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听的目瞪口呆,呐呐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们不会带着你远离帝京,待风声过后,再回来接太子妃?”

    许乐乐含笑道,“皇宫夜宴,实则吃不到什么,可是那日我醒来,并不觉得肚子饥饿,可知我晕去时辰不多。而这几日,你们始终将我囚在塔中,也不曾行路,所以,这里必然还在帝京城附近。”

    “睿敏郡主,果然名不虚传!”悠悠掌声,自左侧通道处响起,太子仍是一袭月白长袍,慢慢的步了进来。

    张汉忙起身行礼,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是是睿敏郡主自个儿猜了出来,不是小人说漏嘴!”

    “我知道!”太子淡淡一笑,挥手命他退下,自个儿行去,在许乐乐对面坐下,转头打量整间塔室。

    这十几日来,他没有踏下塔顶一步,只知许乐乐使出各种法子,一时要水洗漱,一时要床榻被褥,将个张汉支使的团团转,这十三天下来,这只有六面墙壁的塔室,竟然被她简单布置成一间闺房。

    许乐乐见他打量,微微一笑,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微微一笑,说道,“塔中简陋,委屈了睿敏郡主!”

    许乐乐浅笑,见食盒中装有清水,便取杯斟上一杯,说道,“太子前来,也算是客,睿敏便以水代茶罢!”

    太子点头,伸指在案上轻叩,算做答谢,低叹一声,说道,“终究被你猜到藏身何处!”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睿敏纵猜到,又能如何?横竖每日见到的,不是张汉便是白泰!”说着话,目光向他轻轻一扫,又再垂下眸去。

    这七天来,无论她生出什么事来,太子均是命白泰应付,自己拒而不见,今日大雪刚晴,他便不请自来,想来是要有所行动。

    果然,太子将一杯水饮尽,便道,“本宫前来,有一事相求!”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太子言重,睿敏不过殿下的阶下之囚而已!”

    太子微微一默,叹道,“当初我以太子之尊,你尚且不放在眼里,如今我不过一条丧家之犬,睿敏郡主又何必取笑?”

    许乐乐静静望着他,脸上笑容微收,淡道,“太子殿下温和宽厚,许乐乐一向倾佩,太子不必妄自菲薄!”

    太子微勾了勾唇角,淡声道,“可是睿敏郡主宁为五皇子妃,也不愿做本宫的侧妃!”

    许乐乐淡淡一笑,说道,“许乐乐虽然卑微,却也想寻一个对自个儿一心一意的男子,便如太子对太子妃一般。太子心中只有太子妃,睿敏吸引太子的,不过是那微末小技罢了,并非睿敏所愿!”

    太子神情微动,问道,“那么,睿敏郡主寻到了吗?”

    许乐乐微窒,抿唇不语。

    太子淡笑一声,说道,“我虽在帝京,却也知道五弟在行宫中便与沈家小姐暗通款曲。我虽在天牢,却也知道五殿下将沈家小姐纳为妾室!睿敏郡主,一个一心一意待你之人,岂会如此?”

    许乐乐微微一默,继而笑起,说道,“太子对太子妃一心一意,却也迎娶四妃,不是吗?”

    “四妃?”太子微微闭目,缓缓笑开,说道,“郡主可知,当初我若不迎娶四妃,母后便不会答应我迎娶惠儿!”

    “原来如此!”许乐乐点头。

    太子问道,“睿敏郡主肯帮本宫这个忙吗?”

    许乐乐淡道,“太子不防说来听听!”

    太子向她深深一凝,说道,“本宫想请郡主亲笔书写一封信函,请五弟接太子妃,与你交换!”

    许乐乐微微挑眉,问道,“到何处交换?”

    太子微一沉吟,慢慢道,“叶城!”

    许乐乐向他默视片刻,突然笑起,摇头道,“五殿下不会上当!”

    太子微一扬眉,含笑道,“看来睿敏郡主并不相信自己在五弟心中的份量!”

    许乐乐含笑摇头,淡道,“其实太子也知道,五殿下绝不会以太子妃交换睿敏。殿下此举,不过是为了将寻找睿敏的人马引去叶城,好趁机救出太子妃罢了!”

    太子怔住,隔了片刻,才苦笑道,“郡主果然聪明!”

    许乐乐向她含笑而望,说道,“殿下与其和五殿下周旋,倒不如与许乐乐做个交易!”

    太子扬眉,问道,“如何交易?”

    许乐乐勾了勾唇,说道,“若是睿敏猜的不错,此刻申屠杰便隐伏在叶城附近。太子若肯设法,擒拿申屠杰,我许乐乐以性命护太子妃周全!”

    太子眉目微动,问道,“何谓周全!”

    许乐乐淡道,“太子若是不逃,或者还有生理,太子这一逃,皇上必不会再姑息,太子已是死路一条。若是太子肯将申屠杰献出,许乐乐保太子妃不受牵连!”

    太子脸色渐沉,眸中现出怒色,却怒极反笑,说道,“如今睿敏郡主自顾不瑕,不想却如此大言不惭!”

    许乐乐淡道,“睿敏感念随着太子一干人的忠心,好言相劝,太子不听,睿敏也无法相强,只是太子叛君卖国,无君无上,不忠不孝,睿敏纵死,也不会同流合污!”

    太子脸色大变,呼的站起,冷声喝道,“许乐乐,你莫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许乐乐向他仰首而视,淡淡道,“太子殿下杀死一个许乐乐,自然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但所谓匹夫不可夺志,太子想强睿敏替太子做事,怕是不能!”

    太子额角青筋崩现,咬牙道,“看来,是本宫高估了你!”

    许乐乐微微一笑,说道,“睿敏何尝没有高估太子?”

    太子冷声道,“怎么讲?”

    许乐乐道,“睿敏一直以为,太子温和宽厚,心怀家国,心怀社稷,心怀百姓,实不愧为一国储君,一向感佩。却不料,太子为了一已之私,竟然勾结异族,祸我大邺,置我社稷百姓于不顾,竟甘为窃国之贼,睿敏当真是失望!”

    “你”太子气的身子颤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乐乐向他淡淡而望,摇头道,“当日,太子在帝京城外,走投无路,只得献降,可知皇上想什么吗?”

    “不过是笑我自不量力,竟然以卵击石罢!”太子冷笑。

    许乐乐摇头,说道,“不!皇上虽然心痛,却也欣慰,一手栽培的太子,终于不再耽于儿女情长,竟有此丈夫气概,敢与他一决雌雄!”

    “你你说什么?”太子满脸震骇,向许乐乐瞪视。

    许乐乐叹道,“太子竟然不知?太子逼宫,皇上心中又喜又恼,所以,太子投入天牢,皇上始终不能判决,直到”

    “直到他赐死母后,怕我为母后报仇吗?”太子哑声低语。

    “不!”许乐乐摇头,说道,“直到申屠杰勾结太子阴谋败露,皇上才知他一向器重的太子居然勾结异族,心痛之余,才对太子彻底失望!”

    太子整个人怔住,喃喃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自然知道!”许乐乐勾了勾唇,轻叹道,“太子忘了,皇上除了是一代君王,还是一位严父,望子成龙之心,并不比旁人少半分!”想起上一世,她有幸见到皇帝的那一段笔注,其间复杂心事,也是想了很久才想的明白。

    太子身子一晃,后退一步,双眸露出一抹痛楚。只是一瞬,又狠狠咬牙,摇头道,“事已至此,说此话又有何意?我我只想救出惠儿,远走高飞!”

    许乐乐淡道,“若果然如此,太子又何必还要护着申屠杰,莫不是要逃往昔久?”

    太子抿唇,似不愿再多说,摇头道,“郡主既然不肯相助,本宫已无话可说!”说罢转身,向通道行去。

    许乐乐望着他瘦削的背影,轻声道,“太子殿下,后日上元节,帝京城不设宵禁,四门大开,是殿下唯一的机会,只是若逃昔久,怕终究无立足之地,请殿下好自为之!”

    太子背影一顿,却瞬间加快脚步,向塔顶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许乐乐眸光变冷,起身望向塔外苍茫的群山,低声道,“申屠杰,你再无留在叶城的必要,还不来吗?”她心里知道,自己与太子强抗,实在是行险,但是,不如此,如何能逼申屠杰现身?

    元夜时,灯市如昼。

    一位样貌寻常的中午男子,含笑望着前行蹦跳的可爱的少女,扬声道,“药儿,慢一些儿,当心撞了人!”

    “爹爹快些!”少女奔去,拖着男子向花灯最密处钻去。而那里最近的一处巷口进去,便是太子府的后门。而这一男一女,却是扮成父女赏灯的汪世和白芍。

    夜色深浓,整条街人群熙攘,皆是赏灯的人群。白芍和汪世已将半条街的花灯瞧遍,那条巷口却仍然不见有何异动。

    白芍心中渐渐焦灼,摆脱汪世,一边假意观赏花灯,一边向另一侧的花灯摊子靠去,左右瞧瞧无人留意,低声问道,“如何?”

    “姑娘要这盏兔子灯吗?”扮做卖灯小贩的童安笑问,压低声音道,“正门那里,来过两批人,却不曾进府!”

    白芍将兔子灯放下,又拿起一盏金鱼灯,嘟嘴道,“大哥,你这灯做的并不如何精致,便少要两文如何?”低头自腰间摸铜板,轻声道,“可知是太子的人?”

    童安摇头,说道,“姑娘,不行啊,小人这可是小本买卖!”压低声音道,“有一拔似是五殿下的人,红莲怕是与他说了!”

    白芍扬眉,心中暗恼。这个红莲,竟然如此沉不住气,这一来,怕是会打草惊蛇!眉目间带出一丝嗔意,将金鱼灯往童安手中一塞,说道,“不买了!”跺了跺脚,转身便走!

    童安笑着摇头,说道,“小姑娘脾气忒大!”挑起担子,又向前街晃去。

    那里白芍刚一转身,蓦然见一条黑影于灯下一闪,隐入街角暗处。白芍心头一跳,却并不跟上,上前拽住汪世衣袖,说道,“爹爹,闻说那方有猜灯谜儿的,我们去瞧瞧可好?”一手背后,悄悄做个手势。

    汪世含笑道,“你又猜不出!”却仍顺着她向街另侧而去。

    隐在暗处的黑影,一双有神的眸子向街上注目片刻,但见无人向这方留意,身形微展,向巷子里疾掠而去。

    已行至街另侧的少女已缠着“爹爹”买了一支烟花,借了小贩手中香烛点燃。烟花冲天而起,瞬间将一方天地照亮。

    就在所有人仰头望向半空的烟花时,原本蹲在街角的一条身影顿时疾掠而出,无声无息的窜入巷子。

    夜色,越发的深浓,街上赏灯的人儿,已渐渐尽兴而归,整条街市,慢慢变的清冷。

    少女提着手里的灯,随着男子一蹦一跳的拐入暗巷,察觉附近再无旁人,脸上笑容落下,拔步奔向暗处停着的马车,向倚车而坐的赵承问道,“哪一方?”

    赵承低声道,“南城门!”

    白芍点头,一跃上车,说道,“走罢!”

    赵承点头,眼见汪世随后奔到,手中马鞭一挥,马儿一声轻嘶,拖着马车疾驰而去。

    山上,一片静寂,一轮清冷的圆月挂在天边,人立在塔上,仿佛触手可及。

    许乐乐仰靠榻上,双眸微阖,警觉的双耳,却不放过任何一丝声息。

    隐约间,通道那方传来塔上焦躁不安的踱步声,怕是太子,也此夜无眠吧!

    月移中天,眼见已是三更天尽,突然间,塔下传来一阵争吵之声。屏风外,留守的张汉一跃而起,奔向通道,向下低声喝问,“何事?”

    “有人闯塔!”下方有人低应。

    只这一问一答之间,但闻争吵声竟然上了几层。张汉皱眉,低声道,“白副将呢?”

    下边那人回道,“已下去瞧了!白副将”

    随着他一声呼唤,白泰压低的声音响起,说道,“我去见太子,你们守住郡主!”说着,脚步声自屏风后响过,奔塔上而去。

    “让路!”下层传来一声低喝,跟着便是两声闷哼,一人沉声喝道,“七王子,你要做什么?”

    许乐乐水眸微启,唇畔掠过一丝笑意。

    申屠杰,果然赶来了!

    “做什么?”申屠杰冷笑,说道,“你们太子做的好事!”听着话声,显然已到下层的通道口。

    张汉拦道,“七王子,白副将已经去禀告太子,还是等等吧!”

    “走开!”随着另一个声音的低喝,张汉低呼一声,跟着骂了起来。争斗声不过响了一瞬,脚步声便自青石阶上传来。

    许乐乐张眸,慢慢坐起身子,定定的注视着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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