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五十步一百步 > 正文 第七章 毛毛的高四
    第一眼看见毛毛,就觉得很亲呢。黝黑的皮肤,也不是很高,茂密的头发之中夹杂着些许白发。眼睛特别吸引人,炯炯有神的,满脸正气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去亲近他。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很奇妙。有的人,即使天天相处,也不会产生任何依赖的感觉更谈不上感情深厚。而与有的人相处,即使只见过几次面就觉得分外投缘,就能有说不完的话。时间的长短很多时候只是关于认识一个无关痛痒的符号而已。只能代表认识的阶段,与感情是否深厚无关。正真的感情与时间无关。

    由于我是第二次复读,所以只想着好好读书,没有想过去结交什么朋友,更不想刻意去和谁攀关系。但缘分就是如此奇妙,我是开学一段时间才去的,但不偏不倚刚好和毛毛成了前后桌。很快就和毛毛熟稔起来,只一个星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正是因为认识了毛毛让我对许多事物有了新的认知。同样是在他身上让我重新认识到了坚强坚持和踏实认真的可贵。

    补课期间的生活除了枯燥乏味就是疲惫心累。幸运的是遇上了毛毛,可以一起说说知心话。时间也在紧张的学习氛围中慢慢流逝着,经历了一个阶段的复习,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的假期。虽然假期不长,却可以让焦灼的内心松口气,再利用假期调整好状态以迎接下一个阶段的复习。

    放假毛毛没有回家,因为家里在另一个县城来回的车费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大的弟弟在这个城市读书,小的弟弟在亲戚家有亲戚帮忙照管着,所以毛毛不用担心他们的生活。我也没有回家,因为是第二次补习感觉回家很不自在,更不好意思面对父母。

    于是我和毛毛一拍即合都留在了学校,白天还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教室就只剩下几个同学在教室默默的看书写作业,即使是交谈也音量控制到了最低,努力的提升自我,又克制着不让自己打扰别人的样子总能打动别人。同学情谊就是这样,为别人考虑,别人只要看见了,也会默默为你做出回报,

    顾虑别人的感受体现不仅是你的内心,更是体现你的教养。有时候一点小善良或者为他人做出考虑的举动总能不自觉的打动旁人,虽然显得微不足道,却是最真实用心,最能动人的。

    放假留校的时光比起与上课的作息相对要悠闲很多。早上可以睡会儿懒觉,下午学累了可以去逛逛操场打打球,日子倒也很是悠闲。

    我最喜欢的就是和毛毛在操场上溜圈,我一直很好奇毛毛到底经历过些什么,原本不大的年纪性格居然如此温淳细腻。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满脸的柔和,遇事不和别人争辩,吃亏了也笑呵呵的就接受了。

    于是,在我的询问中,毛毛缓缓开口就给我讲起了他的童年。脑中不自觉的就浮现出了那在山间奔跑的身影,那智慧能干的老人。一圈又一圈不知疲惫的走着,直到学校的管理人员要关闭操场的大门,我俩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晚上我躺在床上不自觉的想:“为什么有的人明明很贫穷,但相处起来你却觉得他精神那么富有?为什么有的人很平静温和,你却对他心生敬仰?为什么有的人本来很坚强乐观,你却忍不住的对他心生怜爱?”一时间我无法得到答案,思索良久,脑海中出现了毛毛的身影,我便释然了,因为这是有心之人。得到答案心满意足的入睡了。

    第二天是什么日子,具体是几月几号,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我只依稀记得那一天很热,那一天的太阳很猛烈,后来自己查了下,才知道那天的温度接近四十度。也就是在那个酷热的中午,毛毛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我听不懂彝语,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毛毛从原本满脸的笑意突然就凝固在脸上,脸色慢慢变得很难看。一旁的我不禁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毛毛产生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一颗心不自觉的揪了起来。

    毛毛挂了电话,酝酿了几秒,挤出笑容道:“哥,我小爸在工地做工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坠落,情况有点糟糕,我得去医院看看具体情况。”我一听,心里瞬间就毛躁起来,要跟着毛毛一起去医院看望他的小爸,而毛毛担心我去了受不了到时候影响我的学习进度,说什么也不让我跟着去。

    回到了教室,坐立不安,看书哪里看的进去,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摸出了手机,纠结了很久还是拨通了毛毛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毛毛一直抽泣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办法真的对他感同身受,只觉得分外压抑,觉得此刻说些什么都显得多余。毛毛哭了一会儿发现我一直没说话,很快收拾好情绪反而转过来安慰我:“哥,我没事,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你放心,我会按时回来上课的,这边事情还有点多,不和你说了,好好学习。”

    失魂落魄的挂了电话,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不仅没说出一句安慰毛毛的话,反而把他的情绪带到了低谷。为什么一句安慰人的话也说不出,哪怕让他心里宽慰一些也好,但我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一直自诩能说会道,关键时候却笨的像只猪,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假期结束,毛毛按时回到了学校,除了看起来有点憔悴,脸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我嘴贱,迫不及待的就想问清情况。完全没想过如果情况顺利毛毛早就告诉我好消息了,我自以为是的安慰又让他再次体验了一遍当时的痛苦。

    毛毛调整了情绪,酝酿了很久,颤着声缓缓开口:“我到的时候,发现好多亲戚都在那儿,心里就知道情况肯定很糟糕,我在路上就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再去添加多余的伤感了。一路上我设想过无数种情况,我想着自己一定能面对,怎么也能抗的过去。但是哥,你知道吗?我一看见小爸的情况我就受不了了,到处插满了管子,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流血,到处都是血啊!”小爸一看见我,就拉着我的手说:“我不想死,请你们大家救救我,我还有孩子要抚养,他们还小,不能没有父亲。请你们借钱给我。我一定还给你们。连本带利的还给你们,我还不想死啊”

    由于毛毛小爸事故基本都是自身的责任,所以医药费基本都是自己出,但家里原本就是家徒四壁,根本无力承担巨额的医药费。走投无路的一家人只能抬着小爸回家,当天十一点钟,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离开。

    有时生命很脆弱,脆弱到可以用金钱就能买到,金钱比生命还要昂贵。所以在疾病面前,没钱就意味着没命,只能认命。巨额医药费,让多少人生不起病,吃不起药?对于普通家庭而言,一场重病往往意味着家破人亡。有多少人不是倒在疾病面前,而是倒在了金钱的脚底,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医疗政策在大病大灾面前更应该加强,因为天有不测风云,而生不起病的人又太多了。

    毛毛流着泪看着我:“哥,你知道吗,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爸离开,就看着他一点点失去生息,但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啊!”我默然,张了张嘴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满嘴苦涩。默默的帮毛毛擦了脸上的眼泪

    至于小爸的子女,由毛毛家帮着抚养,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他们的传统,理所当然!

    很多时候我很羡慕毛毛他们的亲情,他们可以在亲戚有难时奋不顾身。亲戚无力抚养子女的时候他们能义不容辞的帮忙抚养。不需要一丝回报。就像饿了需要吃饭,渴了需要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由于家中多了孩子,所以毛毛家的压力自然就更加大。和毛毛一起本能的感觉到毛毛的压抑与压力。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口正不断蓄热的高压锅,我真担心突然有一天他承受不了这高压突然间爆炸了。然而毛毛却一直抗了下来,依旧温润如玉,并且把这种压力用化为动力用到了学习中。

    穷人孩子早当家,或许是早已知道了人间的酸楚,所以更加明白现在生活的来之不易,毛毛也更加珍惜现有的学习生活。

    他不放弃,不抱怨,依旧是每天吃饭上课做题睡觉。就像是机器人被上了固定的程序,每天雷打不动的坚持着。只是默默的把吃饭的次数由一天三顿变成了一天两顿,上课依旧目不转睛,实在困的不行了就站起来,或者用手狠狠的揪一下自己,让自己清醒的上课,所以毛毛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毛毛对自己特别狠,揪自己没用的时候就用圆规狠狠的扎自己,看见他手上冒起的血珠,我没办法阻止些什么,只能狠狠的吸两口气再默默的去看书听课。

    课余时间毛毛也不休息,除了上厕所基本就是坐在座位上做题,铁板定钉般,不挪动一下身子。睡觉的时间也明显缩短,对于毛毛而言,没有午休。

    所谓的午休便是待在教室自己刷题,赶在上课前几分钟随便在课桌上趴一下,一打上课铃瞬间满血复活。与毛毛想反的是,很多在寝室睡了午觉的同学回到寝室还蔫头耷脑的,趁着老师不注意还要偷偷的打会儿瞌睡。晚自习下课了回到寝室做题做到十二点甚至是一两点钟,第二天又黑着眼眶走进教室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这是毛毛的高三,我相信也是众多中国学子的高三。没有假期,没有爱情,没有美食。有的只是数不尽的书本,做不完的卷子,和考不完的试卷。我一个第二次补习的学生自认为比不上毛毛。

    以前只在书上或者电视剧上看见过那种用意志和精神撑起自己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也能遇到这样的人。我也才知道原来这种仅凭着一口气撑着的人有多强大,原来靠着意志苦撑着不会累死,这样的人并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真实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原来人真的可以变得很强大,只要他愿意去坚持。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不仅天气阴冷还伴随着停不下来的刺骨寒风。即使全身全副武装被风一吹还是会冻的瑟瑟发抖。而毛毛一直穿的很单薄,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一来毛毛身体一直比较好,二来年轻的男孩都不喜欢穿太多,温度是次要的,风度才是真爱。

    后来发现毛毛上课的时候发现毛毛坐着也在打颤。我不解的问道:“既然觉得冷,为什么不多穿点?”毛毛没觉得丢人,平静的开口:“我没有多的衣服。”一句平静的话差点把我的眼泪砸了出来,我突然才意识到毛毛一直都是这几件衣服,我也才注意到衣服已经泛白,裤脚已经起了绒毛,大冬天的袜子也没穿一双

    理想再美好,但生活才是真实的。贫穷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你不去想它就不来叨扰你的。经历风波浮沉后的人吃着粗茶淡饭并怡然自得,这是豁达。而正在成长的树苗不仅缺少养料还时常没有阳光雨水的滋润,那就是贫瘠了。

    毛毛就像一棵急需要养料的小树苗,却经常连阳光雨水也不曾得到。正值花季,谁不希望自己光鲜亮丽,夺人眼球?但毛毛却像棵墙角的小草,轻轻低着头,不张扬,不出众,安安心心的用时间来自我成长。良心发现的我要拖着毛毛去买衣服,但毛毛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没事的哥,我都习惯了。你用的是家里的钱,更何况你的生活费并不多。再说了,冬天都快过去了。”

    我愣愣的看着毛毛,鼻子不禁酸酸的,这世上哪有习惯挨寒受冻的人,谁不愿穿暖吃饱?谁愿意生下来就吃苦受罪?贫穷使人清醒,自知使人高大。而毛毛不仅清醒自知还能永远设身处地的为别人做出考虑,这样的人我做不到,没办法不敬佩。

    山人不知山外事,参禅修道般,每天都是固定式的生活。所以时间过的飞快,不觉间我们就结束了第一个学期,迎来了补习生涯中最期盼的假期——春节。

    虽然时间短暂,只有一个星期,但每个人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兴奋。毕竟,在那么长的复习生活中能有这么一个让人松口气的机会是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跟何况新年本就是孩子最期待的节日,自然很能调动大家的情绪。临行前,我对毛毛说:“趁着春节适当的调整下自己的节奏,好好把学过的东西系统的梳理下,回来的时候才不至于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后,祝你回去过个好年。”毛毛亦是满心欢喜的应和着,我在心里暗自琢磨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满心欢喜的背上行囊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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