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渺渺挂掉电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同事有叫着开会，余渺渺便起身去会议室，没再多想。
李淑华回身。
床上的母亲依旧闭着眼睛，没有醒过来。
她伸进厚厚的被褥，摸了摸，湿乎乎的，赶紧拿出内裤，线裤，床单，将母亲湿透的东西从里到外通通换了一遍，然后给母亲穿上成人尿不湿，这才拿着一大堆换洗的出了里屋。
外屋三个姐弟分开坐着，看着李淑华手里的东西，不禁皱眉，可是谁也没有主动的上前说要帮李淑华分担。
李淑华看了看三个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将床单什么的放进洗衣机，内裤却是要单独搓洗的。
N市的老房子，没有供暖设备，水龙头一开，冰彻刺骨的水仿佛针扎，针针直窜心窝。
洗完母亲的内裤，李淑华用开水烫了烫，然后拧干晾在阳台上，回了屋。
二姐李淑娣剥着自己买来送母亲的冰糖橘，一会一个：“老四，你摸着良心说，从小到大，妈是不是最疼你的？你吃肉，我们喝汤，你穿名牌，我们淘批发市场按斤卖的衣服。现在妈只是跌了一跤，中风而已，你却在这节骨眼上，要跑去南方打工？”
“二姐！话可不能这样说！那边是早就定好的！我不好退…”李振家吧嗒吧嗒把烟几口抽完，扔到地上狠狠踩了踩：“就是为了妈以后的晚年幸福，所以我得打工赚钱啊！”
“你打工赚钱！呵…这话我从你初中辍学听到现在，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哪次过年你买过年货，哪个月给妈生活费了？”
“那不是每次投资运气都差那么一点点嘛！”李振家挠挠油腻腻的头：“怎么？光来说我！你们呢？天天钻麻将室，没事去跳广场舞。我看你们时间有的是！”
“我最近很忙！”三姐李淑琴立马接话：“我家那死小子，居然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我得去做劝说工作，让对方姑娘和我儿子立马结婚啊！”
李振家笑：“嘿！吴家还真有本事哈！”
李淑华一阵恶寒。
二姐李淑娣冷笑：“让人家姑娘嫁给你儿子？你儿子拿什么养家糊口？是天天逛酒吧呢？还是在家打游戏？”
李淑琴不说话，眼神闪烁。
李淑娣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也是！吴家那需要找什么工作啊！你住的那个片要拆了，将姑娘的名字报上去，等孩子落地，就多了两个人！两个人啊，可以得多少补偿款来着？”
李淑琴脸色铁青。
李淑娣想想后，恍然大悟：“80万对吧！一个人40万！啧啧…三妹！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叮当响啊！”
“我就说吗！”李振家似笑非笑：“一向惜财如命的三姐，居然会愿意掏钱出来办喜事呢！”
“我看办酒席都不一定！最多让两人扯个证，双方父母吃个饭就成了！经济实惠！对吧！三妹！”
李淑娣和李振家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你们！反正我没空！”李淑琴恼羞成怒，正好看见李淑华进来：“大姐！你来评评理！看着这两人说的什么话！是兄妹该说的话吗？”
李淑华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还没发话，李振家出声了：“要说这照顾母亲啊！大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李淑华看着他：“什么意思？”
“道理很简单嘛！”李振家站起来，在李淑娣和李淑琴面前转悠一圈：“母亲平时都和你住一起，她的生活习惯什么的，你最了解！而且，你家渺渺在外地，有工作，不用你操心。这样你就可以一心一意照顾母亲了！你们说是吧！二姐，三姐！”
李淑娣和李淑琴对视一眼，迅速达成协议。
“没错!没错！大姐，你是老大，一直也在这老屋住，熟悉，照顾妈，你最合适不过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李淑娣说着说这，不要钱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前段时间，我发现我家男人外面有了人！一直没好意思和你们说！再加上妈突然这么一摔，我就更不好意思提了！本来我今天带点水果过来，是打算照顾妈的，但是刚才又接到那狐狸精的电话，说要找我谈判！我…我实在没办法啊！”
李淑华看了看她面前一堆的橘子皮，没有说话。
“是啊！大姐！就先辛苦你照顾着！我们周末有空会过来看望妈的！如果要是妈有什么情况！你打个电话给我们！我们也会立刻赶过来帮忙的！”李淑琴帮腔。
李淑华握着扶手的指尖惨白，紧了又松。
“所以！你们这是打算丢给我一个人照顾了！”
李淑华看着她三个步入中年的亲姐弟，目光冰冷。
这就是她的亲人！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
当年母亲忙着劳作，她带完老二带老三，本以为可以去上学读书，老四又出生了。
母亲说：“淑华，你是老大！多担待点！”
妹妹弟弟揩着鼻涕，对她笑嘻嘻说：“大姐！你对我们最好了！比妈还要好！”
她白天背着筐，屁股后面跟着三个小不点，翻遍山头拾柴火，晚上，给三个小不点喂饭，油灯下缝缝补补。
一转眼，小不点长大了。弟弟上了学，两个妹妹分到国有企业上班。她呢？继续在田间刨食，向老天爷要饭吃。
如果不是碰见余渺渺的爸爸，或许，这辈子，她还在村子里呆着。
时间过去的飞快，大家的生活都好起来。
偶尔也会串个门。
可是，皮囊下那颗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硬如石？
“大姐！我们没有说不管啊！”李振家道：“你看这样…我们每个人每个月出点钱，当做你的幸苦费！成不？”
李淑娣点点头，李淑琴迟疑着。
“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我也出点钱，请个护工照顾妈！”李淑华不答应。
“大姐！花那个冤枉钱干嘛？”李淑琴急忙开口：“现在这些保姆护工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心狠哦！新闻上时不时就有什么保姆虐待雇主啦，护工偷雇主家钱逃跑什么的！想想都让人觉得心寒！咱妈本来年纪就大了，万一真遇上这样的狠心护工，那受苦的还是咱妈！不行！不行的！”
“是啊!大姐，还是知根知底的人照顾比较好！想当年，爸可是这片出了名的孝子，如果被人知道我们现在请护工照顾妈，传出去也是不好的呀！”
呵~倒还顾及着面子问题。
“既然这样，那不如每个人都轮流着照顾妈吧！一人一周！”李淑华看向李振家：“老四，工作哪里都可以干，无非就是钱多钱少！可是妈只有这一个，去了就没了！所以，你那工作还是推了吧！”
“这怎么行!！”李振家皱眉跳起来：“做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以后让我怎么在外面干工？不行！不行！”
“大家都是有老有小的人，老板会体谅你的！”李淑华看着他：“难道在你心里，钱比妈重要？！”
屋里顿时气氛凝滞，让人喘不过气。
李淑娣眼睛一转：“大姐，你这个建议虽然好!可是，今天送我家，明天送淑琴家，妈可受不了奔波的呀！就在她的老屋照顾，不是挺好的嘛！”
说完，朝李淑琴使了个眼色。
“是啊!大姐！还是向振家说的那样办吧！”李淑琴思考一番后，十分肉痛的决定：“我们每个人每个月付你200！怎么样？！”
两百块!两百块…
六张纸，就为彼此的关系定了价。
六百块现在能干什么？
比不上他们一晚上在麻将桌上的输赢，比不上他们请客吃饭，比不上吴家去酒吧一顿的挥霍。
如果李淑华拿了这六百块，那就彻底沦为了真正的护工。
照顾好了，是大家的功劳，照顾不好，是她李淑华一个人的责任。
她自打娘胎出来，为了他们牺牲了那么多，操劳了那么多，凭什么！
“既然大家都有难处！那就先找个护工先试试吧！费用大家平摊！我会监督护工干活！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随便！随便！”李振家老早就不耐烦。快步往门口走：“你们决定好！多少钱告诉我！我把钱打到你们卡上！”
“等等！老四!”李淑华拦着他：“既然你要决定出去打工，那先留一千块！多的就自动归到下个月！”
“什么！一千块！”李振家皱眉：“我哪来那么多钱！”
“那让二妹三妹帮你垫着？我吃低保，帮不了你！如果你拿不出这钱，你就别想出去打工！”
老二老三下意识挪了挪，眼神闪烁。
李振家一看，气着乐了。
“行！行！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取钱去！我把家底掏空了给你！”
三姐妹都保持着沉默，互不说话。
没过一会，李振家拎着一瓶白酒，一带花生米回来。
掏掏口袋，李振家将崭新的十张票子往桌上啪得到一声甩下：“看清楚了！一千块！”
李淑华没有去碰钱，看着自己陌生的弟弟：“行！我这就拿纸笔，将你这一千块记账，三人都签名，免得以后麻烦！”
李振家在纸上签过名，笔一扔，走了。
李淑华看着两姐妹：“你们呢？钱什么时候给？明天我们一起去找护工！”
李淑娣和李淑琴互看一眼，纷纷从包里掏出钱，签字。
“大姐！护工您费心去找吧！我们这实在…”
李淑华打断李淑娣：“必须一起找！万一后面你们说我贪了钱，我可担不起这罪！”
“怎么会！大家都姐妹弟兄的…”
“呵…原来你们还记得！”
李淑华在人走后，看着桌上那红色的纸，泪无声的落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