我明白了,这是他们的传统,因此我不再矫情,心怀感激的吃下这些美食。

    我在山上和毛毛待了几天,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并且在山间纵情奔跑过后,便欣然离开了。

    毛毛的最后一个假期,没有出去打暑假工,而是给山里这群半大的孩子补课,尽他所能的教给这些孩子一些东西,他并不奢求这些孩子都能走出大山只是尽可能的多教给他们一些知识,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由于国家政策好,可以去贷款交学费。所以,虽然学费吃紧,毛毛还是顺利的走进了大学的校园,成为了一位大学生。上了大学的毛毛,依旧努力学习努力和同学好好相处,在闲暇的时候做些兼职补贴生活费,努力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充实,不让自己虚度光阴。他的事情很多,上次见到他,只匆匆吃了个饭,他便赶着去上班了,我知道他很累,可是他还是温润平和。累,有什么关系,毛毛最不怕的就是累了。

    累,就说明在走上坡路。

    我不知道毛毛以后是否能够飞黄腾达,还是一直苦苦坚持着苦中作乐。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一直坚持着去坚持,努力用心的生活着,努力用心的给别人带来温暖,这是他的态度,能够在他的身上看到希望,一种努力在艰苦中挣扎出来的希望。人都是活在希望里面的,能看到希望不就很好了吗?至于其他的,顾虑不了那么多,踏实走好脚下每一步就好了,其他的,来日方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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